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和冯阔都吃了一惊,这胖子竟然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这横练硬功虽不能像传说中的那样,刀枪不入,但平常拳脚打在上面,却是无事。胖子大笑声中,已然冲出后门,闪身不见了。
胖子和铁二爷双双离去,冯阔和陆少也无可奈何。这包子铺的主人乃是胖子,毕竟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为防不测,冯阔和陆少还有那老者的人马,只得离开包子铺,来到门外的街上。
那老者上来对冯阔和陆少施礼道:“多谢二位少侠救命之恩。所谓大恩不言谢,老夫永记在心!”冯阔和陆少双双拱手还礼,冯阔道:“哪里哪里,前辈言重了。这胖子开的乃是黑店,以人肉做馅,在下早想找他的晦气了。今日之事前辈不必放在心上。”陆少则道:“这王胖子卖人肉包子,我却并不知晓。我只知道那姓铁的是个采花*贼,以到中原做生意为名,却是无恶不作。小爷早就看他极不顺眼,若不是俗务缠身,早去找他的麻烦了!不过他倒是个聪明的*贼,在太平镇里他却并不安分的很。”
老者眼中忽然涌上热泪,神情很是激动,道:“两位这样挺身而出的义士,并不多见,老夫好生敬佩!敢问两位义士高姓大名?”冯阔见这老人真情流露,也是个真实性情的人,便道:“在下冯阔便是。”陆少道:“在下本地人氏,姓陆单名一个少字。”
此时老者一伙,把自己地上的死者抬了起来。老者看着死难者,双眼之中竟又涌上热泪。冯阔看在眼里,他本是心软之人,也颇为难过。问道:“敢问前辈如何称呼?是怎么和那铁二爷结下梁子的?”老者道:“老夫崔振华便是。”冯阔听说,心中一动,道:“可是莲花派的掌门崔振华前辈?”
崔振华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号,苦笑道:“正是在下。说来惭愧,我莲花派一代不如一代。我师父的功夫我只学了八成,师父便骑鹤西去了。因此我们莲花派的武功只传下这么八成。”冯阔心道:“怪不得武功大有缺陷。”莲花派虽然虽不上什么大门大派,但是武功自成一格,这崔振华的师父慕清风,当年威震江南。可是功夫只传下八成,莲花派就此衰落。
崔振华一派掌门身份,武功却只是二流角色,总是觉得太不起头来。但他为人刚硬,一副宁折不弯的脾气。他哈哈一笑,道:“我莲花派的武功虽然技不如人,但从来未给我的恩师丢过脸面!武功技不如人,不得不低头,可是为人却从未向人低头!我知道,便是我十个崔振华加在一起,也不是铁二爷的对手,但是人活一口气,便是死在铁二爷手里,也不能忍气吞声!”冯阔知道他话里有话,道:“那铁二爷到底什么来路?在下虽然默默无闻,见识还是有的,怎么从来没有听过此人名号?”
陆少插言道:“那姓铁的大号叫做‘铁迁’,是太平镇本地人氏,就住在镇北。”冯阔闻言,不由眉头微蹙,心道:“既然他是本地人氏,家住镇北,那他为什么总是在‘太平客栈’里打尖?”
崔振华接着说道:“正是。姓铁的近年来时常在中原出现,专干采花盗柳、杀人越货的勾当。我莲花派自知武功低微,自从师父仙逝之后,便少与江湖人物来往了,只在莲花山上自给自足,派中弟子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便在一个月前,那铁迁忽然出现。我那年方十八的女儿被那畜牲给糟蹋了……”说到这里崔振华十分悲愤,续道:“我崔振华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因此远道而来,找那姓铁的报仇!打不过他,便死在他手中是了!”
冯阔道:“既然遭此不幸,前辈为什么不邀人助拳?总比硬拼好得多。”崔振华苦笑道:“老夫也曾想过邀集武林同道助拳,但是小女被人侮辱之事,仅是莲花派门内弟子知道,已是难以做人,怎么将这丑事再扬出去?两位义士方才救了老夫等人一命,老夫才毫无顾忌的对少侠说出和那姓铁的过节。”
冯阔眉毛一立,道:“前辈这就不对了!”崔振华愕然道:“怎么?”
“此事是那铁迁无耻下流,与令爱何干?令爱乃是无辜的受害者!别人应该同情才是,怎能把此事看成丑事?”
