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孟璇最先到达车队跟前,那些躲在车底下的护卫已经出来了,正在清理落在车上的雹子,见徐孟璇骑马回来。先前的惊愕又生了出来,赶忙低头去,不敢看她。
“人可有受伤的?”徐孟璇下马问道。
“未有受伤。”
这时,崔牧和其他人也纷纷回来了。大家一看,人和马都好好的,这才放了心。
徐孟璇吩咐道:“你们去找些树枝干柴来,烧堆火烤烤衣服。”
虽是初夏天气,可那些淋了雨的护卫,在这雹子天气里,此刻已经冷得瑟瑟发抖。听到徐孟璇的吩咐,像得了恩赐地就跑出去找可燃物去了。
大家脸上都露出对徐孟璇的崇敬之情。一个小头目过来向崔牧禀报道:“公子,人马都还完好,可车上的箱子,好几个被雹子击穿了,雨水已经渗进去了,不知当如何是好?”
“刚才的情形你没看见吗?你应该去问徐小姐才是。”
徐孟璇在下雹子时表现,让崔牧十分没有面子,心里窝火得很,这会又当着他的面发号司令,他心里气得不行了,这不明摆着在护卫面前灭他的威风吗?可又不好当着旁人的面发作。
“孟璇多谢表哥一路护送,孟璇擅自越权,失了规矩,还望表哥见谅。”徐孟璇看出了崔牧心中的不忿,便做了自我检讨。
“表妹说道哪里去了。表哥也正要做同样的吩咐,表妹不过快了一点而已。”崔牧来到徐孟璇的礼车前笑道。
徐孟璇浅笑了一下,崔牧看得眼都直了,徐孟璇的嫁衣湿了水,身子的轮廓凸显出来,看得崔牧口里直发干。转身朝那些护卫吩咐道:“你们这些腌臜粗人,还不退开?刚才情急之下,多有不便。此刻你们再没有规矩,当心本公子挖了你等的眼睛。”
那些护卫连忙退到了三丈以外,再不敢看徐孟璇一眼。
崔牧这才转身又对徐孟璇道:“唉,表哥真心疼表妹,要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当初表哥可是最疼你和凤梧妹妹的。”
崔牧眼里有些戏谑,徐孟璇心中不悦,但还是淡然道:“多谢表哥。”
“表妹还不知道吧,当初表哥可是求过祖母,请她把凤梧或者表妹你许给我,可祖母就不乐意。可惜啊,凤梧倒是便宜了崔固那小子,表妹又下嫁给贺兰曦了。你说,若是祖母答应了,表哥在国公府就能好好疼惜表妹,让你过上好日子了,那还会这么长途跋涉的来蛮荒之地,遭一回这等天灾?再说,贺兰曦那小子根本没把表妹放在眼里,且光有一身皮囊,未必有表哥实用。”
崔牧说的倒不假,原来他觊觎徐孟璇母亲的那些嫁妆,确实请他母亲尧氏到老太太跟前提过。可他和徐孟璇年纪相差太大,老太太便没有言语。尧氏才给崔牧定了别的人家,现在,他娘子肚子里孩子都有了。
徐孟璇早知道崔牧是个浪荡之人,此刻听得他言下尽是污秽,脸上不由得泛起一层薄怒道:“表哥,请自重些吧。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说出些没规矩的话,让人低看了。”
“规矩?表妹你在我面前给我说规矩,老天爷听了都要笑掉大牙。这十几天,表妹不在车中,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去兵院,易了容,徐孟卿以为全家人都是傻子,可你万不该用“孟璇”这个名字。”
“表哥,说这些,是想如何?”
“想如何?表哥只是感叹,这女子过了豆蔻之年变化真是大啊,难怪祖母不准你继续在兵院了,不然兵院的男子见着表妹,哪还有心思受训?当初表哥要知道,你会长成这么娇俏可人,就该在兵院找机会要了你,看祖母还同不同意。”
“啪!”一声脆响,徐孟璇一个耳光便招呼上了崔牧的脸。
众人听到动静,不明就里,又不敢过来。因为崔牧刚才的吩咐,他们连看也不敢朝这边看。
“你敢打我?”崔牧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孟璇。
“打的就是你不知廉耻。你欺我眼下无人照拂。可你既什么都知道,就该明白我手里有银质徽章,要真动起手来,你崔牧不是我的对手,别不小心把自个儿的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徐孟璇,你还好意思说那枚银质徽章,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二叔疼你,故意给你的罢了。如今我手里还有五十名带刀护卫,就凭你一个女子,也敢说出如此大言不谗的话来。”
“崔牧,你要敢赌,我们现在倒是可以动手试试,我赢了,便给我哥除去了一个隐患,你赢了,便给你爹赢了一个大的筹码,如何?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爹怕是忌惮我哥在西关得了势,特地叫你来联络云州刺史王宗禄,共同制衡我哥哥的。”
兵院的五十名护卫全是崔天放挑选的,如果真要和徐孟璇动起手来,崔牧心里没有把握这些护卫都会帮他。他自然不敢赌,不过徐孟璇说出了他父亲的筹谋,他心中不由得大惊,脱口道:“你如何知晓,我父亲的事?”
