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薛柒道别之前,简溪突然提出要上楼看一下薛夫人,她已经很多天没看见她在眼前晃了。
虽然薛柒有些为难,但他并没有阻止她,倒是迟翊宸及时地拉住她的胳膊,疑惑不解地看着她,“现在还不到幸灾乐祸的时候,你不要太得意了。”
他不是有心要浇灭她的气焰,而是担心她会受伤,谁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突然间跳起来伤害简溪。
那种后果他可承受不起。
然而简溪却坚持着,她像是有些生气,涨红了脸,说话的语气带着委屈跟不甘心,“我才没有得意,我只不过是想要问她一些事,关于我母亲的事。”
话音刚落,她就干脆地甩开他的手重又往回跑,直奔楼梯口。
留下迟翊宸跟薛柒二人还有些发愣。
一提到简溪的母亲,薛柒就面露愧疚,这种愧疚不管是过去多少年都不会被侵蚀,反而会越来越深,特别是在他不得不迎娶现任妻子的时候,这种愧疚拷问着他的良心。
他想简溪去找妻子肯定也是为了问这件事吧。
原谅他没有办法开口,因为至始至终,都不过是他一个人酿成的错误,才会让简溪的母亲跟简溪都受到那么大的伤害。
“那打扰了。”迟翊宸沉稳的声音打断了薛柒的思绪,等他抬起头来时,年轻人已经循着简溪走过的路,跟着上楼,那修长的背影带着坚毅,让人觉得很可靠。
当然他肯定不是去把简溪强行拉下来,而是去保护她的安全,这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她的决定,如果她坚持,他也不会不答应。
这就是所谓的纵容到自己都习惯了这种滋味吧。
薛夫人的房间并不难找,迟翊宸上楼的时候,简溪还站在门前,他快步追上去,她似乎还在踌躇着。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向来时的路--迟翊宸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他镇定自若,动作还是那般从容优雅,好像他不是跑过来,而是腾空出现似的。
她苦笑,很想装作若无其事,但是颤抖的肩膀已经将她的心事泄露--她太紧张了,才会在门前踌躇了这么久,还没有进去。
害怕知道真相以后,她会更加埋怨起薛柒。
说实话,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怨恨薛家,尽管她现在什么都没想起来,对薛家的人又存有戒心,但她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血液与他们相通。
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关系?
看到她如此脆弱,他的心也跟着揪紧,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温热,她的指尖却微凉。
“放心吧,薛柒很爱你母亲,我能看得出来,只是你也应该知道,这并不妨碍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他说得简单粗暴,简溪竟然从中得到了慰藉,勉强地露出笑容。
既然如此,那她也没有必要害怕了。
反正过去的早就成为事实,无论她怎么尝试,都没有办法改变。
伸手握住门把手,扭开,简溪将门推开,一阵穿堂风就先灌了进来,伴随着沙哑的呜咽声,与其说是在抽泣,还不如说是在碎碎念。
薛夫人就躺在靠右手边的大床上,窗子敞开着,热风灌进来,室内也没有开冷气,简溪的后背瞬间就沁出汗液,就连走廊上的空气都要比这里冷。
而让她惊讶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薛夫人的身上居然还盖着厚被子,她身着蚕丝睡衣,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原本的卷曲跟蓬松都被一盆冷水浇灭,取而代之的是湿湿重重地垂了下来。
看到简溪出现,哭声戛然而止,薛夫人沉了脸,一边坐起身来,抽了张纸巾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她的声音还是不改冷漠,“你来这里干什么?是谁让你进来的?”
很显然她也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她那憔悴的模样可不像她希望的那么一回事,她一抬手,简溪就用那狙击手般的视力看到了她的无名指上的痕印,那里已经没有宝石钻戒。
看来她现在可是被特殊对待着,这就是所谓的严刑拷打吗?
