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半夜,直到午夜的时候才停下。段府门前的石阶上依然放着那口神秘的箱子。直到早晨太阳出来的时候,箱子还静静的摆在门前。经过半个夜的细雨,箱子仍然有腥气散发出来。
雨后的早晨,天空中到处充满湿气。可是今天的阳光却是明媚的,阳光的光线给人一种彩色的感觉。因为阳光,空中的湿气还不是令人感觉不适。
段府的管家段大鹏“吱呀呀”打开府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正是台阶上放着的箱子……
“太平客栈”在熹微的晨光中已经开张。客栈大门旁、门檐儿下的四个灯笼,被昨夜的细雨打湿,还没有干。那四个灯笼本来是红色的,可是经过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已然发白。四个灯笼上分别写的四个字还清晰可见--“太平客栈”。
太平客栈共有两层,冯阔就住在二楼的八号客房。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纸,轻轻的落在冯阔那张国字脸上。他即使在睡觉的时候,眉毛也是挑着的。他已经醒来,缓缓的睁开那双锐利的眸子。眸子中闪着的光芒,就像昨夜出鞘的钢刀,十分锋利。
他醒来之后,起床走到屋子的脸盆架子旁边,架子上放着的铜盆,里面盛着半盆清水。冯阔把架子上搭着的手巾放在盆中的清水里,将手巾投湿。然后用投湿的手巾,把睡后的脸擦抹干净。
那柄钢刀,连刀带鞘的放在桌子上面。冯阔擦过脸之后,伸手“嚓”的一声,将钢刀拔出鞘来。随着钢刀的出鞘,房间里闪出一道冷酷的寒光。
冯阔右手拿着钢刀,左手里依然拿着刚才擦脸的手巾,便用这条手巾,擦抹右手里的钢刀。擦了一遍之后,冯阔便用那双锐利的眸子凝视着手里的钢刀。雪亮的钢刀刀身,映着冯阔那张坚毅的脸庞、和一只锐利的眸子。
他凝视着锋利的钢刀,眉毛挑得更加高了,于是整个房间里面充满窒息的杀机!他来到这个小镇,为的就是杀人。
段大鹏看见箱子之后,首先感觉很奇怪,然后他就闻到一股腥味。那腥味带着昨夜夜雨的湿气。闻到这股腥味之后,段大鹏不由心里产生一股寒意。
(箱子里装着什么?)
带着这样疑问,段大鹏心里立刻闪现一个可怕的猜测。他马上想到,公子爷前天傍晚失踪,直到现在还没有踪影。公子爷的失踪本来就令府上的人们忧心忡忡,现在看见这个古怪的箱子,又闻到箱子散发出来腥气,不得不令他产生可怕的联想。
而后,段大鹏苍白着脸、战战兢兢的伸手,颤抖着那只伸出的右手,打开了这个散发着腥气的箱子……
冯阔走出了房间,准备到楼下的大堂中吃饭。他住在客栈的二楼,走出房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里是两排房门,整个二楼上一共三十六个房间,也就是走廊里一共有三十六扇房门。此时走廊里非常寂静,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那两排房间的门户紧紧的关闭着,里面住着各式各样的客人。现在是早晨,房间里的客人还没有起床。
冯阔一步步走到二楼的楼梯口,走廊里还是那么寂静,只有他轻微的脚步声。就在此时,两排房间的门,其中之一,“吱”的一声开了。冯阔听到声音,在楼梯口回头看去,只见十六号客房的房门里走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一身黑衣,个子很高,但是瘦瘦的,因此显得整个人细条条的。
那个细条条的人,二十六七岁年纪,右手里提着一口箱子。箱子不是很大,而且提在手里感觉很轻。
显然,箱子里是空的,没有装任何东西。冯阔只是回头看了这个人一眼,只觉得这个人的身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冯阔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质。那就像一座冰山,在远处望一眼,就会感觉到一股寒气。
那是一座高不可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
冯阔看了那个人一眼之后,便迈步走下楼梯。楼梯是较厚的木板的修成的,踩在上面,因为冯阔身体的重量,发出轻微的“吱吱”响声。
来到楼下的大堂里面,大堂里还是很安静。不同的是,柜台后面站着客栈的老板杨铁按。杨老板正在算帐,算盘放在柜台上面,杨老板胖胖的肥手不住拨动算盘的算珠,发出劈劈啪啪怕的响声。
段大鹏打开箱子,箱子里散发出的腥气更加浓了。打开箱子之后,段大鹏第一眼看见的是深红色,那是血液凝固之后的红色。然后段大鹏一声惊呼,向后倒退几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
他看见箱子里放着一个人凌乱的尸体,那具凌乱尸体的人头放在残肢的最上面……
那正是前天傍晚失踪的公子爷的人头!
