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太子旧案

窗外北风呼啸，似乎入冬的第一场雪要下来了。王宗昌的话犹如冬日里的惊雷，透着荒谬。
孟璇以为王宗昌是编谎话搪塞自己，她正色道：“王前辈，晚辈理解你十几年奔逃的艰辛，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必要巧言蒙蔽于我。”
“且听我讲讲当年的故事，你再做评断吧。”
王宗昌叹口气道：“郡主是先皇的第一个皇孙，还怀在肚子里时，先皇就以皇子的规格许了封地。郡主在太子封地出生，消息传回帝都，虽然不是男孩，先皇还是十分高兴，将先前许的封地兑现给了她。”
孟璇道：“给郡主封地，规格又比长公主还高，嘉乐郡主真的恩宠齐天了。先皇为何会如此宠爱一个小郡主？”
“因为太子，太子的母亲先萧皇后是先皇最爱的女人，可惜生太子的时候难产薨了，先皇便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太子。太子也博古通今，聪慧过人，经史子集都是过目不忘，常常令太师太傅们自愧不如。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太子开始醉心音律，不问治国之道，这让先皇十分忧心。”
孟璇问道：“这与郡主的恩宠有何关系？”
“有，大有关系。太子十六岁时，先皇心想，若是选个贤德的女子在太子身边，或许太子就转了心性。便着先慕容皇后张罗着给他选妃，终于，将南郡王氏女选进宫，封了太子妃。”
上官鹰和孟璇心想，那哪里是南郡王氏女？早在进宫前就被掉包了。
王宗昌接着道：“果然，太子成婚以后，注意力从音律转移了出来，却又被太子妃迷得神魂颠倒，溺爱太子妃，更不问朝事。先皇和慕容皇后十分恼火，经常训斥太子妃。谁知，太子妃说，只要太子开心就好。将先皇和慕容皇后气得够呛。”
孟璇笑了一下，心想这太子妃竟敢违逆皇帝和皇后，真是厉害，倒是极像传说中赤至的性子。
王宗昌接着说道：“慕容皇后是太子的养母，与太子感情深厚，太子成婚的第二年，慕容皇后却一病不起，很快就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慕容皇后临终前，太子妃答应一定规劝太子放下音律重拾朝政。”
王宗昌说道这里，忍不住急剧咳嗽起来，头一偏便吐出一口鲜血来，他重伤未愈，孟璇赶紧道：“前辈，不急，你歇一歇再说。姑姑，你快看看他。”
“不，我怕没有时间了。”
“前辈，你什么也别说，让姑姑为你医治。我先出去弄点吃食。”
屋外寒风呼啸，蜀王站在寒风中守卫，他可是南方人，哪经得这如刀一般的寒风。孟璇一阵心痛道：“傻徒弟殿下，快进屋躲风。”
蜀王却有些兴奋道：“师父，是不是要下雪了？”
“恐怕是要下雪了。你四处看看你王师父有没有储备过冬的柴火。”
一夜北风，大雪飞舞。第二日，王宗昌稍微稳定了一些，便急急要讲郡主的事。这回孟璇让蜀王也进屋了。
王宗昌道：“慕容皇后去世后，太子果然把心思用在了朝政上。先皇十分高兴太子的转变，对太子妃也非常满意。第二年，太子封地七个州郡遭逢大灾。太子妃建议太子去封地巡视赈灾，一来了解民情，二来增加历练，但她要求自己陪太子一起去，太子也舍不得离开太子妃，先皇便让他们一起去了。到了封地，有一日，太子妃呕吐不止，请来太医一诊断，她竟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怎么可能，后妃的身子有太医日常照料，怎会有三个月身孕才知道？”
“这是一个阴谋。太子妃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但宫中太医诊脉后一直不报喜，她本以为是太医医术不精，也没有在意。有一天，她忽然感觉到自己中毒了，这意识到皇宫有人害她。为了保护太子和自己腹中的孩子，太子妃才提出离宫到太子封地去。”
蜀王问道：“师父你说太子妃她中毒了？那孩子没事吧？”
“当然没事，七个月后，太子妃在封地行宫里诞下一个健康的女婴。便是嘉乐郡主，消息传来，举国同庆，谁知竟横生祸端，两个月后太子妃蒙难而逝。”
听到这里，孟璇的心莫名隐隐作痛，她道：“这些事我们大概都知道，听前辈说起却彷佛亲眼所见，想必郡主的下落也与您大有关联吧。”
“是啊。在下本是世家纨绔子弟，从不喜爱官场和朝政，早年却与太子有数面之缘，后因太子妃是我王氏内侄女，便与太子府有些走动。当日我云游在外，经过太子封地，本是投帖进宫贺太子喜得郡主，太子却挽留我多住几日。谁知，有一天，太子妃跑来跪在我面前请求我救救郡主。”
孟璇握了握拳头问道“郡主怎么啦？”
“郡主没怎么，只是太子妃说有人要害她们。”
蜀王道：“她早就知道有人要害自己，为何还让奸人得逞，这不合理啊。”
“当日我也不相信。先皇已经下诏要在帝都为郡主大宴百日，并决定派一千羽林卫来接太子一家回宫，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因此，太子妃来求我的时候，我一来不相信，二来不想涉入其中，便离开了。”
