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璇休息了几日,见云景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她决定先去找王宗昌,便让蜀王带路去了。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蜀王带着她和上官鹰一路向北。孟璇问道:“殿下,你确定你知道他在哪里?现在已入冬了,往北走可是苦寒之地了。”
“师父,你放心吧。”
“你是怎么认识你师父的?”
“当年,王师傅带着个孩子,满身是血倒在路边,是我打猎的时候救了他,将他带到王宫。他醒了说有人在追杀他,让我替他找个安全的地方。”
“你在蜀地,怎会知道北方有什么安全之地?”
“当年,我只把他和孩子藏在我的宫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后来他又带来一个人,也是我师父,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们是一起的,在我宫里住了一两年。当今圣上登基后,我随父王入朝觐见,便将两位师父和那小女孩送到了北方。”
孟璇闻言欣喜道:“你是说,那孩子是个小女孩?”
“嗯,是个小女孩,不过她是个瓷娃娃,不会说话。”
孟璇大喜道:“真是太好了,殿下、姑姑,我们快马加鞭,在风雪到来之前找到他们。争取在一年期内,完成皇帝和太后交给我的使命。”
“好,我们走。”
三人快马飞奔往北去了。一路沉默,蜀王忽然问道:“师父,你完成那个什么使命后,就可以教我剑法了吧?”
“哈哈哈,徒弟殿下,你真是我的福星。你这个不称职的王爷,帮了我的大忙了,你放心,等一切有了定论,我一定给你个交代。不过,你暂时得听上官姑姑的,好好修炼她教你的魔音心诀。”
“好,我听师父的。”
三人一路向北,半月过后,到了流放之地的边界上,蜀王道:“就是这里了。”
“你确定是这里?”
“当然,因为我不想入朝见什么新皇帝,便偷偷溜了,亲自护送两位师父到了这里,这地方是王师父要来的,他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王宗昌果然厉害,全国上下搜查郡主下落时,他躲在蜀王宫里,最危险的地方果然最安全。这无主的流放之地,据说离地狱只有一步之遥,谁会想到郡主在这里?快,殿下带我们去找他。”
三人武功都属上乘,轻易就越过了流放之地守军的防线,进入了流放腹地。一路上孟璇看到很多在做苦役的流徒,他们身着单衣、行动迟缓、骨瘦如柴,彷佛瞬间就要被这初冬的寒风刮走似的。偶尔抬头,那眼神虽然空洞,却透着邪恶,彷佛那双眼睛就是地狱的入口。
孟璇下意识道:“这些人真可怕。”
蜀王道:“这些人是被神遗弃了,只有躯壳,没有神魂。”
上官鹰道:“快走,这些可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别看了,要是被监工发现,我们麻烦就大了。”
三人一路隐秘前行,走了大半日没找到王宗昌的踪迹,这里少说有一万流放罪人,难道要一个个找?这里一片荒凉,没有她们可以栖身的地方,她们得在天黑之前撤出去。否则,晚上的寒冷会找她们麻烦。
孟璇和上官鹰正在焦急,忽然一阵婉转的琴声从远处传来。
上官鹰道:“没想到,这个鬼蜮一般的地方,还有人弹出如此清雅的琴声,真是怪异至极。”
蜀王大喜道:“肯定是师父。”
孟璇却听着琴声愣了神,那琴声仿佛天外梵音一般吸引着她,虽悠远绵长,孟璇却有一种感觉,彷佛操琴之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细听之下,琴声如泣如诉,似乎在思念某人,哀恸的琴声让孟璇的心隐隐作痛。
“璇儿,怎么啦?你脸色很不好,可是受凉了?”
孟璇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悠扬的琴声,正在将她引向万劫不复的境地,她轻抚胸口,摇头道:“我没事,姑姑,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蜀王却道:“师父,不要走啊,这琴声一定是我另外一位师父所奏,我们快去找他吧。”
蜀王最近总是希望她快点完成任务,好教他剑法,现在好容易看到希望了,他那肯罢休?孟璇道:“姑姑,依你看,这琴声中可有魔音的影子?”
