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24日太阳喷薄着红色,在天际
一夜没有睡,我写这个日记是在下午。
今天早晨,我和场厂出来,家属就在告别厅前候着,我过去后,一个男人走过来,场厂说,我们的化妆师。他伸出手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过去手,和他握了一下,他明显的一惊,因为我的手太凉了。
在我们这儿,我们永远是不会先伸出去手,和别人握手的,有人忌讳,所以我们几乎从来不主动,这不是我们不礼貌。
我注意到,停车那边,停了不下百台的白色的车,那车虽然人几乎都不认识,但是我知道,那些车都是高档车,当然绝对不出租来的。
男人打了一个电话,家属过来了三十多人,我心里有些不太自信,这么多人,要是闹起来,我首当其冲的就会成为靶子,场长过来就怕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们到了青松厅,我打开冷冻柜,轻轻的拉开蒙着的白布,只露出脸,立刻哭声就传出来了,家属要往上扑,我一下就把冷冻柜的盖儿盖上了,他们只能伏在玻璃罩上。
场长和我站在一边,就是墙角,我看到场长的汗往下流,我不禁的腿也抖了一下,我们看不出来现在家属的意识,这哭是因为不像,还是因为太像了,我猜测不到。
这时一个女人和男人说了一句什么,男人把我和场长叫了出去,男人眼神很冷。我哆嗦了一下,场长小声说,如果有事,你从侧门走,我来应付。我说我不会的,我会按照他们的要求再做。
我们跟着男人出来,男人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抓住我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你,他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个样子。我的心一下就落地了,场长暗暗的出了一口气。我对家属说,节哀顺便。这个男人说,我爱人有一个要求,想摸一下儿子的脸,场长一下就愣住了,他明白,这脸是填充物,画上去的是粉,一摸就容易掉下来,露出底子,这样家属会接受不了的。
场长看着,我男人看着我,我说这是你儿子吧?男人点了点头,我说可以。场长眼睛瞪着,然后对那个男人说,我对她讲两句话。
场长把我拉到一边说,你疯了吗?你最应该知道这种情况的,我们的瞻仰柜为什么用玻璃罩上,你也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说场长,你相信我。
我们回去后,男人拿出钱来,又是一万,我转过头去,场长摇了摇头,男人非要给。场长说,姑且不算你对我们化妆师的不尊重,这里不能给钱的,死者是可以看到的。男人一哆嗦,马上把钱收了起来。
场长带着男人进去,我跟在后面,我进去后,站在死者的一边说,一会儿我要打开罩子,孩子的母亲要抚摸孩子,请大家就靠后,不要靠近。然后我地死者的母亲说,您一会儿要轻一些,他睡觉了,摸的时候会有些凉,因为在冷柜的原因,然后我叫来死者的父亲说,您一会儿扶着您的爱人,不要让她太激动了。
我拉个罩子,女人流着泪,伸出手,轻轻的摸着,那脸竟然还有弹力,跟活着的时候是一样的,场长看得是目瞪口呆。女人突然就激动了说,儿子没有死,他的脸还有弹力,没有死,儿子没有死,然后就摇晃尸体,如果这算尸体的话。女人的丈夫一下就拉住他的爱人,抱起来。我顺势就拉上白布,拉上罩子。然后场长就把这些人劝出了青松厅,让他们在告别大厅外等后。
几分钟后,尸体被推进了告别大厅。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回到屋里,徒弟还依在一边睡着,我没有打搅他,喝了一杯水后,就进了化妆间,今天还有四个活儿等着。
我干到第二个活儿的时候,徒弟进来了说,对不起师傅,我睡着了。我说没事,你就回家吧!今天就四个活儿,都没有大的麻烦,徒弟说,下面的我来。我犹豫了一下,担心他一夜没睡,会出什么事。徒弟说,您放心,我不会出错的,我知道出错的后果。
我出来后,场长就喊我过去。我看到那个男人和女人,女人一下就拉住我的手对我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然后眼泪就流了出来。我说,阿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男人拿出两万块钱,给我,我摇了摇头就出去了。
我收拾东西,准备徒弟那边清活儿后,就回家。场长叫过我过去,把钱递给我,我不太多了吧?场长说,不多,你这手法,我都看傻了,我这个场长干得也有年头了,没有愿意来,我最初也不愿意来,可是来了后就不愿意走了,所以我就在这儿呆了十几年了,这十几年,化妆师换了不少,没有看到过你这样的。那脸竟然能跟活人的一样,怎么弄的?
我说,我研究了一个仿人脸,填充料下是海绵体,所以才会那样,不过很麻烦,厚上肉的厚度不一样的。场厂看着我,显然很兴奋,然后告诉我回家休息,马上。
我把钱留下一半,场长说,拿走吧,办嫁妆。
我知道场厂是不收这钱的。我回去后,徒弟刚进屋,我问怎么样?徒弟说,利索了,等着收炉后,就可以回家了,师傅你先回去吧!我把钱给徒弟一半,徒弟愣了很久,把钱递回来说,我跟师傅学了这招,我没交学费就不错了。我说,你现在学会学话了。徒弟不好意思的摸了一下头,我坚持把钱留给他,他说,师傅您留着,攒着买台车,到时候我跟您混。
我就收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