蜀王又道：“这么说，师父你不知道郡主的下落？”
王宗昌叹了一口气道：“天意不可违，该来的躲不掉。太子仪仗启程后，到了陕州边境时，我恰巧也在哪里，太子妃发现了我，邀我到行营里歇息。就在那时，一队流匪，约莫四五百人冲进了营地。羽林卫全力阻挡，倒也挡住流匪的进攻。忽然，营地里又闯进了几十个黑衣人，他们不与羽林卫交手，直奔太子营帐。”
孟璇若有所思道：“黑衣人？朝廷的档案文录里只提到了流匪，没有说有黑衣人啊？”
“这就是关键所在。那些黑衣人功夫极高，几十个羽林卫都挡不住一个，完全不像流匪。当时，万分危急，太子妃赶紧将郡主托给我，然后让我上了一匹快马，她为我杀出一条血路后，突出了重围。那时，我才知道，太子妃根本不是我的侄女。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在想她到底是谁。”
听到这里，上官鹰叹一口气道：“她是无崖居右护法赤练的女儿，你那位内侄女，还未进宫就被掉包了。”
王宗昌闻言也彷佛一点不惊讶，他自语道“：“难怪她功夫如此了得，十几个黑衣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上官鹰叹道：“赤练的女儿，个个都是天赋异禀的奇才。当时，太子妃的功夫在年轻一代中无人能敌，就是少尊主东方玉也不见得是她的对手，只可惜还命陨敌手。”
蜀王道：“太子妃比孟师父如何？”
孟璇沉默不语，王宗昌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我突出重围后，一路向帝都直奔而去，以为只要到了帝都，就可将郡主交给皇室。可到了帝都却看到城门戒严，说郡主被贼人所掳，皇室悬赏万金寻找郡主捉拿贼人。更让我不解的是，在城门盘查的队伍中，我看到了刺杀太子的黑衣人，便不敢贸然进城。”
上官鹰道：“那你把郡主带到了哪里？”
王宗昌道：“城镇和乡村都戒严了，我在帝都认识的人不多。我正不知怎么办，就看到了一架挂着国公府幡旗的马车从城中出来了，我认得其中一个随车的婢女，是我的故交徐怀真的书童，我推断那马车里坐的，必定是徐怀真的妻子崔莹。我便悄悄跟了上去。”
听到这里，孟璇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她大喊道：“别说了。请你别再说了。”
蜀王道：“师父你怎么啦？”
孟璇不答言，转身便冲进纷飞的大雪中，消失了踪影。蜀王要追出去，王宗昌道：“不用追了，让她冷静冷静吧。她恐怕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
上官鹰却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当时，我只想找个藏身之处，躲过搜查，便跟着崔莹，藏在她在城外的田庄上。谁知，小郡主却忽然啼哭，让崔莹发现了我，她一看到我和孩子，立刻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当时，她和徐怀真也有一个在襁褓中的女儿，只比郡主小一个月。看到小郡主啼哭，她立即唤来小姐的乳母给小郡主喂奶。谁知，这时有官军已到了田庄外搜查，但小郡主还没有吃饱，一离开奶娘便大哭不已。情急之下，我抱起崔莹的女儿便往庄外逃去了。”
上官鹰道：“后来换回去了吗？”
“我也想换回去，可太子妃当日托付我的时候，还给我留了一封书信。里面向我说了一个惊天秘密，我看了信就再也不敢回帝都了。”
“是什么惊天秘密？”
“她在信中说害她和太子的是薛妃娘娘和一位权臣。薛妃就是当今太后，她一直野心勃勃，慕容皇后薨逝后，她代掌后宫，野心就更加显露无疑。太子妃在信中嘱咐我暂且不要将郡主送回皇室，等救回太子再做打算。”
上官鹰惊问道：“救回太子？太子不是和太子妃一起遇难了么？”
“那是太子妃的障眼法，太子被她藏起来了，并没有随着大队人马回帝都。”
上官鹰不可置信地摇头道：“怎么可能？皇室明明昭告天下，他们双双遇难了。如果太子没死，他在哪里？”
王宗昌未答言，蜀王却道：“我明白了，师父你当日带到我宫里孩子，一定就是郡主，哦，不对，应该是你那位故交徐什么的女儿。后来你带来的另一位师父，一定就是太子，对不对？”
王宗昌还未答言，孟璇从屋外推门而入，也不管满头的雪花，径直问道：“那些黑衣人是飞鹰武士，对不对？”
王宗昌惊讶于她的推断能力，他点了点头道：“若不是前几日又被黑衣人围杀，只怕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真相。”
孟璇的目光冷冽，浑身散发出一股怒威。她直直问道：“告诉我，那个孩子在哪里？”
王宗昌还未答言，蜀王道：“我知道，她和太子都在这里。前几日我们听到的琴声就是太子师父所奏，对不对？”
孟璇这才知道太子的事，听了蜀王的话，她颓然跌倒在地，傻笑道：“怎么会这样？”说完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