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溯黑着脸走出山洞,生人勿进的冷厉气息因为趴在他肩头嘤嘤抽泣的小家伙而大打折扣。即使这样,他走在人声鼎沸的街上,众人还是下意识地为他让出一条小路。(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吗?)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这一路走下来,竟然没有听见不知从何时起,喧嚣直上云端的流言,这直接导致了后面冷慕对他将近一个月的“惩罚”,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刚一回到落霄,一早走之后还紧闭大门一副傲娇女王样的萧溟正一副没头苍蝇一样指挥着手底下的男男女女到处乱转,富丽堂皇还透着清丽优雅的落霄坊现在已经是一团混乱,简直就跟灾后现场没两样了。
被一片阴影挡住些许光线,萧溟猛地抬头,双手叉腰,公鸡中的战斗机已蓄势待发:“什么东西竟敢挡我的光?还不快……快……小混蛋啊!原来你在这里啊!”
视线触及瑟缩在苏溯越肩头一脸被虐小媳妇样的楚尊,萧溟呆愣了两秒,身手敏捷地扑上前,避开苏溯越,双手一捞,把惊魂未定的小家伙抱在脸侧,拼命蹭:“奴家对你是一如不见如隔三秋啊~小尊尊,你怎么能这样抛下奴家哟~”
小家伙竭力挣扎,视线牢牢锁定一派淡定的苏溯越,眼中都带出了泪光:“哦~亲爱的小越子,本殿对你是忠诚的!即使萧溟再怎么迷恋本殿,本殿对你的心是不变的~”
“什么时候小越子你的品味变得这么差了?”鬼神莫测一般,冷慕出现在苏溯越的背后,一双手消无声息地搂上了他线条柔韧的脖子。
苏溯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主子,属下的忠诚永不改变。”
冷慕撇撇嘴,无趣地放开他,顺手拍拍他的肩:“你呀,什么时候真得好好调教一番,不然就你这脾气,真不是道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你的喜酒呢!”
苏溯越似乎微笑了一下:“属下全凭主子安排。”
冷慕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这是……什么意思?她被调戏了?闷骚腹黑什么的,真心不是她的菜啊~~“啪啪啪——”
楼梯上传来了清脆的鼓掌声,郑崖已经换好了衣服整理仪容之后,神情清爽地缓步下楼,面上带着温润的笑:“真是精彩。”
萧溟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抱住小家伙上了,闻言也终于抬起头,不屑道:“精彩个屁!郑崖你究竟是多好取悦?”
郑崖看了他一眼,竟然没有生气,步调依然优雅:“不跟幼稚的人计较。”
萧溟就像没听见一样,全神贯注地低头给兀自挣扎不休宛如烈女(相信我,如果楚尊知道他的想法,绝对不止炸毛那么简单)一般的小家伙顺毛。
冷慕耸肩:“其实你真心不用这么开心……”
这家伙从梁家回来就是这样一副德行,不过就是将近半个月终于做了一件医家该做的事,用得着这么开心吗?连她以为郑崖会趁着苏溯越不在就衣服的事情报复她都没有发生,害她满腹的说辞没地方发挥……好忧郁。
郑崖站在台阶上的最后一级,优雅地挥手吩咐道:“收拾收拾都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了。”
没有接受到自家老板指令、完全不明白目标却只能跟着老板做无头苍蝇状的美人们,全都松了一口气,赶紧收拾东西,做鸟散状。
萧溟回过神来就看到刚才还热闹无比的大厅瞬间只剩下他、楚尊、郑崖、苏溯越还有冷慕,前后反差太大,让他有些受不了。
“喂,那是我手底下的人!”萧溟对郑崖说,倒不是真的不满,只是有点不习惯。
郑崖随意地坐到最近的一把椅子上,舒服地靠着椅背,微笑道:“人都在,让我们来梳理一下今天的事情吧。”
“你是说今天梁家的闹剧?”冷慕坐在他临近一桌的桌子上,晃荡着两条腿,“很有意思的计划。”
苏溯越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边,身长玉立,英姿勃发。
萧溟磨磨蹭蹭地坐在苏溯越附近,好安抚自家小宝贝:“嘿,我听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关于张太守一家的。”
见众人把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萧溟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才说:“今天出现的张希林的命格,变了。”
“一个人一生只能有一个命格,大势不变,小势可改,这也就是百姓所说的改运,但是命格是没办法改的,除非——换了一个人。”
“这不可能。”郑崖立即反驳,“如果他易容了,我不可能看不出来。毕竟不管多么精巧的易容术,可能改变脸部轮廓,也改变不了面部独属于自己的肌肉线条。我注意了一下,这个张希林脸部线条清晰柔和,神色清明,并不像是易容之后的表现。”
苏溯越垂眸,突然开口:“有可能,我们认为的张希林,本来就是两个人。”
“孪生兄弟?”冷慕当即反应过来,思绪却一下子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脸色一僵,“不会吧,洛州城难道还盛产面向相似的兄弟不成?”
