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在梦境里,她才能够触碰到自己在现实中想念许久的人;唯有在梦境里,她才能够收获自己希冀的却失去的不再拥有的情感;唯有在梦境中,她才能听到那人说爱她】何时才能爱消解,恨未生?何时她才能做回原先那个凤墨瑾,而不是如今连她自己都开始厌恶的这个自怨自艾的自己。窝在幽静的亭子里,凤墨瑾伸出手放到自己眼前,任由细碎的阳光透过指间的缝隙,像是完美的面具硬生生被分成好几分,除了可惜外什么也没有。
这些时日,她的身子日日都由御医负责打理,也好好的进食,只是这身形依旧显得瘦削,纸片一般单薄的身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苍白的脸颊上更是毫无一丝血色。
若非她并无任何不适,恐怕连凤墨瑾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顾。她听着侍女们嚼舌根,似乎因为自己的身体,宁潇冲着御医发了好大的火,以致于那些从婚后便明里恭敬暗里鄙夷的下人们惴惴不安,唯恐宁潇的关心给予凤墨瑾趾高气扬的资本。
只是凤墨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除了嘴角轻扯外半点其余感觉都没有。她心已死,对宁潇早就失去了所有的期待。那人如此生气无非是为了塑造一个深情的形象;无非便是想让外人知道他这丞相其实很爱很爱凤离国的三公主;无非是不想在哪一日凤墨瑾死后被牵连罢了。
这虚假的情意,那些虚伪的情话,她再也不会那么傻去相信了,她只要好好活下去就足够了。
闭上眼,凤墨瑾本想假寐小憩片刻,却未曾想竟是在这暖和的阳光下慢慢地睡了过去。
深秋渐入冬的天气即便是晴日也带着一股寒意,凤墨瑾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衣衫出房门,这一入睡,她不由自主地环住自己,蜷缩起小小的身子,仿佛这样子便足够温暖。
明明只要清醒回房便会感到暖意,可凤墨瑾却独独不想这个时候醒来,她沉浸于自己的梦境中不愿清醒。
“王兄……”凤墨瑾下意识的喃语让正打算给凤墨瑾披上毯子的人手一顿,却还是迅速地将厚厚的毯子盖到凤墨瑾身上,随后迅速地离开了这个寂寥无人的亭子。
“王兄,彼岸姐,小凝,江情哥,你们等等我。”猛地惊醒过来,凤墨瑾睁大双眼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景象,良久她才慢慢扬起嘴角,无力地笑了出来。她已经不是凤离国那个无忧无虑的三公主,她也不在自己熟悉的王宫,不在最让自己轻松自在的往生阁。
这里没有王兄,没有父王母后,没有彼岸姐,没有小凝和江情,有的只是这即将衰败的庭院和她一人。
“好想回去,我……想回去,王兄……”凤墨瑾情不自禁地蜷起腿,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低声啜泣,而顺着她的动作,那原本盖在她身上的毯子因为她蜷腿的动作顺势滑落,掉落到地上,却没有被凤墨瑾发现。
眼见着夕阳西下,凤墨瑾才安静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拍了拍自己的脸,扯出一个笑容,这才慢慢地走出这个亭子。即便和宁潇再是形同陌路,她依旧会好好的演戏,好好地演给其他人看。
待凤墨瑾走后,一道人影悄悄地走到亭子里,捡起地上掉落的毯子,只觉得触手之处一片冰凉。
一餐饭吃得凤墨瑾只觉得心寒至底,她以为既然宁潇提出要演戏,但断不会将外面的女子正式接回这丞相府。
即便是之前他在这家里风流,也从来没有真正带着其他女子在她面前晃荡,都是在她不知道或不注意的地方。可这一次……
凤墨瑾抬眼望着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宁潇和紧紧靠着他坐在一起的女子。容颜秀丽、妆容精致,一颦一笑之间都流转着一种惑人的媚态,举手投足间更是万千风情,可偏偏这样一个美人,说话却带着几分孩子气。
成熟的外表和稚嫩纯真的内里,形成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许凤墨瑾会欣赏这类女子,可为什么偏偏这女子出现在丞相府,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她名义上的夫君的怀里?
