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和侍女退下后,孟璇又道:“王妃殿下,请你将行馆外面收拾清净。若要见本公子,回去换身端庄的衣服,投帖来拜,这里是朝廷行馆,不是烟花闹市。”
孟璇的话让王妃气得牙痒痒,她大叫道:“你是何人?敢如此猖狂,快将王爷放了,不然本妃要你好看。”
孟璇转身拂袖而去,临走对侍卫道:“送客!传令下去,围攻朝廷行馆者,一律当街当街杖毙。”
侍卫得令道:“遵命。”便上前请王妃出去。
王妃道:“大胆,你敢动本妃,本妃即刻叫你身首异处。”
那侍卫淡然道:“末将劝王妃快快离去,难道王妃没听说,昨日连顾将军都对这位公子行了跪拜大礼。末将奉命守卫行馆,一切听从公子调遣。方才公子说围攻行馆者,一律杖毙,可没说王妃你例外。”
王妃闻言气得发抖,面如土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嚣张之气,只得悻悻然出门去。外面不多时便清净了。而孟璇训斥王妃的事,也瞬间传遍的蜀王城,百姓怕手称快。
孟璇却不理会这里,她来可是查官银案的。她已经查了好几个王爷和贵族的封地,一无所获。
这次,蜀王的皇家禁地,倒是让她看到了希望。她很快查明了皇家禁地的范围,竟然发现,王城之外有很多块禁地。白天,上官鹰为蜀王疗伤,夜里,她二人便潜出王城,查探这些禁地。
一连几日仍旧无所获,只是发现这些禁地全都是良田良山,却不属于蜀王宫,而属于蜀王妃和宫嫔们的娘家族人。原先这些都是平民和地主所有,这是皇亲仗着蜀王的淫威,就抢占为己有。
孟璇气恼,却也无能为力,上官鹰之前对皇室和贵族多有不忿之言,孟璇觉得她是偏见。如今,她二人寻访民间七个多月了,处处见到民生之维艰,皇室和贵族骄奢豪强,她心中原先那份贵族的骄傲,慢慢解体。
蜀王经过上官鹰的医治,果然好转了。五日过后,清醒了过来,上官鹰也不管他是否虚弱,劈头便问道:“说,你为何会使魔音,你师承何人?”
蜀王一脸傲然,看了看四周,喝道:“大胆贼子,敢对本王不敬,这是何处?快送本王回宫,否则本王诛你九族。”
上官鹰冷笑道:“无知小儿,死到临头还嘴硬。”
孟璇在外面听到屋里对话,便知蜀王醒来了,她进屋道:“姑姑医术果然惊人,那日城中大夫诊脉,说王爷脉象乱如暴雨横流,已无可救药了,没想到才五日便醒来了。”
蜀王看到孟璇,瞬间想起了城门对战的情形,眼睛一亮,就要起身,却因周身的疼痛,深吸了一口凉气,他顿住身形道:“这位公子,你那日使的是什么功夫,竟如此厉害,本王的玉箫还从未遇到敌手,竟被你击败,你若能教本王一招半式,本王死都愿意了。”
上官鹰闻言喝到:“她不教你,你也离死不远了。本座救醒你,只是想问几句话,你若不如实回答,我即刻让你去死。”
蜀王闻言,漠然看了上官鹰一眼道:“想威胁本王?本王从来不惧死。”
上官鹰被气急了,正要发作。孟璇赶忙道:“这样,王爷回答家母三个问题,我教王爷三招剑法,如何?”
上官鹰闻言大眼瞪着孟璇,孟璇笑了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没有理会上官鹰。蜀王闻言眼睛一亮,瞬间又暗了下去,淡然道:“我承诺了要保密,岂能与你交易透露师尊的名讳?”
孟璇闻言心想,这蜀王乖戾至极,没想到也是重信义的人,看来还没有坏到底。她嫣然笑道:“好,既然这个交易,违背王爷的信义,我们再来做一桩不违信义的交易,如何?”
蜀王闻言又满脸希冀道:“如何交易?”
“家母治好你的伤,我再收你做徒弟,如何?”
蜀王满脸欢喜道:“那你要本王做什么?除了说出师尊名讳,别的什么都行。”
“好,从现在起,你好好治理治理这蜀地的三州十六县,如何?”
蜀王闻言皱眉道:“你是何人?”
孟璇拿出御赐金牌道:“蜀王听令,本公子乃圣上密使,王爷不必知道我是谁,也不必与外人透露本公子的行踪。”
蜀王看到那金灿灿的令牌,赶忙忍痛翻下床来跪拜道:“小王恭请圣安,但凭公子差遣。”
孟璇扶起蜀王道:“王爷请起,本公子虽身负皇命,亦不敢差遣王爷。蜀地人杰地灵,自古便是岁贡丰沛之地,历代蜀王都是国之重臣,如今,本公子一路走来,竟到处是一派荒芜萧条之象。”
“小王惭愧。”
孟璇笑道:“本公子这几日查探,听说你自幼爱武成痴,不思朝政,才导致了蜀地之官民乱象。除了益州还略有生气之外,邛州和巴州已是民不聊生,多年岁无上贡了。你等王侯封地,圣上颇为信任,不派御史巡查,没想到,你们竟如此辜负圣恩。”
“小王知罪。”
“王爷言重了,本公子虽身负圣命,亦不敢问罪于王爷,望王爷勤政,还蜀地一个清明世界才好。”
蜀王一顿道:“小王,谨遵教诲,定不负所望。”
“好了,王爷你修炼魔音术走火入魔,伤了根本,家母施了回天之术,才将王爷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请王爷静养歇息,本公子还有要事,不陪王爷了。”
蜀王闻言自语道:“原来这叫魔音术。”
上官鹰和孟璇正要退出去,蜀王又道:“公子答应收我为徒的事,可还算数?”