郑崖拧眉:“倒是很有可能。只是……这么大费周章的,那些人究竟想干什么呢?”
“管他呢!现在想不明白以后总会有明白的一天的。既然招惹了我们,想让我们做那些用完就扔的工具可没门。”冷慕笑的乖巧,仰起脸,看着苏溯越,“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教训他们!”
“你也觉得有一批人?”闻言,萧溟笑问。真正属于他那种空谷幽兰气质的笑容,明媚动人,没有意思妖孽风尘味。
趁着他放松钳制,小家伙瞅准时机飞了出来:“洛州城在春姬觉醒之后就有了一股新的力量。春姬装作中了采薇,就是想借由自己引出他们的。”
苏溯越皱眉:“那个采花贼。”
小家伙落在苏溯越的肩上,一脸崇拜:“是的是的!哦~人家的小越子真是太聪明了~”
冷慕黑着脸把它提起来,动作粗鲁地塞进萧溟怀中:“也就是说,那股势力从我们一进城就盯上我们了?”
“应该是从我进城之后,就被盯上了。”郑崖的脸色有些冷,刚才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
难怪他当初进城会碰到那些奇怪的乞儿,还以为他算计了别人,到都来却是为对方耍了一出猴戏!他们都是心高气傲的人,被人这样算计,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四师兄,我知道你这里有个高人,不知……”
萧溟摆摆手:“他不见客。”视线有意无意扫过郑崖,“他现在知道的和我知道的差不多,那股势力非常强横,但是又很隐蔽,我怀疑是前朝留下的势力。你们出宫没做多少遮掩,只要有心,弄清楚你们的身份并不是难事。”
“主子当时并没有太多时间……”看到冷慕的神情有些微妙,苏溯越不自觉开口辩护。
萧溟斜了他一眼:“心疼啊?那你就不要搞那么多事来折腾小慕儿啊。”
“现在想想,那个自称是刘统领胞弟的男人,想必也是心怀怨恨的吧。”冷慕自嘲道,“毕竟自己的哥哥在宫中莫名失踪,自家又瞬间衰落,是人,怎么能不恨呢……”
“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萧溟嘲讽道,“真相是什么除了你还有……已经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了。”他可以模糊了一些人的名字,看着苏溯越和郑崖,顿了顿,接着说,“但是这件事没有过去,各种说法还在,想要找,总还能找出几个当时的人的。”
在场的人神色都一变——那是他们最早亲身经历的黑暗,也许在现在看来没什么,但是在当时,却是一个让他们夜半惊魂的噩梦。
见状,萧溟轻笑两声:“好了,这件事先告一段落,说说你们今天的收获。”
冷慕皱眉,明显兴致不高:“梁明亮说话真真假假,后来出现的几个梁家的长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愤怒,反正就是疑点重重。”
郑崖倒是冷静一些:“不管怎么样,现在清楚的是,梁家并不安稳。可能是他们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可能是梁明亮和族里的长辈不和——毕竟他出去游历那么久,一回来就成为代理组长,有些人的利益肯定会受到侵犯的。”
“还有一点,梁家禁地里有很多蛊人。”苏溯越说。
“蛊?又是梁雅兰?”郑崖现在已经彻底后悔自己一时不察把人带回客栈了,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现成的暗蛊师啊!
“应该不是。”勉强从萧溟怀中钻出来的楚尊“扑陵陵”地挥着小翅膀,以图吸引视线,“蛊人是祭品的一种,对于蛊的要求很高,相对的,对于蛊师的要求也就比平常高。炼这种蛊要求蛊师有超过二十年的经验,并且要是处子。”
此言一出,梁雅兰的嫌疑立刻就被排除了。
小家伙晃了晃脑袋,显然对于苏溯越能够现用自己交给他的词语很是自豪:“一般成精或成灵的地方才会用到这种蛊人。梁家这次是下血本了。”
冷慕看着小家伙,目光有些涣散,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神游天际了。
突然她站了起来,把小家伙抱住:“告诉我,你觉得蛊人是梁家制作的吗?”
小家伙被她严肃的语气弄得有些不自在:“我……本殿,我觉得,应该是。毕竟那是梁家的禁地,也是梁家地脉所在,其他人花费这样大的人力物力去为梁家的精灵哺食,有点说不过去。”
“原来如此……”冷慕轻笑,带着小小的得意,仿佛寻找了好久,终于找到自己中意的玩具的小孩,淘气、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