崔振华凄然道:“若是人人都像小义士这样想便好了。所谓众口铄金,我女儿便是无辜,也成了残花败柳了……”
冯阔恨恨道:“庸众杀人,这便是庸众杀人!这庸众不知害死多少人了!”他说到这里,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想起自身的悲凉和孤独,不禁对崔振华起了同病相怜之意,道:“这事我倒要插手管上一管!前辈带着众人回去便是,待我去找那姓铁的晦气!把他的人头提来,送给前辈提回中原,交给令爱!顺便告诉令爱一句话:人贵自重,庸众舆论不必放在心上!不能因为庸众的口碑,而放弃自己幸福!若是受不了庸众的议论,一走了之便是。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过活!”
崔振华听了冯阔的话,一时忘了欢喜,倒为冯阔的激愤而呆住了。
陆少哈哈一笑道:“这位冯兄倒是侠义汉子,和在下颇为相投。我们这些爱管闲事的人,在世人眼中只是疯子罢了,今日居然有两个疯子遇到一起,难得难得。只是兄弟身有要事,不便多做耽搁。这样,他日闲暇,我定与冯兄喝上几杯。”冯阔也哈哈而笑,道:“疯子认识疯子,怎能不走到一起,大喝一顿?这个约定便先定了下来!他日定然聚到一起,说一说疯话。”陆少大笑道:“好!兄弟便不多陪了,暂且告辞。”
陆少转身扬长而去。
冯阔虽然激愤,许下诺言,要摘下铁迁的人头,交给崔振华送给崔振华女儿做为礼物,倒不是一时冲动。他最见不得别人伤天害理,若是听说伤天害理的事情,便是触动了他的心病。这世上所有干那伤天害理勾当的人,便似都是他不共戴天的敌人,他无不杀之而后快。
那胖子用人肉做馅,把包子卖给顾客。胖子又是铁迁的同党,因此冯阔认定铁迁也一定不是好人,对老者的话信之不疑。他和老者一行人一道回到太平客栈之中。
冯阔上了楼梯,走过静悄悄的走廊,在经过十六号客房的时候,侧目向十六号客房的房门看去。只见房门紧闭,用锁头锁着,铁二爷显然没有回来。然后冯阔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傍晚吃过晚饭之后,冯阔在房间里点燃蜡烛,便躺到床上的蚊帐里,一个人发呆。
(我是不是有病?)
冯阔心里问着自己。他是一个孤独而寂寞的人。现在阅历丰富、成熟而稳重,但有时情绪上来,还是会狂躁。
(我若没有病,为什么平白无故,许诺一个陌生的老者,去杀铁迁铁二爷那样的高手?我若杀不了他,便会死在他的手里……)
(铁迁是好人还是坏人,做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与我何干?)
想到这里,他又觉寂寞得欲要发狂。
(为什么?为什么我天生就要憎恶坏人?别人坏不坏、恶不恶,与我有何关系?)
他双眼忽然涌上热泪。他想起了那个人,那个给他带来无尽痛苦的人!他恨那个人恨入骨髓,却也爱那个人爱入骨髓。爱之深,才恨之切!世上的人千千万万,若是没有深沉的爱的感情,又怎么会唯独恨他?
即便有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他至多忘记过去,不去计较。仇恨本来就是心念的转换,人间也并无永远的敌人。可是那个人他却不能,他便是想忘记,也忘记不了。
这心灵中的矛盾和痛苦,他一直以来只有自己承受。便是找一个人来倾诉也是不能。
他之所以寂寞,就是因为有满肚子苦水,不能和任何人说,任何人都不能!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便刻意强制住自己的思想。他知道,如果把自己完全抛弃在痛苦的挣扎中,这生命便失去了活力。人最重要的,是自己救自己,自己关爱自己。然后才能真正的帮助别人,关爱别人。
他转换了自己的思绪,不再思考自身的矛盾和痛苦。他开始想起,日间在“王胖子包子铺“的那场争斗。
(铁迁的武功明明深不可测,陆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铁迁为什么要逃?)
冯阔总是觉得那铁迁行事怪异。便如上次:那个白衣少年王永南向他出手。他明明应该认识王永南,却装作不认识,对王永南言道:“你认错认了。”之后离开大堂,回到自己的房间。然而却在夜里的时候,潜入王永南的房间将王永南杀了。而且在王永南所住客房的雪白墙壁上留下:“杀人者司马星辰”的血字。他的名字明明叫做“铁迁”,他为什么要留下“司马星辰”的名字?
(司马星辰又是什么人?)
这些事情本就和冯阔没有丝毫关系,可是这些事情的诡异、离奇与神秘,又不得不令冯阔产生很大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