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绸道:“凤凰那天说道:‘世事纷繁复杂,人毕竟是渺小的。其实,我对司马星辰只是起初的时候有些好感。我是考虑的太多了,生怕久新和无血因为我生出矛盾,因此一直没有放开自己。同时那时我也觉得无血是个难得的人才、好人,她对我们兄妹又有救命之恩,实在不忍伤了他的心。我委屈自己,让他们刺杀冯苦舟,来做最后的抉择。这不亚于向天上抛了一个铜板,落在地上,是正面还是反面,全凭天意。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眼睛还是不够锐利,心思还是不够精明,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结局了。’从这句话里就能看出,她所指的坏人是谁。”
陆少皱着眉头,细细咀嚼这几句话,半晌道:“这句话有什么不同?”段天绸道:“她说她知道自己错了,‘眼睛不够锐利,心思不够精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陆少沉吟半晌,摇头道:“我看不出有什么意思。”
段天绸道:“你看,她说:‘那时我也觉得无血是个难得的人才、好人,她对我们兄妹又有救命之恩,实在不忍伤了他的心。’她为什么要说‘那时我也觉得无血是个难得的人才、好人’,她完全可以说成‘那时我觉得无血是个难得的人才、好人,她对我们兄妹又有救命之恩,实在不忍伤了他的心。’这个‘也’字大是关键。再结合后面几句话:‘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眼睛还是不够锐利,心思还是不够精明,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结局了。’把她这些话放在一起,意思便是:看错了司马星辰这个人!”陆少脑中霍然一通,连忙点头道:“有理有理。”
“那么她说的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这句话指的应该就是司马星辰。她所说的坏人就是司马星辰。”陆少却越听越是糊涂了,道:“四叔为了她历尽千辛万苦远赴珠峰,她怎么会怀疑四叔不是好人呢?”
“对于这一点,我也不能明白,因此我决定再找凤凰谈一次话。因为她身上的‘湿毒’越来越重,已经不能下床走动,我只有再次走进她的房间。我来到她的床前,她清澈的眼睛望着我,并不开口。我道:‘姑娘,你在我们镖局也已住了将近半年,你是个冰雪聪明的人,通过这半年的相处,你觉得我这个总镖头为人如何?’凤凰当然想不到我开门见山,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她略微沉吟,道:‘看人要三百六十五天的看,一个人的心性到底如何,是要在大事件中才能判断的。’我道:‘这么说来,姑娘不能相信我的人品了?’凤凰道:‘不敢。不知总镖头到底想说什么?’“我道:‘我已经知道,姑娘所说的“坏人”所指何人了。只是姑娘对我有所顾虑,因此不能和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只是不能明白,姑娘为何会怀疑到他身上?’我故意不说出“司马星辰”的名字,先和她打哑谜,看她是否能够亲口说出她怀疑司马星辰。若是她仍然不肯说出,便证明她还是信我不过。她果然装作不懂,道:‘总镖头的话,我听不懂。还请总镖头明言。’“她就是不肯对我说出心里话,看来确实信不过我。我道:‘看来是我多想了,既然如此,在下只有告辞,打扰姑娘了。’我刚刚转身,就要离去,只听她道:‘那个三镖头陆剑飞、陆三哥对我很是不满,说什么今生再不会见我一面,我倒想见见他。’我听她如此一说,立刻明白,忖道:‘看来她信不过我,却能信过三弟。’说道:‘我三弟性情耿直,说出的话,犹如射出的箭,要他更改他自己说过的话,怕是没有可能。他多半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来这里见你。’凤凰却道:‘一来总镖头是他的兄长,二来总镖头才智过人,当一个说客还是不成问题的。我想总镖头一定有办法说动他,来见我一面。’我想了想,道:‘好吧,我就试上一试。’“她之所以能信过你的父亲,就是因为你的父亲性情耿直,言出如山,是个重诺之人。我不禁佩服这个女孩子的智慧。你的父亲曾经对她大骂,她不计前嫌,决议见他,可见这个女孩子胸襟也是一般女子所不能相比的。就是须眉男儿恐怕也比不上她。”
陆少忍不住插言道:“那她为什么信不过伯父呢?”段天绸心里很是尴尬,但面上不动声色,道:“我是个喜怒向来不现颜色的人,表面看来静如止水。她摸不清我的虚实,她虽然冰雪聪明,却也看不透我的为人,因此对我不能放心。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陆少不禁点头,心道:“我这位大伯父,确实让人感觉深不可测。反而不如我父亲那样喜时便喜,怒时便怒的真实性情,令人感觉塌实。”