“没有,老身敢保证,这操琴之人,没有任何功力。但琴艺之高,只怕世间无人能出其右。只是这琴声出现在流放之地,好生奇怪。”
“老太婆,这回你说得没错,这琴声肯定是我师父所奏,我这位师父,确实不会功夫,只是教授我音律,王师父教我功夫,让我自己试着把内力和音律结合起来。”
上官鹰惊问道:“你是说,你的魔音术是自己琢磨的?”
孟璇道:“姑姑,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我们先撤回去再说吧。”
上官鹰道:“好,这旷世奇案即将揭晓,只怕你有很多头绪要理。我们连日奔波,也该好好休整一番,以备后防,咱们先去找个栖身之地吧。”
蜀王自然拗不过,只得跟二人撤出了流放之地,三人在离这里二十里外找到一个小镇,投进了一家客栈。刚住下,上官鹰便从一个瓶子拿出两粒药丸道:“大家小心,边关之地黑店多,把这个吃了,以防他们下毒。”
蜀王跟着孟璇接过药吃了,三人放心吃完店家弄来的酒菜,便歇下了。孟璇辗转难眠,那琴声像魔咒一样困扰着她,让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惧。
一夜平安,上官鹰却总感觉有人在监视她们。第二日早起,她见孟璇面色不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上前拉着孟璇的手诊了脉,道:“璇儿,你气色不好,脉象虚浮,想来是连日奔波之过,你先歇着,我和你徒弟去镇上换马蹄铁,再买些必备的回来。”
“姑姑,我没事,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上官鹰想了想道:“也好。这流放之地,是妖魔鬼怪聚集之地,到处都是亡命徒,我们在一处也好有照应。”
三人便一同上街去了,这小镇很小,他们很快就找到一家铁匠铺,给马换蹄铁。上官鹰却总感觉有人在跟踪她们,又感应不到他在哪里。是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让上官鹰这个绝顶高手都感应不到?这让她感觉脊背发凉。
孟璇一路心事丛丛,完全没有感觉有什么人。上官鹰本想让她开启神识,但看到她脸色不佳,便作罢了。三人在镇上休整了一天,才又出发往流放之地去了。
她们一早出发,很快便到了当日听见琴声的地方,蜀王道:“师父,那日的琴声是从西边传来的,我们去吧。”
“好,不过大家要小心,这里本就凶险异常,这琴声又出现得诡异至极,我们三人必须在一处,相互照应。”
三人便朝西去,这时,上官鹰又感觉到了那躲在暗处的眼睛,她向四周扫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三人走了半个时辰,便来到一处小山包旁边。这小山包不高,但上面竟然有一片杨树和红柳林,此刻已入冬,树叶都掉光了,一片萧瑟的景象。尽管如此,这个山包与流放之地的荒凉完全不搭调。
蜀王高兴道:“师父,我听得出来,琴声肯定是在这林中发出来的,我们上去看看吧。”
此刻,孟璇心中又升出了那股莫名的恐惧,不过,箭在弦上了,她只得向前。或许只有上山才能弄明白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三人便急速往山上奔去。
忽然,从树上飘下来一个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那人一袭暗紫色狐裘斗篷,背对着她们,看不清模样,只能从身形上判断是个男子。他站定便道:“畅春园不欢迎不速之客,请三位速速离去,否则,休怪在下不客气。”
那男子的声音气势慑人,冰寒入骨,一听就功力非凡,若是常人必定被他震慑住,不敢往前半步。可来的这三人,上官鹰和蜀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孟璇的功夫也不弱,自然不会被他吓住。
孟璇拱手行礼道:“这位壮士,吾等有要事在身,冒昧打扰,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们借路上山。”
男子道:“此路不通,此山是禁地,你等速速离去。”
男子语气决绝,看来要动手了,上官鹰蓄势待发,忽然蜀王道:“师父,是你吗?”