灵堂里只燃着两根素烛。灵堂里也只有一条影子,那是段大老板的影子。他独自一人在灵堂里站了一天,棺材就在他的身旁。漆黑的棺材已经封钉。段大老板用他那只练了三十年铁砂掌的右手轻轻的抚摸着儿子的棺材。儿子被分得凌乱的尸体,现在已经拼组在一起,静静的躺在棺材里面。装着儿子尸体的那口箱子此时就在他的脚边。箱子里那血肉模糊的情景,一直清晰的烙印在他的脑海深处。
那清晰的情景令他的内心绞痛,痛得他自己的身体也似乎要撕裂开来。可是他的眼睛里并没有泪水。虽然丧子剧痛,但段大老板仍然沉稳。这一天里,他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发过一点脾气。
只是他的脸有些苍白。他现在心里仅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要让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忽然,他的左手一摆,那两根素烛随之熄灭。段大老板孤独的身影立刻被黑暗所吞没。
就在这时外面刮起了大风,紧接着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冯阔站在客栈二楼的房间里,窗子开着,他就透过开着的窗子静静的看着窗外的夜雨。他那把雪亮的钢刀,此时静静的插在刀鞘里面,摆在他身后的桌子上面。
蜡烛也摆在桌子上面,烛火正在跳动,房间里灯光很暗淡。冯阔站在窗前,背对着烛火,脸色呈现一片阴影。他的眉毛仍然挑着,眸子发亮的盯着窗外。透过细细的雨丝,借着大门外的一串灯笼的灯光,只见楼下院子里的大门处,走进一个人来。夜雨中,那个进来的人个子很高,头上带着一顶斗笠,整个人显得细条条的。
冯阔知道,那个人就是早晨手里提着一口箱子、从十六号客房里出来的人。这个人出去一天,此时才回来,手里却是空着的。那口早晨提在手里的箱子不见了。冯阔看着这个人,看着黑暗中他空着的双手。
(那口箱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冯阔心里产生这样的疑问,看着这个人在楼下穿过天井,走进客栈的大堂。冯阔虽然不认识这个人,虽然没有和这个人说过一句话,但是已经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不同的气质。
他感觉到,这个人绝不好惹。
段大老板回到了卧室里面,卧室里一片漆黑。他静静的坐在卧室里的摇椅里,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隙。那双眼睛的眼角终于流下两道泪痕。他回到卧室里面已经好一会,整个人一直沉浸在无限的凄凉和痛苦里面。泪水流下之后,他才终于好受一些。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闻到一股血腥的气息。那血腥气息就像看不见的幽魂一样,一下子把他整个人包围起来。
他寻着血腥味道,一双眯缝的眼睛,在黑暗中,忽然犀利的看向卧室的角落。他隐隐约约看见卧室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方形的东西。那东西像是一口箱子,和装着他儿子尸体的箱子似乎一摸一样。
这间卧室他住了十几年,这个角落里从来没有放过任何东西。可是怎么会忽然多了一口箱子?而且箱子里散发出血腥气息!
他从容的点燃卧室里的蜡烛。烛光点燃之后,暗淡的黄光弥漫开来。烛火跳动,映着段大老板那张苍白而苍老的脸,他的判断没有错,角落里放着的,正是一口箱子。和装着他儿子尸体的那口箱子一摸一样。
段大老板在摇椅里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角落里箱子的前面。身后的摇椅兀自摇来摇去,发出极轻极轻的“吱吱”声。
他伸手打开了箱子,血腥气变得浓重,扑鼻而来。
段大老板看见箱子里的东西之后,烛光中,脸上露出非常吃惊的神色。这口箱子里装着的也是一具尸体,凌乱的肢体最上面,放着一个头颅。头颅的那张脸满是血污,额头上的头发因为血污的关系,粘在脸上。那双瞪大的眼睛前面也粘着几绺头发,头发却没有把眼睛全部遮住。
在烛光中还能看出,头发缝隙里,那双怒视的眼睛充满惊恐和怨毒。脸上的嘴咧着,使得整张脸上的表情呈现出又愤怒又恐惧的表情。
段大老板首先吃惊的不是这张可怖的脸,和这个死去的人。而是,凶手竟然把这口箱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了自己的卧室里,自己居然连一点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