那边的柔情蜜意与凤墨瑾这边的寂寥形成了强烈对比,有那么一瞬间凤墨瑾忽然觉得眼前这两个人很般配,而她不过是外人罢了。
外人吗?她是宁潇明媒正娶的妻子,却是这个丞相府真正的外人,还真是可笑的发展。
“抱歉,我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将手中的碗筷搁下,凤墨瑾对着对面的宁潇说道,随即慢慢的起身,可就在她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阵发黑,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小瑾!”宁潇万万不会想到那个前一秒还露出几分苦涩的女子会在下一秒倒在地上,痛苦地蜷起身子。
匆忙地丢下手中的筷子,宁潇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子,也顾不上自己动作之大是否会伤到对方,只是慌乱地将躺在地上的凤墨瑾扶起。直到碰到对方,他才发现对方整个人都在发烫,脸颊红润的有些异常。
“小瑾。”将自己的额头贴到凤墨瑾的额上,那上面传来的灼热感让宁潇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他连忙将凤墨瑾抱起,转头冲着一群愣怔的人大喊:“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不对去太医院请太医。三公主若是出了事,你们全都要给她陪葬!”
被众人忘记的女子悠然地吃着桌上的菜,半晌后才微微偏了偏头,讨好一般地自言自语:“嗯,红绡知道了。”
凤墨瑾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境里,她看到画凝穿着鲜红的嫁衣嫁给江情;她看到凤墨清对着一脸淡然的彼岸说“呐,美人小阁主,我怎么看都觉得你对我来说是特别”;她还看到宁潇站在漫天的花雨下,对着自己微笑着伸出手,他说“小瑾,我爱你”。
此生再也无法听到的三个字,他不爱她,她却早已深陷情局里;他的爱带着算计和虚伪,她却全然不知,轻易地付出了真心;他爱着一个又一个的女子,可这其中却唯独没有她。
她的爱还在却只带来无穷无尽的苦楚。她想等到爱恨全消,她与宁潇再无瓜葛,可这爱究竟何时才能彻底消解?
但愿长眠不复醒,不愿见现世太多凄凉。
“你到底会不会治?”宁潇一把扯住战战兢兢替凤墨瑾看病的太医,大声冲着对方骂道。
他看着这庸医给小瑾看病,小瑾的状态不仅没好反而越来越重。如今凤墨瑾的模样让宁潇觉得这人也许下一秒就会彻底离开她!
她可以爱他,可以恨他,甚至可以无视他,但是唯独不可以离开他!
“宁小公子,是三公主她自己不愿意醒啊!”年迈的太医几乎要被吓得失禁,只好哭丧着脸说出事实。接到消息说是替凤离国的三公主治病,他就一直提心吊胆,谁不知道这三公主嫁进这漓渊国,嫁的是国婚。若是一个不慎,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得啊!
“你说小瑾她自己不愿意醒?”扯着太医的领子,宁潇通红得如同野兽发怒一般的眼神让太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还是不得不点了点,补充道:“三公主自己不愿意醒,她本身在排斥在下开的药。喂不进去,再轻的病都不会好啊。”
“把药拿来,本公子自己来。”用力地推开太医,宁潇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药,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径自朝凤墨瑾走去。
俯下身,将吻落在凤墨瑾唇上,宁潇强硬地撬开凤墨瑾的牙关,将嘴里的药悉数渡了过去。
不愿意醒?为什么不愿意醒?因为我在现实中给予你太多伤害吗?可是小瑾,我不会容许你离开我的,绝对不会容许的!小瑾,你为什么就不能妥协,只要你肯跟凤墨清和彼岸示弱,我就再也不需要抱那些我不爱的女人,漓澜他……漓澜他就不会再利用你了。
只要过了这一步,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路可以走,我一定会好好的补偿你,用我的余生……
一碗药终于被宁潇用这种方式喂到了凤墨瑾体内,宁潇松了口气,将碗放到一边,冷声对着一旁早已吓呆的太医说道:“你要知道,小瑾是凤离国的三公主。若是你连对方的风寒都医不好,恐怕后果就不是你这条命所能够承担得起的!”
“在下定会竭尽全力医治好三公主的。”颤颤巍巍地目送着宁潇的离去,对方前脚一走,太医后脚便吓得瘫软在地。他伸手一抹额头,发现那上面竟然全是冷汗。
没想到宁小公子生起气来竟然是如此的恐怖!
折腾了几日,凤墨瑾总算是慢慢清醒过来,而自她退烧的那一天起,宁潇便再也没有走进过凤墨瑾的房间,只是警告太医好好照顾凤墨瑾并且不许任何人对前些时日的事情嚼半句舌根,是以凤墨瑾醒来的时候完全没有看到宁潇也对宁潇那日露出来的焦急一无所知。
当然她对这个结果早有了准备也并没有露出几分失落,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房间竟然会迎来一个不速之客,那个在她昏迷前被宁潇接入丞相府,并且和他们同桌吃饭的美人。
只是……凤墨瑾的视线落到对方沾满血迹的右手,狠狠蹙起了眉。这个人带着满手的鲜血出现在只有她一人的房间,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姐姐,你的那些手下完全没有我厉害哦。”炫耀般的话语让凤墨瑾猛地睁大了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