由于受晋阳太守唐国公李渊的邀请,许多官员偕同家眷便来到【李园】赏春,一方面尽地主之谊,另一方面加固彼此的情谊。
而此时,【李园】内的景色春意正浓,阴翳中画眉婉转着悦耳的歌喉,似乎诉说啾啾情话;清澈的细流中,鲤鱼时而踊跃,时而沉寂。园囿中百花灿灿而开,惑人的红,炫白的粉,温暖的黄,时时刻刻争先夺目,让人不禁眼花缭乱。
不远处,洛紫儿一身碧色纱衣,陪伴在宇文智及的身旁,也来到此。
朝中官员以及贵族王孙早已对这位东都第一名妓垂慕已久,但很少看其庐山真面,故而只能徒留自叹。而今日她的到来,无疑是一个焦点。
“宇文大人,今日的雅兴一定很高啊!”一个官员附和几声,猥琐地看了一眼洛紫儿。
宇文智及自然而然地随意聊些。而洛紫儿并无在意,而是远远瞭望那个玄衣男子,但视线很快移到他身旁那个绛红色的女子,幽幽说道。“她是谁?真美!”
宇文智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无奈地叹息一声,“她叫杨琳清,。。。。。的确很美,美到不是我们世俗之人可以窥探的,只能远远瞭望。。。。”
洛紫儿瞥了他一眼,似乎从来还没见过他一个纨绔子弟,能有一瞬的真情流露,倒是对那名女子有几分探索。
随后两人便坐在案几旁。
“今日,众位大人能够光顾李园,叫李渊实感兴奋万分。”李渊作了一番感叹之后,接下来便是一片歌舞升平,管弦交响。
洛紫儿面对周围的官员,也随声附和,携酒相迎,而她的目光无形当中,一直不离对侧那个玄色衣衫的男子。只见他悲凉惆怅,不停地举起手中酒杯,丝丝入愁肠,但醉迷的双眼始终划出一丝精芒,掠过身边妖娆之人。自己心中不免有点伤悲,是她吗?是那夜他口中不断提及的女子吗?或许已经知道答案了,但还是祈祷那是错觉,那些不是真的。
那夜傅蓝城与她行云覆雨之时,嘴中一直喊着“琳清”这个名字,让她如芒在背,心碎不已。
纵然这样,她还是仔细观察了那名女子,的确拥冰冷与妖艳于一身,矜贵与骄傲于一身。不由得低下头,第一次见她,就连自己觉得她很美,更何况是他。
“怎么?是不是很嫉妒?!”宇文智及盯着发呆的洛紫儿。
“或许是吧!”其实此时此刻,谈不上羡慕嫉妒恨,只是太多的无奈和伤感。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想起以前初见杨琳清之时,那是一个很美的夜晚,太美的人,太美的夜,太美的相见。都是太美了,以至于美的太不真实。宇文智及长叹一声,无奈地喝一杯酒。
“。。。。。”她没有劝慰,或许也有自己的烦恼。如水的双眼渐渐眯起,好似一场迷蒙而愁楚的梅雨,丝丝缕缕,萦绕眸畔。远远凝望那名俊逸的玄衣男子,不禁呢喃,“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而对侧的傅蓝城,一直独自饮酒,隐忍着心底的悲伤。而杨琳清仿若一座冰雕,无视于歌舞,无视于他人,只是垂眸陪坐,甘做一个摆设。
“你还是不在乎吗?。。。借酒浇愁好像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他手捏着一杯酒,忧郁的眼神直直地盯着身边的女子。
“侯爷醉了!”
“醉?是醉了!是醉的一塌糊涂了!就连明如悬镜的心,也变得模糊不清了!什么才是想要?”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侯爷是真醉了。”
“你除了冷漠,还有什么?”话罢,他又失落地放下她的手。或许他就不该强求,或许从遇到她的那一刻,就是一个错误。
“今日见众位大人兴致正浓,紫儿就献舞一曲《子衿》如何?”洛紫儿起身拘礼。或许她并不是取悦众人,而是取悦一人,让那个玄衣男子的视线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洛紫儿手执一把羽扇,莲步轻移,美妙的歌声婉转流畅,身姿也起承转合。软如细柳拂水;轻如蝶燕采蕊,曼妙无遗。姗姗地在庭院中央翩然若舞,时而跳跃,时而旋转,时而展动,宛如凌波飞燕一般,妙舞生花,美轮美奂。
就算起舞之间,她的目光还时不时地注意着傅蓝城,但他的眼光由始至终不曾望过她。
“今日紫儿能够有幸,在众位大人面前献舞,实在多谢众位大人的厚爱。”舞罢,洛紫儿虽是满面笑容,但双眼已是失落。
“洛姑娘不愧是东都第一名妓,舞姿果然绝代无双。”李渊不由得赞叹。
“大人抬举了。。。紫儿倒是听说四年前,曾有一位女子的舞技,竟令全城之人为之追逐。说起那倒是紫儿的惭愧。”不禁谦虚地低首拘礼。
“是啊!那支舞的确很美!”傅蓝城突然一句,把全宴所有人的目光集聚。
“难道侯爷见过?”宇文智及当年也听说过,但从未见过。能够让洛紫儿敬佩的人,一定很特别。
他冷笑一声,并未回答,望着身边的女子,“我的王妃,你是否应该让别人见识一下?”
