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破绽

“我在镖局的大堂里等候，却哪里有什么心情处理镖局中的事务？直过了半个多时辰剑飞才从凤凰的房间里退了出来。他既然在凤凰的房间里呆了这么长时光，说明凤凰对他说的话，一定起了作用。假如凤凰对他说的话毫无道理，以他的脾气早就从房里退了出来。怎会停留这么长的时间？
“只见剑飞满脸杀气，额头的脑筋绷起多高。我心里有些忐忑，为防隔墙有耳，把声音压到最低，对剑飞道：‘久新之死果然值得怀疑？’剑飞怒发冲冠，呼呼直喘粗气，也声音压到最低，道：‘那日无血所说的久新坠崖的经过，果然大有破绽！’然后他喃喃说道：‘凤凰啊凤凰，难怪我的久新弟弟对你如此痴情，你果然冰雪聪明，明察秋毫。唉，这样的奇女子可遇而不可求……可惜我的久新五弟不能与你永结同心，实是憾事……多好的一对璧人啊……’他不住可惜久新和凤凰的感情悲剧，虎目之中流下泪水。
“显然，这一次谈话，他对凤凰的态度大是改观，由反感转为折服。我已经仔细回忆过无血那天叙说久新坠崖的经过，怎么也不能从无血的叙说中找出破绽。凤凰竟然能从其中听出破绽，我对凤凰也是大为敬佩。这女子头脑之聪慧，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我急于知道无血的叙说到底有何破绽，很想开口询问剑飞，方才凤凰都说了些什么？但我知道凤凰信不过我，便强自克制自己不去询问。剑飞若是想说，不用我问也会说的。剑飞若不想说出来，我主动询问，反使剑飞为难。
“剑飞忽然低声问我，道：‘大哥，久新是我们的兄弟，无血也是我们的兄弟，假使无血当真做了猪狗不如的事情，你怎么办？’我冷然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秉公办理便是，决不偏袒！’剑飞道：‘好！凤凰所说的话，我便和大哥说了。到时一定为久新讨回一个公道！’我心里涌上无限悲凉，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和剑飞四目相对，两人四只眼睛，都涌上悲凉的热泪。
“剑飞道：‘为防隔墙有耳，我建议大哥和我到我的家中，再谈此事。’我道：‘好。’“我们起身，走出镖局，去了你的家中。那时你的父亲成亲不到一年，还没有你。我们在你家后园的凉亭里密谈。我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凤凰都说了些什么？’剑飞道：‘那天无血说道，他和久新在绝崖之下动手，被久新点了穴道。’我道：‘是。这又如何？’“‘久新在我们五兄弟中武功最高。无血说他和久新斗了一百一十六招，无血既然一心想点住久新的穴道，那么无血这一百一十六招一定使出浑身解数。最后无血不是久新的对手，被久新点住穴道。大哥你想，无血被点住穴道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姿势？’我不禁有些皱眉，心想：‘点穴后，无血是什么姿势有什么重要？’口中答道：‘当时我又不在现场，很难猜出他是什么姿势。你问这个干嘛？’剑飞道：‘问题的关键就在他被点住穴道之后是什么姿势之上！’我大是愕然，道：‘你且说说。’“‘大哥，久新的武功可说神出鬼没。若是你与他相斗，你的眼睛是不是应该全神灌注在他的身上？’“‘当然！高手过招，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忽。久新的武功本来就无比高深，即便我全神灌注也不是他的对手，眼睛怎敢离开他的身手？’“‘对极！也就是说，无血这一百一十六招，从始至终，眼睛都该瞬也不瞬的盯着久新的出手。那么无血被点住穴道之后，眼睛应该仍然盯着久新。’我道：‘是该如此。’剑飞道：‘也就是说，无血被点住穴道后，眼睛应该向前直视。’我点头称是。
“剑飞继续说道：‘既然眼睛向前之事，那么久新攀上绝崖之后，久新身在高处，他在下面眼睛直视，是看不到上面的久新的。’我听到这里，心里一凛！隐隐想到，问题确是出在这里。剑飞道：‘无血既然看不到上面的久新，那么久新在绝壁上采摘雪莲的过程，无血应该一无所知。’我心里不由像开锅一样，沸腾起来。剑飞接着说道：‘可是那天无血说到自己穴道被点住之后，以后却是怎么叙说的？’“我仔细回忆那天无血的叙说，道：‘无血说：‘……我的武功不是久新对手，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攀蹬绝崖。久新武功之高，我在绝崖下面看的目瞪口呆。他顺着陡立的冰峰直攀上去，越攀越高。最后终于攀至五十几丈高的雪莲生长之处，把上面的雪莲摘了下来。可是他到达那里，已经筋疲力尽……’我说到这里，一拍自己的大腿，倏地在亭子里的石礅上站了起来。我道：‘他被点了穴道，根本看不见高处的久新，怎么把事情说的如此有鼻子有眼？’因为事关重大，我不由走出亭子，在后园的小道之上踱来踱去。