孟璇回身笑道:“当然算,不过,本公子现在不能教你功夫,等你治理好蜀地,再来找本公子学艺。”
蜀王闻言怔怔思量起来。
两人便退了出去,上官鹰道:“你为何要与他做如此交易?”
“姑姑,我以为,这位蜀王非大恶之人。我自小对蜀地和蜀王心神向往,若不是我阴差阳错奉命查案,只怕此生都想不到,现实与想象竟如此大相径庭,我不忍蜀地就此落败。又知道了这位年轻蜀王的弱点,便想拿鸡毛当令箭,利用他一回。”
上官鹰笑道:“你呀,若是男子定是经世治国之材,可惜呀,如此良才,却是个女儿身。”
孟璇嫣然道:“姑姑你可难得夸我一回,就不要说什么可惜但是,好不好?这七八个月的风雨奔波,我身上哪还有半点女子之气?这一脸的黑皮,别说是贵族女子,就是平民女子看着也会吓到的,这样子我就是不易容,也没人认得出我来了。”
“哈哈哈,你也在乎这皮囊了?你自找的,你若是像你那位兰妃表妹一般,那用在烈日下奔波?每日端茶送水的侍女不知有多少?”
“姑姑别取笑我了,说说无崖居查探郡主下落的事吧。”
“我正要说这事呢。先太子和太子妃遇难的事情,年代确实有些久远了。行商门查了这七八个月,郡主依然无迹可寻,不过有两条有价值的消息,一是当年攻击太子的绝对不是流匪,我们找到了一个目击事件的樵夫,根据他的描述,攻击太子的人好像太子也认识。”
“竟有这样的事?那第二条消息是?”
“第二条有价值的消息是,郡主的下落极有可能与南郡王氏有关。”
“什么?南郡王氏?怎么可能?”
“你别忘了,太子妃本是南郡王氏女。只不过,中途被赤练掉了包。”
“会不会是无崖居的人所为?”
“不会。若不是六年前赤练在东方尊主面前坦白,无崖居除了尊主夫人,没有人知道太子妃就是赤至,当时,太子遇难已经差不多十年了。再则,就算知道,无崖居没有刺杀太子的理由。”
“既然太子妃的身份如此隐秘,王氏就更没有理由刺杀太子妃了。”
“但,他们有理由救走郡主。据可靠消息,郡主极有可能是被南郡平南伯的兄弟王宗昌救走的。”
孟璇闻言不可置信道:“王宗昌?那个云游天下放荡不羁的名仕?不可能,他与我父亲交情匪浅,我虽没见过他,却知道他是个文弱书生,怎能在乱军中救人?”
“哼,世事皆眼见为实,有时眼见的亦未必是真相。王宗昌还有一个身份,是无崖居道业门的贵族弟子,道行还不低呢,可惜老身并未见过他,也不好下结论。
孟璇道:“姑姑所言极是,只是这王宗昌踪迹飘忽不定,只怕比元机子还难找。似乎这些年,没有人发现过他的踪迹。”
“确实是踪迹难寻,我无崖居行商门翻遍了王朝,也没找到他。不过,这更加说明他可疑。你看要不要将这条线索交给那位云景姑娘?”
“不可,既然当年刺杀太子和太子妃的不是流匪,那么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王宗昌若真是救走郡主的人,必然知道很多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你忘了云景身后跟着多少暗探?她若去查王宗昌,只会打草惊蛇。”
“那如何是好?”
“这样,反正咱们也是秘密查案,咱们查官银的同时,查查这个王宗昌,只要他活着,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第二日,孟璇和上官鹰便秘密离开行馆,朝王城近郊和各个州县去了。她们此行来到蜀地,总共有三条线索要排查,恐怕没有一两个月,难以走遍这蜀地三州十六县。
一路奔波查探,半月过后,孟璇欣然发现各州县,都贴满了蜀王新政十条法令,内容重申王道,皇族、贵族、士子、平民各行其道,官府全力抗旱,佃农们用上了官渠来的清水,灌溉良田,蜀地到处一片祥和之气。
上官鹰笑道:“璇儿,你的眼光不错,这蜀王果然是经世良材。这些政令都是对症下药,拨乱反正的好办法。”
“哼,姑姑高看他了,他心中只有武学,可没有治世之道,这些政令不过是幕僚的功劳。蜀王府威名在外,贤士云集,平日里,他们只怕已经有万千治世良策在胸,好容易得了机会,怎会不快不好?”
“这些你如何得知?”
“姑姑道这蜀地和蜀王府为何如此盛名?皆因历代蜀王尚贤所致。天下贤士没有好的身份门第,在别的地方难有展示机会,蜀地是贤士们的乐土。也是我自小向往的地方。”
“原来如此。不过,这位蜀王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姑姑,蜀地落败,皆因这位少年蜀王爱武成痴,以前不问世事,现在忽然施政,都源于此。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不日便会来找我,要我教他武功。”
上官鹰没想到,孟璇对世事洞悉如此之深,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尊主会如此看重这位小女子。她的智勇谋、意志力世间少有,彷佛越是困难,她就越有斗志。更难能可贵的是她有一颗赤子仁爱之心,这样的女子,怎能不令人倾倒着迷?
皇天为何安排这样一位女子存在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