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人还像先前一样,站在女子的旁边,一只手搭在女子的肩膀上面,嘶哑的喉咙说道:“现在你们已经不再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他对冯阔道:“年轻人,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应该知道。你愿意一辈子疼爱这位姑娘么?”
冯阔眉头微皱,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一时不知怎样回答这人所问的问题,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他不由把眼睛看向女子,只见她依然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便似白纸一般。
冯阔看见女子的模样,心里不禁产生怜惜和缕缕柔情。但怜惜和柔情也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他已经历过太多世间的酸甜苦辣,虽然年纪很轻,却也饱经风霜。
(我和这位姑娘素不相识,我和她根本还不认识,更谈不上了解。虽然我们之间发生了那种事情,但是这不能成为我们在一起的可靠条件。再说,我这种人能给她幸福么?)
他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回答怪人的话。那怜惜之意和缕缕柔情虽然一闪而过,但那是他刻意压制的,他终究没有按制住那心底的情感,柔情泉水般涌出。他想说一辈子对这位美丽的姑娘好,又想说自己和这位素不相识,根本不可能和这位姑娘在一起。但不论自己怎么说,都可能深深的伤害到这位姑娘。
于是他闭起双眼,一声不吭。
过了半晌,冯阔内心的波澜略微平静,道:“我知道,你这样做必有目的,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吧。”
“年轻人果然很聪明。我要你为我杀个人。”
冯阔冷冷的盯着这人,道:“凭什么?就凭你做了次媒人?”
怪人搭在女子肩上的手动了动,道:“就凭这位姑娘。在你办成这件事之前,这位姑娘暂时留在我这里,我会好好的照顾她。只要你把那个人的人头拿回来,我就放了这位姑娘。”这人显然要把女子做为威胁的人质。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么这位姑娘就会死在你的面前。”
冯阔冷冷道:“她若是死了,你也活不成。”
“不见得,只要我的手一挥,你就立刻会晕倒。”他说的当然是那股淡淡的幽香,那淡淡的幽香确实让人防不胜防,而且劲头霸道。
冯阔的脸上涌上一股青气,道:“你就不怕我出去之后,再也不回来?”
怪人道:“你可以不回来,但是你不回来,这位姑娘便会永远在这间地室中陪我。我不高兴的时候,随时会要了她的性命。”
“你凭什么用她来威胁我?她是我什么人?”
女子听到冯阔这句话,惨白的脸上,又有泪水从闭着的双眼中滑落出来。这件事情无异已经对她造成巨大的伤害。
怪人道:“她是你的妻子。”
“那只是你的诡计,我和这位姑娘并非自愿。”
“不论你是否自愿,这位姑娘都已是你的妻子。你已经占有她最宝贵的东西。如果你是个男子汉的话,就该为这位姑娘负责。”
冯阔未置可否,忽然沉默下来,对这人不再理睬。这人道:“不再与你多说,我要你杀的人便是镇中太平客栈的老板杨铁按。你现在可以走了,至于你是否去杀杨铁按就看你了。这位姑娘的命运也完全因你而决定。我希望你割下杨铁按的人头,来换取这位姑娘的自由。你若一走了之,那么这位姑娘只有永远在这里陪我。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冯阔看着女子,过了很久,方才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说话一定要算数,只要我把太平客栈老板杨铁按的人头提来,你便放了这位姑娘。”
“我说话一定算话!”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若是食言,便教我死无葬身之地,做了鬼魂也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古时之人,对誓言最是相信。冯阔虽然向来不把誓言放在心上,但他不相信誓言,这怪人不一定便和他一样不相信誓言。他既然发了这样的毒誓,冯阔也只有信他一回。
冯阔道:“你这样绑着我,我怎么去杀人?”
“我当然要放你。你到时提着杨铁按的人头到那所荒宅之中便可,那时我自会找你。”
说话之间,冯阔又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在密室里面,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冯阔一连几次昏迷,几次醒转,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当他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那所旧宅的大厅里面。他第一次昏迷,就是在这大厅里昏迷的,最后一次醒来也是在这大厅里醒来的。
现在是黄昏,夕阳的光线斜射到大厅里来。冯阔自大厅的地上起来,脑袋里还有些发晕。这大厅里本来应该有三具尸体和一堆财物的,可是现在大厅里除了一些腐朽而凌乱的桌椅板凳,什么也没有。冯阔不禁有些疑惑。
(是谁把尸体和财物挪走的?难道是那个脸上戴着羊皮面具的怪人?)