“侯爷真的醉了,还是回去吧!”
杨琳清准备起身搀扶他,被他打断,“走开。怎么?害怕了?”见她没有说话,他似乎越来越讨厌她什么都不说的样子。“你们知道吗?这位就是当年竟让一城之人皆自狂之人。”
话罢,洛紫儿不敢置信,没想到竟然是她。其他人也都絮絮叨叨,不敢相信但又肯定。
“皇上驾到。”一声尖细的声音穿来。
“众卿家在做什么?”杨广率领妃嫔,和几位大臣已来到跟前。随意坐在龙椅上,环视一周,脸色有些不悦。
“回皇上的话,微臣听说皇上忙于政务,无心游玩,就请众位大臣和突厥侯爷前来赏春。”李渊胆战心惊。
杨广不屑看他,但听到突厥二字,心情很是欣喜,散漫的目光顿时精芒一现,“王妃,这是怎么啦?”看她一副安静无辜的样子,不禁让人犹怜。
随行的慕容恒泽也紧张地望去。
“回皇上。。。”
“回皇上,王妃今日观看了东都第一名妓的舞技,不禁心血来潮,正想与之较量一番。”傅蓝城连忙说道。
杨琳清诧异望着他,但很快平淡地低首。
“噢?王妃竟有如此兴致,看来朕此趟没有白来。”杨广很期待地看了一眼洛紫儿,又瞅向她,很是高兴。而众人无不额手称庆。
杨琳清知道此时不好推迟,只能无奈上场。“是。”
“琉璃幻。”半醉半醒的傅蓝城漫无精心地说道。
慕容恒泽不禁蹙眉。琉璃幻?是当年那支舞的名字吗?或许没想到自己竟不是第一个知道那支舞的名字,有些郁闷。
杨琳清脸色淡漠,抬起洁白的皓腕,正要准备起舞之时,突然一束箭矢疾快射来,正抵她的眉心处。
“小心。”千钧一发之际,慕容恒泽流星赶月般搂着她,一个旋身,单手抓紧那支箭矢。“你没事吧?”
她有些愣怔,或许有些惊讶,傻傻地凝望着他,眸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坐在一旁的傅蓝城,看到他们那样亲昵,心中有些气郁,但更多的是担心。“琳清。。。”不留痕迹地搂过惊恐的她,走向一旁,还不忘回眸,向慕容恒泽宣誓,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
“抓刺客。。。”士兵们开始慌慌张张地搜查。
杨广见到此等情景,不禁愤怒,训斥了李渊一番。赶紧慌忙而仔细地打量杨琳清,“伤到哪了?给朕瞧瞧?”
“回皇上。。。琳清没事,多谢皇上关心。”杨琳清轻轻地远离他,不想有半分接触。
看到杨广这个行为,让站在一旁的傅蓝城有些好奇和疑惑。似乎从刚才的动作来看,皇上应该不是刻意的亲昵,而是全心的爱护。
“李渊,好大的胆子,竟然让刺客有机可乘。。。。如果没抓到刺客,就提你的人头来见朕。”随后杨广便下令,今日李园内的所有侍卫全部受罚。
这让许多大臣和妃嫔有点摸不着头脑,好像从未见过皇上这样狠厉,但刚才对突厥王妃如此热切和关心,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没事吧?”这时,傅蓝城似乎酒醒许多,见她摇头并且手指泛凉,于是抱起她。
杨琳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不禁睁大眼睛望着他,“我没事。。。。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总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格外的显眼。
“怎么?担心什么?。。。我们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没有松手,反而更加亲密。瞥到那个白衣男子,嘴角挽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似宣誓,似炫耀,似讽刺,都交汇于两者的目光。
而她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埋头于他的胸怀,不敢看周围那些道道复杂的光芒,更不敢猜测那个白衣男子此时的心情。
而这时,一脸温润的慕容恒泽,却僵硬地站在原地,如石柱一般。望着那个男子抱着她离去,掩藏于衣袖底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乱跳。心中的痛楚似乎比四年的思念更煎熬,但很快又湮没于他的隐忍之中,只见他嘴角的风轻云淡显得格外苍白无力,正如他此刻只能无力地遥望她躺在别人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