“剑飞也从亭子里走了出来，道：‘是啊，他被点了穴道，目视前方，怎么把久新蹬上绝壁之后的事情说的那么详细？’我眉头紧蹙，凝神思考。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半点马虎不得，一定要把事情判断得九成以上把握。如果没有九成以上把握，万一把事情判断错了，便找无血兴师问罪，不但会冤枉了无血，而且我们和无血兄弟间的情意也会到此绝断。我皱眉道：‘三弟，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久新只是点住无血下半身穴道，使无血下半身不能动弹，上半身却是灵活的？’我进一步说道：‘三弟你想，珠峰之上，绝壁之下，何等寒冷？久新不是粗鲁之人，他会不会害怕点住无血全身穴道，抵不住当时的寒冷，因此只点他下半身穴道？’“剑飞道：‘这一点，凤凰姑娘早已考虑过了。大哥，假设我们兄弟动手……’说到这里，他缓缓伸出右拳，假装向我打来。我出于自然反应，也伸出右臂，假装把他打来右拳格开。剑飞一边假装动手，一边说道：‘久新的武功虽然高强，但比无血也只高出半筹。想胜无血，要在百招之后。打到一百一十六招的时候，久新点住了无血的穴道。那么久新点的一定是无血上半身穴道，他怎么可能在那样的酣斗中弯腰去点无血的下半身穴道？再说，即便他弯腰去点无血的下半身穴道，以无血武功的造诣，怎能被他点住？’我点头道：‘确实如此！久新决不会在那样的酣斗中，弯腰去点无血的下半身穴道。一来弯腰去点无血下半身穴道，根本没有把握；二来，弯腰去点无血下半身穴道，久新的招数一定破绽大开，反而对自己不利。久新天纵奇才，当然不会做弯腰点穴这样的蠢事。’“我们比划了几招，便停下手来。即便我和剑飞当真动手，我想点住他的穴道，也绝无弯腰点他下半身穴道的道理。但我生怕判断有误，冤枉无血，又道：‘说不定久新点住无血穴道之后，在无血不能动弹之后，才弯腰去点无血下半身穴道的。然后再将无血上半身穴道解开。’我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其实说话的同时，心里已经把自己这个说法否定了。若是当真如我所说，久新在无血不能动弹之后，才弯腰去点无血下半身穴道的，然后再将无血上半身穴道解开。这个重要的情节，无血在那天叙说久新坠崖经过的时候，是一定要带上几句的。可是那天无血却对此只字未提。可见，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剑飞果然反驳我道：‘这是无血能够抬头仰望久新在崖上情况的关键所在，若是当真如此，他即使不去详说，也会带上几句的，怎会连提都未提？’“我沉吟不语，已经无话可说。只这一个破绽，已经把无血那天的叙说完全推翻。我们两个都沉默下来，又走进亭子，分别坐了下来。
“过了半晌，剑飞道：‘大哥，无血那天的叙说完全是在撒谎！他为什么要撒谎？唯有一个解释，便是：久新的死，决不是坠崖那么简单！’我依然沉默不语，心里很是痛苦。无血和久新同时爱上凤凰，人在用情深极的时候，理智难免降低，无血做出害死久新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果不是凤凰明察秋毫，我和剑飞怕是永远也不会对无血产生怀疑。
“剑飞恨恨的道：‘无血说久新为了成全他和凤凰的好事，是故意坠崖而死的，他把久新说的这么伟大，一万个人之中，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也不会对他产生怀疑。’我痛苦的点头，道：‘我没想到无血心机如此之深。他把久新害死，之后又把久新说的那么伟大，确实不容易令人产生怀疑。’我悲痛的同时，对凤凰的聪明才智更是达到崇敬的地步。这样冰雪聪明的姑娘，心灵又是那么的澄澈，整个人冰清玉洁，超凡脱俗，只要认识她的男子都会对她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