那可真是有趣。
简溪无心嘲讽,也不想成为那种幸灾乐祸的婊子,如果这件事是她做的,那她一定会花时间慢慢欣赏薛夫人的窘态,肆无忌惮地嘲笑她,侮辱她。
但是现在薛夫人会变成这样,可跟她无关。
“你别误会,我可没空来嘲笑你,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你,你最初跟我母亲本是好姐妹,为什么之后还要在她离开不久后就跟她的丈夫--前夫离婚?”简溪的语气很自然,像是在做什么访谈节目。
这个问题听起来确实很愚蠢,但她想她一定能得到什么不一样的答案。
话音刚落,一个枕头就朝着简溪飞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若不是迟翊宸拉她到怀里,估计她的脸就得被强行接受那枕头的亲吻了。
明明都瘦成那样儿了,薛夫人的力气还是不小,她把能够得到的东西都往他们这边丢,然而都被他们轻松躲过了。
一提到她那个所谓的好姐妹,她到现在还是觉得生气。
既然没办法将他们从房间赶出去,薛夫人也只好作罢,她喘着粗气,并且不断咳嗽,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深地陷下去,颧骨下的两处凹陷也很明显。
很难想像前阵子还是一副雍容华贵的富态,现在就瘦成了这样。
简溪不是觉得可怜,纯粹就是有些不可思议。
她咳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抬头看着简溪,是那么地像那个女人,以前她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如果一早知道简溪就是笙儿的话,她绝对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亲手将她掐死在她的怀里,这样一来,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麻烦了。
还以为那个女人死了之后,她就能过几天安宁日子,没想到她的女儿也这么不省心。
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的存在,真让人恶心。
捂住嘴,薛夫人一边抚了抚疼痛的心口,她气若游丝,但还是回答了她的话,“好姐妹?你在开玩笑吗?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跟她是好姐妹了,的确,她是把我当作闺蜜,但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她抢了我暗恋了那么久的薛柒,还反过来要我加油,这下贱的女人在一点点地挑战我的耐性,最后,我终于抢过来了,因为我怀孕了,用一杯加了烈性药的酒怀上的。”她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苦笑。
多可悲,薛柒都不是真心愿意跟她结婚,只不过是为了所谓的负责任--其实更应该说是他是给逼迫的。
如果不耍点手段的话,薛柒根本就不会看上她,也怪那个女人太傻,竟然真的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答应她去她家里留宿,她难道就一点都不怀疑她吗?
只可惜这个孩子因为得不到薛柒的祝福,最后还是在八个月的时候,胎死腹中。
紧接着薛柒的母亲也跟着离世,薛夫人因此丧失了最强大的后盾,若不是她的城府够深,大概早就被踢出薛家大门了。
不过就她现在的境地,恐怕也比被迫滚出去差不到哪里去。
一想到母亲的感情给这个女人贬得一文不值,简溪就气得差点要冲上去胖揍她一顿,好在迟翊宸及时拉住她,他提醒她,“别让无关紧要的人脏了你的手。”
他总是能做到冷静,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简溪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本想转身离开,谁知薛夫人会在这时候又不知死活地补充一句,“还有你其实弄错了哦,我在那贱人惨死之前就已经怀上孩子,就因为这样她才会离开薛家,并在不久后发生车祸。”
薛夫人说话的语气很是轻慢,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看来她对此并不感到愧疚,反而还因此而洋洋得意。
她要是不用那种语气说话倒还好,简溪还不至于生气。
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转身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迟翊宸根本就来不及拦住她,她就已经将膝盖压在床沿上,伸手抓住薛夫人瘦弱的手腕,强行将她从床上拖拽下来。
她是不懂什么叫隐忍,当有些人光是靠骂已经没办法开化的时候,那也只能动用武力了。
简溪的力气甚大,要将那么瘦弱的女人拽下来根本就毫不费力,不过几秒时间,她就已经将她拖到地板上,薛夫人似乎还想反抗,伸手掐住床沿,不肯整个人都落地。
“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就只会惨叫了?我母亲生前对你应该不错,你怎么能忍心--。”简溪没有说下去,她继续拖动着,但她并没有要打她的意思,虽然恨,但她也不打她。
她不是地痞流氓,在对方动手之前,她都不会先动手。
闹出这么大动静,惊动了楼下的薛柒跟在房间休息的薛岳鹏,领着十几个佣人追上楼去,结果就看到薛夫人躺在走廊的地毯上,简溪躺在她旁边喘气,迟翊宸靠在门框上,无奈地伸手。
将简溪拉起来后,他们也赶到了跟前,询问怎么一回事。
简溪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沉声,“她有一本日记本藏在薛瑾汐手上,那里面应该有不少好东西,你们要不要,自己决定。”
说罢,她拉着迟翊宸绕过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