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沉寂的时光中,她以为自己能够将那一段撕心裂肺的情彻底放下,她也真的以为自己放下了。可直到机会来临,她才发现原来这段情从开始的那一天开始便注定了至死方休」
那日梨花落尽,恋情终结的那一刻,梨白以为自己关于乐子暮的感情便会因为对方的死亡而慢慢沉寂下去。而事实上在离开凤离城的那段时间内,她真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避开想念乐子暮,甚至随着日子平淡无味的过去,她也真的以为自己彻底放下了那段感情,可是事实上又是怎样呢?
作为花妖,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在漫长的相伴中,乐子暮于她而言是不可替代的存在。若是她当初没有想过要变成人类,没有想要一颗人心,也许他们现在还能够像从前那样平淡地过下去。
就算不可以,那至少乐子暮还能够活着,总好过如今的阴阳相隔。那段情留给她的除了伤还有内疚和自责。
远走他乡前往漓渊国的时候,梨白只是觉得留在这里满心的伤。却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放下过往的自己在回来之后,竟然会因为一个不切实际的可能而乱了心神。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梨白想着白日里那个声音对自己所说的话就觉得心里不安又焦躁。没想到这个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方法。
“梨白,你有没有想过让乐子暮活过来?其实他并没有失去重生的机会,毕竟他的心还在,而且就在你的身上。”那个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的时候,她本是在收集某些材料以研制新的药物。
因此在了无人烟的深山里陡然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着实吓了她一跳。可当她听清楚话里的意思时,她就发现自己对这个想法动心了。只要乐子暮能够重生,就算要她失去这颗心她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那人说了原先为妖的她,哪怕失去了这颗人心也能够凭着这个躯壳活下去,所以只要能够找到让这颗心寄居的乐子暮的身体,再辅以特别的术法,她就能够和乐子暮相守终生。
只要这么简单,她就真的可以和乐子暮再续前缘吗?令死者重生真的就这么简单?
“世间万物皆有其理,若要逆天而行,需得付出代价。”彼岸不时挂在嘴边的话忽然在梨白脑海里响起,让她顿时一怔。如果她真的选择让乐子暮重生,从各种角度来说也是在逆天而行吧,那么这次的她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她真的能够承受所谓的代价带来的全部后果吗?重生后的乐子暮又是否还会是她等待的那个人?
梨白只觉得自己头脑越来越混乱,想要相守的心情和对未来的不可预知让她顿时陷入了迷茫之中。
“梨白,你记住,这颗心是为了你而跳动。”耳畔再度回响起乐子暮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梨白忍不住泪流满面。那段情那段爱那份不顾自己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心意,她怎么可以放弃让那人活过来的机会?
默然地从被褥里爬起来,梨白看了眼镜中因为泪痕而显得憔悴的脸,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听着那里有规律的心跳声,梨白不由得微笑起来,轻声对着自己说道:“子暮,我们很快就能够再见面了。相信我。”
慢慢地朝外面走去,推开往生阁的大门,梨白留恋地看了一眼身后古典雅致的店。想起当初自己带着情伤离开凤离城之后,画凝和凤墨瑾待她的真心实意;想起那两个人用自己最大的努力通过信件帮自己走出那段伤;想起信中时不时提起的有关她们的日常趣事,梨白忍不住弯起眉眼,轻笑出声。
失去了乐子暮却拥有了两个挚友,她本该至此知足。可直到机会来临,她才发现一直以来任何事情都比不上那个人。只要那个人能再度站在她面前,唤她一声“梨白”,再将她拥入怀里,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小凝,小瑾,如果我做错了事情,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转头继续往前走去,不过多时,梨白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幽暗的夜色中。
不远处一双湛蓝的眸子冷冷地盯着梨白远去的身影,片刻后他的身边竟然多了一个红衣女子,不知说了些什么,红衣女子停顿片刻跟上了梨白的步伐。
凤墨清等人因为顾及彼岸急切地想要赶回往生阁的心情,只能匆匆跟凤相寺的住持告辞,随后快马加鞭赶往凤离城。途中彼岸的身体状况一直反复,凭着画凝的灵力早已无法维持她的健康,最后凤墨清只能够再度钻进马车,将佩在腰上的迷魂镜放在彼岸胸前。
他本身的灵力因为那个闹别扭的家伙而导致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只好求助于迷魂镜中的迷蝶。幸运的是迷魂镜本身所带有的灵力比凤墨清想象地要强得多。不过多时,再次陷入昏迷的彼岸已经慢慢睁开了双眼。
“凤墨清,离凤离城还有多远?”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彼岸立刻便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事情。
“今天傍晚应该就能到,你再休息下。”接过凤墨瑾递来的丝帕擦去彼岸额上的冷汗,凤墨清尽量放低语调说着。他不想告诉彼岸,这几日她的身体状况令他们几个都是食不下咽,随时反复的病情更是让人无法安下心来。
“嗯。对了,迷魂镜你还是自己拿着。只要回到了往生阁,我就会好的。”话音一落,彼岸便再次疲惫地陷入沉睡中。她的灵力透支的厉害,现在只能靠往生阁里的那些灵器才能够让她真正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只是往生阁真的没问题吗?