他想了想便不再猜测,这些事情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冯阔一边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走出大厅。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杀死太平客栈的老板杨铁按。
冯阔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住在太平客栈,对太平客栈的情况已经比较熟悉。此时他回到太平客栈,走进客栈的大堂。大堂里面正燃着烛火,十几位住店的客人正在大堂里吃晚饭。大堂里人声嗡嗡,颇为吵闹。
在吵闹的人声之中,夹杂着“噼噼啪啪”的算珠碰撞之声。那是客栈的老板杨铁按正站在柜台后面,手拨算盘,计算账目。冯阔几乎每次来到大堂,都会看见杨铁按站在柜台后面算帐的情景。也不知太平客栈有多少账目需要计算,杨铁按总是算个不停。
杨铁按一边手拨算盘算帐,一边另一只手拿着毛笔,在账本上圈圈点点。在有些昏黄的烛光当中,杨铁按老板算得很是专注。
这杨铁按老板四十五岁左右年纪,体态很胖,大腹便便。一张比较白皙的胖脸上,唇上留着两撇胡须。十足一个生意人模样。冯阔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眼光极毒,但也看不出这杨老板身上到底会不会武功。
倘若杨老板不会武功,那么那个怪人亲手杀他,显然不是件费力的事情。然而那怪人却费了如此周折,用“美人计”把冯阔“威胁”,来取杨老板的人头,可见杨老板身上一定带着功夫。并且应该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不怕那怪人的“淡淡幽香”。
倘若杨老板是个练武之人,从外表却又看不出来,那么杨老板的武功一定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冯阔内心里一直推测到这里,不由产生沉重的压力。
如此看来,杀死杨老板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下手没有做到干净利落,那么冯阔自己也许就会死在杨老板的手里。
冯阔一边心里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在大堂里坐了下来。
杨铁按虽然开着客栈,但他的家并不在客栈。而是住在客栈后面一条街上的宅子里。那宅子朱漆大门,很是气派,门前的石阶下面,摆着两座石狮子。
今夜的风很轻,并且夜空深处挂着一弯月牙。月牙旁边几丝云朵正在缓缓的漂移。当云朵飘至月牙前面的时候,月光变得蒙蒙胧胧,使得这个夜晚显得有些神秘。似乎要有什么隐秘的事情发生。
夜已经很深了,街上不见一个行人,万籁俱寂,只是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叫。那狗叫声反而把这夜晚衬托得更显静谧了。
冯阔出现在这条街上,慢慢走到杨铁按宅子门前。他抬头向宅门上方看去,蒙胧的月色之下,只见宅门上方的牌匾上写着“杨府”两个大字。
冯阔转身避开正门,向正门之侧的一条胡同里走去。他想从胡同翻墙进入杨宅。
然而就在他刚刚来到这个胡同之中,就听见杨府的围墙里面传来一连串的闷呼之声。闷呼之声夹杂着一连串的骨碎之声,凭那骨碎之声可以知道,一个人的骨头,正被另一个人用重手法硬生生的捏碎。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忽然听见这种声音,那种感觉就像用一把钢刀,在骨髓里刮动一般,令人毛发直竖。
跟着“呼”的一声,只见听风府的围墙里飞出一个人来。
冯阔吃了一惊,急忙向胡同的另一侧墙壁退去。而那条人影却像一具长大的长条包裹一般,“噗”地落在了阿柳的脚下。那人落在冯阔的脚下,一动不动。皎洁的月光之下,冯阔看的出来,这个人已经死了。这人两边的肋骨全部被人用重手法活生生捏断,死相极惨。
看这人劲装结束的衣着,肋下佩着腰刀,护院打扮。这人显然便是杨府的护院了。便在此时,只听听风府的院子里面响起锣声,有人高声呼喝道:“有刺客!”登时安静的杨府里面如一锅沸水般热闹起来。
杨府今夜有事发生,那么冯阔便不能行动刺杀了,因此他立刻萌生退意。
而就在此时,听风府的围墙里面再次飞出一个人来。月光之下,这人形同鬼魅一般,动作快的不可思议,一瞬间便到了冯阔的面前。冯阔清清楚楚的看见,这人的脸惨白如纸。一张惨白的脸上,浓眉大眼。尤其那双眼睛,又大又亮,虽在夜里,仍能看出,这双眼睛漆黑并且深邃。而除了眼睛之外,白脸上那张嘴的两片嘴唇也格外抢眼,鲜红如血。并且嘴叫边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这个白脸人算得一个英俊的男人,但是惨白的脸,衬托着漆黑深邃的眼睛和鲜红如血的嘴唇,令人感觉十分诡异。这张脸便似来自地狱,而非活人的脸。看这人年纪,大约应在二十三四岁左右。
深夜之中,忽然看见这样一张诡异的脸孔,冯阔不禁心中一阵发毛。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人竟然突然向他出手。
由于冯阔见到这人之后,刹那间的错愕,也由于这人出手太过突然,出手如电,太过迅速,大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冯阔竟然一招之间便着了这人的道儿。他整个人被这人抛了起来,抛进听风府的围墙里面。
冯阔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落入这样的境地,变得完全被动。他刚刚落入围墙里面的院子,便有一张大网,向他铺天盖地的罩了过来。眼前四五条大汉,手拿刀剑和灯笼,呼喝着向他扑来,同时那张大网也已将他罩在里面。在大汉们的呼喝声中,他便没有一点还手余地的被对方的大网擒住。
那些大汉用大网把他裹住之后,便是一阵不分青红皂白的拳打脚踢。然后四五个人把他按在地上,把裹在他身上的大网取下来,再用粗如儿臂的麻绳将他五花大绑。人们推推搡搡的把他押向宅子的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