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卷进某些事件当中。杨铁按、铁迁、卖肉包子的胖子都不会忽略他的存在。他虽然只是知道这些是事情的皮毛,但不论知道得多还是少,知道总归是知道。知道了本来不该知道的事情,危险自然就会随之而来。
他来到这“太平镇”,本来是想和冯苦舟死碰到底的,和冯苦舟的左膀右臂找麻烦的。可是他仅仅与管天鹰的手下发生过几次冲突,并没有和管天鹰本人真正接触过,管天鹰就死了。
管天鹰的“飞鹰山庄”被来历神秘的白脸人鸡犬不留的灭掉,连马厩里的马,也全部杀死!
那个神秘的白脸人究竟是什么人?想到这里,冯阔躺在床上,伸手入怀,将自飞鹰山庄管天鹰卧室里带回来的那张人像画卷掏了出来。
他躺着将卷成卷的画卷展开,借着桌子上蜡烛的烛光,看着画卷上的人像。
桌子上的蜡烛,烛火在轻轻的跳动,此时入夜较深,客栈的里里外外,万籁俱寂。
人像画画的惟妙惟肖,淡黄的画纸上,上面的头像栩栩如生。当年画这张画的画师造诣很深。此时冯阔注视着画像,不由注意到,画纸上的人像右下角盖着红色印章。
冯阔凝目细看,由于年代颇远,好半天方才看清,那印章是“凤凰印”三字。冯阔想道:“当年画这张画的画师,名字叫做凤凰。凤凰……男人决不会叫这个名字,看来画师是个女子。这女画师竟有如此笔力,画出的人像,便似要从画里破纸而出一般,当真是才华无双。”他不由想象那才华无匹的女画师是怎样一个女子,只觉那女画师一定才貌双全,不但画画的造诣极高,人也一定是个绝色佳丽。如此一想,居然悠然神往。心道:“若是能够结识这样的女子,也不枉此生了。”
他半晌方才从想象中醒来,不禁哑然失笑,自己是个粗人,却也学起“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书生意气了。
看这幅画的纸张,起码二十五年了,可是画上画的人,为何仍然如此年轻?冯阔对这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这画上的人,是那白脸人的父亲?)
然而冯阔不能相信自己这个推测。若说双胞胎兄弟模样生的一模一样,是很正常的事情。而父亲和儿子长相不论如何相似,也不会像双胞胎兄弟那样几乎相同。便是双胞胎兄弟,也有差微之处,断不会完全一样,何况父子?
(难道是白脸人戴着人皮面具?)
对于这个猜测,冯阔还是不能相信。人皮面具只是江湖中的传说。面具就是面具,不论制作怎样精妙的面具,戴在脸上都不会像人的本来面目那样真实。高妙的易容之术,仅是江湖的神话传说而已。再者,人皮怎能做成面具?即使做成面具,人皮也会变得像鼓皮一样,怎能保持原来的肤质、不使水分和颜色失去?人皮面具只是无稽之谈罢了。
但这白脸人依然如此年轻,到底做何解释?借着跳动的烛火光亮,冯阔盯视着画上的人像,越想越觉得背后直冒凉气!
画像的人长的浓眉大眼。尤其那双眼睛,又大又亮。这双眼睛漆黑并且深邃而老辣。而除了眼睛之外,白脸上那张嘴的两片嘴唇也格外抢眼,鲜红如血,很是性感。
盯着画像,冯阔只觉浑身的汗毛孔里都冒着凉气,不知不觉中,额上已经渗出冷汗。他心里感到非常恐惧,便似有一块重石一样压在他的胸膛上面。终于他不敢再看,将画像重又卷在一起,揣在怀里。
便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一种细微的响声。那响声只响了一下,却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他心中一动之下,躺在床上,把目光转向房间的窗户。
那细微的响声就是从窗户外面传进来的,似乎是一个人的呼吸喷在窗纸上面的声音。今夜外面月色蒙胧,房间里又燃着烛火,冯阔只见关着的窗户上影影绰绰的映着一个头影。
那头影的头发向下方垂直,显然窗外的人大头朝下,“倒挂金钩”的姿势,向房间里偷窥。房间里的烛光非常暗淡,因此冯阔需要细辨,才看清窗户的窗纸确实被人刺了一个小孔。外面“倒挂金钩”的夜行人便是通过这个小孔,单眼吊线,向房间里偷窥的。
冯阔虽然发现了窗外偷窥的人,却没有马上声张,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翻身若无其事的下床,穿上鞋子,走到房间中央的桌旁,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钢刀,同时他的目光凌厉的射向窗户上那个倒挂的头影,冷冷说道:“朋友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坐坐。”窗外那头影听到冯阔的说话,头影倏地在窗户外面消失。显然行藏败露,立刻逃遁。
冯阔身形在房间里陡地飞起,向窗户扑去。他身法极快,转眼便到了窗前,伸手推窗。窗户一开,他整个人便一阵风似地穿窗而出,脚尖在窗沿上一点,上了屋顶。
冯阔窜上屋顶,夜风缓缓吹来,蒙胧的月色之下,只见一条黑影在三丈之外,身上披着斗篷,在屋顶向远处疾驰而去。那黑影轻功极是了得,背后披着的斗篷因为奔行迅速,吹得笔直。
冯阔低声喝道:“还想逃么?”在后面直追下去!