望着即使在沉睡中都轻轻蹙起眉的彼岸,凤墨清不由得有些心疼。他从认识彼岸起就鲜少在这人脸上看到其他表情,很多时候她都是一副胸有成竹、镇定而又淡漠的样子。
只要看到彼岸,原本焦躁的他都能情不自禁地安静下来。可是仅仅是因为病倒,仅仅因为不知究竟是什么的危险,她就变得如此脆弱,脆弱到令人心疼。
心疼如斯,凤墨清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将吻落在彼岸额头,嘴角还牵着一抹温和的笑容。
那突然的动作让一边的凤墨瑾假意捂住眼睛,却又笑眯眯地转过头,面上微微有些发红,她的心里却是满满的喜悦。原来凤相寺真的能够有心想事成的能力,才过了这么点时间,王兄竟然能够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
不过估计王兄也只敢在彼岸姐昏迷的时候才会做吧,要是彼岸姐醒了,王兄肯定不敢。在脑海里细细想了一下彼岸姐知道自己被凤墨清偷吻了后的反应,凤墨瑾就默默地想为自家王兄祈祷。
如果有一天彼岸姐也能将王兄视为重要的存在,那么就最完美了,而她也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开心的那一个。
笑容满面地想着凤墨清和彼岸成为彼此重要的存在的场景,凤墨瑾就觉得心里甜甜的。若不是彼岸比凤墨清难对付,说不定她现在就会想尽办法去撺掇彼岸了。
这样的快乐果然比日复一日呆在宫中好多了,凤墨瑾喜滋滋地想着。
果然如凤墨清所言,时至傍晚时分,一群人总算是回到了凤离城。将马车停在往生阁的门口,画凝掀起帘子好方便凤墨清抱着彼岸下来。几人脚步匆匆得将彼岸送回房间。
眼看着画凝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彼岸在那些东西的围绕下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凤墨清三人才松了口气,盘旋在心上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凤墨清,江情,小瑾,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兰笙,说不定过会儿梨白也会回来,有我们三个在一定能够照顾好姐姐的。”
“画凝,梨白说她短时间内不回来了。”在一旁帮着画凝整理物品的兰笙忽然听到对方提起梨白,忍不住开口说道,并在说完之后快速地跑进对面梨白的房间拿出来一封留信。
“唔,梨白说她所要制的药物有一样材料凤离城没有,所以要去别的地方找。小瑾,你又看不见她了。”细细地看了一下留言,画凝转手将那封信笺递到凤墨瑾手中,略带几分惋惜地说着。
“感觉好像梨白回来之后,我们更难跟她见面和说话了。”闷闷地说着,凤墨瑾颇有些失落。她还想跟着画凝和梨白,三个人一起好好玩玩呢,却没有想到每次不是自己不在就是梨白不在,三人凑在一起的机会竟然那么小,还不如当初分隔两地,时不时地用信鸽作为传信使呢!
“梨白又不是不在了,总会有机会的。”摸摸凤墨瑾的头,凤墨清安慰了一句再度望了望彼岸,这才拉着凤墨瑾和江情告辞。正如他所说的,来日方长,只要他们几个还活着,在一起的日子还会少吗?
彼时凤墨清只想着他们几个一定会活着在一起,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所谓“活着”的基础有一日会被打破。
彼岸在兰笙谈及梨白的时候便模模糊糊有些意识,因此倒是将梨白走的原因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她无法解释自己心中的不安感,只能确信这次过后,也许画凝和凤墨瑾都很难和梨白再回到从前那样。
梨白走时的情感变化还留在往生阁内,稍稍一感知彼岸便能知道大部分。也知道在他们回来之前,梨白已经选择走向一条并不正确的路,只是他们谁也无法阻止她,因为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必须由她自己去承受。
他们从来都是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