“哼,表哥不是说我的徽章是二舅舅白给么?孟璇若不露点本事,便是给镇国兵院蒙羞,给二舅舅这个院长丢脸。表哥也是兵院子弟,若想较量,不管谋略兵法,还是骑射剑术,孟璇都奉陪。”
“徐孟璇,你别狂,祖父祖母活不了几日了,等我爹承袭了爵位,我便是兵院的院长,到时候国公府不再照拂你徐家,我们倒看看谁能笑道最后。”这时,那些捡柴禾的护卫已经回来了开始生火,崔牧便拂袖而去。
“小姐,奴婢万万没想到二公子如此阴险,若是他真对小姐不利,该如何是好?”崔牧才走,琉翠便从哪已经被冰雹打的满目疮痍的礼车里走了下来。
“不碍事,他只是个草包,还奈何不了我。若是他大哥,倒是个麻烦。你们二人受伤了没有?”徐孟璇回身道。
“奴婢们好好的,小姐别费心。醇香,你去找护卫分些柴火来,替小姐烤烤衣裳。”
醇香闻言便去了,琉翠这才又道:“小姐,要不咱们和姑爷说说吧,如今小姐身边没有人,奴婢害怕二公子起歹心,害小姐啊。”
“琉翠,贺家是承平王门下的走狗,虽是只是商贾,但在帝都以西以南几千里都有根基。如今,崔牧于我只是只猫,但若是让贺兰曦知晓了我与崔牧的间隙,情势只怕对我更加不利。”
“小姐,奴婢不懂这些,可那有相公不帮娘子的道理呢?”
“不懂便别问了,一切本姑娘自由主张,你别替我操心了。”徐孟璇有些无力,琉翠虽说忠厚伶俐,到底没有什么见识,连字都不识得几个。若是云景在身边,倒是能对上几句。
这时几名护卫抱着些柴禾跟着醇香过来了,琉翠便生了火,主仆三人烤了起来。
“醇香,你看看有没有能穿的女装,找出来,我换一下。”
醇香闻言便先上车去找衣服去了。
“小姐,如今众人都看着,你换了礼服不妥吧。”琉翠道。
“不碍事,贺兰曦昨日已是便装,我脱了这礼服也不算失礼在先。我现下要快马先去云州,如今这情形扮男装更加不便了,好在云州已是西塞之地,风俗不同中土,女子可随意抛头露面。你二人随着这队伍,在城镇里歇息一晚再走,到了镇上见着贺兰曦,便说我在云州等着。”
徐孟璇说完便转身上车换衣服去了,临了又回身道:“还有,你们二人带着那个孩子。”
琉翠道:“什么孩子?”
徐孟璇这才想起,她刚才吩咐那护卫带过来的孩子,赶紧叫人报过来。却见那孩子竟然睡得很香。
“小姐,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里?”
“他父母双亡,活不了了,本姑娘便收养了他。”徐孟璇在车里答道。
琉翠一听就急了,便跺脚道:“我的小姐,你怎么能收养平民的孩子呢?哎呀,我的祖宗,你见着谁带着孩子出嫁的?又不是寡妇。呸呸呸,我这张臭嘴。”
“我只说收养,又没说要让他做我的儿子,只不过当买了个奴婢罢了。”
“哼,买奴婢要那能干活的,哪能要这种只管张嘴吃的?小姐买的奴婢不仅伺候不了你,还得人来伺候他,这算哪门子的奴婢呢?”
“琉翠,你什么时候学会用这种口气对本姑娘说话了?”
自知自己情急之下失了言,琉翠赶紧施礼道:“奴婢失言了。”
“罢了,孩子已经抱来了,来不成我要交给那帮子男人?就这么定了吧,若是你二人今晚在镇上遇到合适的人家,也可以把他送人了。”徐孟璇已经换好衣服除了礼车。
徐孟璇花冠已经退下了,下了车,醇香便拿出一个小凳子,让徐孟璇坐着,给她输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戴了几样素净的首饰,此时她的打扮只像一名普通的富家女子,看不出别的身份。
“琉翠,去把二公子请来。”琉翠闻言便去了,不多一会崔牧便过来了。
“表哥,于公,你的责任是护送这些嫁妆,于私,我就不多说了。如今,既然你我都说破了,我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我先走一步,快马去云州了。咱们明日再见吧。”
“好啊,若是贺兰曦说你不守妇德休了你,你正好还能跟表哥回去,表哥绝不嫌弃你是下堂女子。”
“可本姑娘嫌弃你这个草包。崔二公子,你若是想起什么歹心,便想想先前我说的话,小心你的小命儿。”徐孟璇轻蔑的警告完崔牧,便就近翻身上了一匹马,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