片刻之间,冯阔便掠过四五个屋顶。前面那条黑影的轻功虽然厉害,却笔冯阔逊了一筹,两人距离一步步拉近,若是奔个一里余路,冯阔定能将那黑影追到。
前面那条黑影忽然大鸟般扑落到街上,便在街上继续飞奔。冯阔随之落到街上。那黑影拐进前面一条胡同,冯阔随后便也拐进胡同里来。月色之下,只见胡同里还有胡同,地形很是复杂。冯阔不由心中一凛:“这人莫非是有意把我引到这复杂的胡同里来?”想到这里,冯阔眉毛斜起,全神戒备。
冯阔在胡同里缓缓向前走着,忽然只见前面的拐弯处转出一盏灯笼来。那是盏白色的灯笼,发出的灯光也是白色的。灯笼的光芒四散开来,灯笼后面映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冯阔不由停住脚步,心中一惊。
那张老脸上的一双眼睛向上翻着,灯笼的光芒笼罩之下,眼中全是眼白。原来手提灯笼的人,是个睁眼瞎子。那瞎子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拿着一根明杖;明杖探路,在冯阔对面一步步走来。冯阔见了之后,只觉背后脊梁直冒凉气。一个睁眼瞎子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居然提着灯笼行走,极其诡异。
冯阔也借着灯笼的光芒认出了瞎子的来历,便是在洛阳“天顺客栈”见过面的“瞽目寻针”余三元。余三元一步步走来,距离冯阔的位置越来越近。冯阔见到这老瞎子余三元之后,便即想到:“方才那夜行人身上披着斗篷,想必便是贺小霜的表哥朱苍九了。”
自从瞎子余三元出现之后,冯阔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余三元片刻之间便走到了冯阔的面前,冯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余三元似乎并不知道冯阔就站在他的面前。因此余三元向前走来的身子,直接向冯阔撞来。就在余三元就要撞在冯阔身上的时候,冯阔忽然冷笑一声,道:“阁下夜里走路,居然打着一盏灯笼,冯某人倒是头一回见到。”
冯阔忽然说话,两人离得又近,余三元似乎吓了一跳。只见余三元向后退了两步,破锣似的声音道:“你这人好不阴损,一声不响,吓了瞎子一跳。”冯阔微微冷笑,知道今夜必有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身子微微向旁边让开,道:“请过去吧。”余三元破锣似的声音又道:“瞎子走夜路打着灯笼,有什么好希奇的?我若是不打着灯笼走路,夜色之中,你能看见我么?你若看不见我,不是就要撞在一起?”余三元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向前走去。冯阔不禁有些好笑,心想:“原来这瞎子走路提着灯笼,不是为自己照路,而是怕别人撞到了他。”
余三元经过冯阔身边,就在两人擦肩的时候,余三元手中的明杖陡地向冯阔肩头刺来!冯阔微微冷笑,他早有准备,肩头稍稍向旁边一侧,巧妙的躲开余三元刺来的明杖。同时右脚斜刺里跨出一步,右手成爪,五指如钩向余三元前胸抓去。
余三元耳朵微动,听声辨位,身形一扭,左手的灯笼向冯阔兜头砸来。两人距离极近,搭上手片刻间便拆了三招!胡同里本就狭小,仅容两人并肩通行。若是两人在这狭小的胡同里动手,不免碍手碍脚,施展不开。余三元左手里的灯笼在第三招的时候,灯笼里的火苗便烧着了灯笼。火光一起,余三元索性将烧着的灯笼向冯阔身上掷来。冯阔身形一纵,双脚分开,在胡同两壁一借力,烧着的灯笼便在他的*飞了过去,落到后面地上。余三元同时扑起,右手中的明杖连连抖动,明杖杖头不住颤抖,向冯阔中盘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