男子闻言转身,孟璇这回看清了他的长相,粗狂张扬、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子。蜀王却兴奋道:“真的是你,师父。”
蜀王说着便往前走去,那男子却喝到:“站住,世子殿下,你竟然失信背德,出卖师父。”
蜀王站定,赶忙解释道:“师父,我没有出卖你。我,我又拜了一位师父,他的剑术可以破你教我的音律术,他只是想找你问问一个小女孩的下落。”
“哼,出卖就是出卖,哪来那么多借口?”
上官鹰打断他二人的对话道:“王宗昌,你可还记得老身?”
孟璇没想到,这个粗犷的大胡子男人便是王宗昌,身上哪有一点三大名仕的影子?只见王宗昌审视了一下上官鹰,便淡然道:“十年未见故人,今日倒结伴而来了,真是稀奇。”
上官鹰道:“你既然认得老身,就休要闲言,快交出当年你带走的小女孩,否则,休怪老身不客气。”
“上官馆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孟璇赶紧道:“姑姑,殿下,请你二位先回避片刻,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王前辈说。”
“璇儿!”
“姑姑,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上官鹰和蜀王退下后,王宗昌冷冷地打量着孟璇,脸色有些奇怪,他冷冷问道:“你又是谁?”
孟璇赶忙拱手道:“晚辈拜见王前辈,晚辈是徐怀真的女儿徐孟璇,常听家父与二舅舅谈起你们当日快意人生的日子,晚辈心里好生羡慕。”
谁知,王宗昌忽然脸色大变,颤声道:“你,你是怀真的女儿?”瞬间,他又恢复了淡然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分明是男儿身。”
孟璇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自幼好女扮男装。此番乔装而来,是奉太后之命,查探嘉乐郡主的下落。晚辈听闻,王前辈知晓郡主踪迹,若能坦诚相告,晚辈感激不尽。”
王宗昌看着孟璇,眼神越来越复杂,那充满探究和审视眼神让孟璇有些不自在。片刻过后他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快快离去。”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不对,方才他的眼神分明在说,他知道什么。
孟她赶忙道:“前辈,晚辈知道当年的事定有阴谋,难道你要带着这些秘密隐居终身吗?就算前辈愿意,这对郡主何其不公平?双亲蒙难已是不幸,你不能再剥夺她的皇室身份,她应该回帝都,过一个公主应有的生活。而不是流落民间,受尽凄苦。”
王宗昌身形一顿,站在那里半晌没说话,孟璇以为他回心转意了,正高兴,他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上官鹰一见到孟璇便问道:“璇儿,他有没有告诉你郡主的下落?”
孟璇摇摇头道:“他分明知道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他在怕什么?走,我们追,他要是跑了,咱们这一路辛苦就白受了。”
三人顺着王宗昌消失的方向追去,半刻之后,远远便听见林中传来打斗声。三人近身一看,王宗昌正在被五个黑衣人围攻,眼看就落了下风,其中一个黑衣人长剑向他胸前刺去,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孟璇长剑出鞘,飞身便替他解了围。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王宗昌有帮手,不过他们仿佛不打算放弃刺杀,瞬间又扑了上来。
上官鹰、蜀王赶忙加入战斗,那五人功夫十分了得,让上官鹰想起了这几日躲在暗处的人。这时,王宗昌口吐鲜血,显然伤得不轻。孟璇赶忙扶住他,带他离开了战斗圈子。上官鹰接手了三个黑衣人,蜀王接手了两个黑衣人,双方激烈地对战起来。
虽然是以多敌寡,片刻之后,黑衣人还是落了下风。正当上官鹰要取黑衣人性命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住手!”
双方立即停止了打斗,上官鹰和蜀王赶忙退回来护在孟璇和王宗昌前面,黑衣人却退成一排与她们对峙。这时,林中又来了一个白衣男子和五个黑衣人。
上官鹰立即戒备,那白衣男子却站定问道:“前辈是何人?”
上官鹰淡然道:“无崖居上官鹰。”
“原来是无崖居的上官前辈,前辈可知这是崔氏飞鹰,崔氏与无崖居一向互不相干。还请前辈行个方便让开。”
上官鹰还没答话,便听身后传来两个声音:“崔天放!”“二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