段天绸道:“你父亲向来言出如山,说出的话就像钉在墙上的钉子,一个钉子一个眼儿。我想说服他违背他自己那天的诺言,去见凤凰一面,谈何容易?我到你的家里,去做说客。镖局距离你家不远,在路上我一路思考,怎样才能说服你的父亲,去见凤凰。在到达你家的时候,我已经想好说辞。
“侄儿,你想凤凰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她这句话暗指司马星辰不是好人。那么司马星辰做了什么坏事,被她看出了破绽呢?在司马星辰没有和久新远赴珠峰之前,凤凰对司徒的印象还很好;在司徒去了珠峰之后,凤凰便怀疑司徒是坏人。那么司徒倘若当真做了什么坏事的话,便一定与久新的死有所关联。”
对于这些复杂难测的推测,陆少只要想想就会觉得头大如斗。不论是对凤凰还是对段天绸,他都从心里佩服,只觉这些人都是聪明绝顶之人。这些人的所思所想:看待事务、思考问题无不入木三分。自己若是处在这些事件当中,只怕便如盲人摸象,理不出个清楚的头绪。幸好自己不是笨的出奇,还能跟上段天绸的思路。当下有些茫然点了点头。
段天绸继续说道:“我见到你的父亲之后,劈头便说:‘三弟,有件事情至关重大,只怕唯有你出面才能查出真相。’我一句话便引起你父亲关注,你父亲道:‘什么事情?’我道:‘久新之死恐怕另有蹊跷。’剑飞蓦然一惊,道:‘怎么?难道无血所说的久新坠崖的经过,有什么不实之处?’“剑飞竟然马上把事情联系到无血身上,我不禁很是佩服他的才思敏捷。我道:‘对于无血所说的久新坠崖之事是否有不实之处,我还没有看出破绽。但有一个人已经看出破绽。但这人要求,只和你说。’“剑飞道:‘谁看出了破绽?我去见他便是?’我要的就是剑飞这句话,不由心里暗暗窃喜。我道:‘好,我带你去见她就是。’剑飞不禁有些着急,道:‘到底是谁看出了破绽?’我心中忖道:‘我倘若说出凤凰看出了破绽,那么他一定不愿意去见凤凰。’便道:‘到了那里,你便知道了。’“你父亲是个急性子,一边起身和我往外走去,一边急道:‘到底是谁怀疑无血?你为何和我卖这老大关子?’他越是着急,便越是急于见到看出破绽之人到底是谁,因此我偏偏不说。我道:‘事情紧急,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他急急和我来到镖局,我在前面带路,带他来到凤凰居室的门前。他眉毛立刻竖了起来,大声道:‘你带我见的人就是她?’我点头说:‘是’。他道:‘我已说过,有生之年,决不再见这个红颜祸水的女人。’他说着话,同时转身便走。
“我急忙伸手将他拉住,道:‘三弟,你想清楚了,这件事情和久新之死有着重大关联。你若是忍心久新死的不明不白,便离开这里。’剑飞一字字道:‘女人心海底针,最毒妇人心,你就不怕她有什么阴谋诡计?再说,她一个娘们,能有什么高明的见识?她若说的有理还则罢了,若是说的无理,岂不徒增我们和无血兄弟之间的隔阂?’我道:‘万一她说的有理呢?即便她说的毫无道理,你只当听而不闻就是。你如果听都不听,万一久新死的当真冤枉,以后怕要后悔。’剑飞须发皆张,满脸涨得通红,道:‘好,我便见她一见。她娘的!我陆剑飞还是头一回食言而肥!她如果说的毫无道理,老子老大耳刮子扇她!’“我听他同样去见凤凰,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的是,我成功的把他带来;担忧的是,万一久新之死和无血有关,万一无血做了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我们该怎样处理?我们‘五义’之中已经少了久新,再少个无血,当真比死了还要难过。但不论欢喜还是担忧,事情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我敲开凤凰的房门,把剑飞引到房中。
“剑飞确实对凤凰很是烦感,他进屋之后,竟然闭起了自己的双眼,看也不看凤凰。凤凰对此倒并不在意。只见她微笑道:‘三哥还能见我这个红颜祸水的妹子,妹子倍感荣幸。’她虽然脸上带着微笑,但我看得出来,她那微笑充满苦涩。我对剑飞道:‘三弟,凤凰姑娘重伤在身,看在死去的久新的颜面,你不可太过造次!’我这句话是以大哥的身份说的,剑飞素来对我爱重,便道:‘大哥放心,我陆剑飞虽然是个粗人,但对女人还从未当真斤斤计较过。我只是气她长的好看也就罢了,偏偏多才多艺,勾得我两个弟弟神魂颠倒!’“我听了他的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镖局之中还有些俗事需要处理,我先告退了。’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