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简溪在医院待着实在闷得慌,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其实心里比谁都想要回家。
既然如此,在医生建议多住两天的情况下,迟翊宸依旧毫不犹豫地办理出院手续,风尘仆仆地把她接回家去。
一身黑色亚麻裙显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站在别墅门口,简溪竟然觉得有些陌生,想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整整一个半月,她都没有回家过。
“这里,还是我的家吗?”迷迷糊糊间,她低头呢喃,迷茫的眼神,不敢确定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说,只是她一个梦境罢了。
不等男人作出回应,她就抢先一步推开门,定定地站在门口,看着排成两排的佣人朝她鞠躬,毕恭毕敬。“欢迎少奶奶回家。”
这算什么?过去简溪可能还会觉得,这种韩剧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发生在自己身上很不可思议,说不定还会为此而窃喜。
现在她却觉得难堪,她们注视她的时候,她全身如同火烧一般刺痛,面红耳赤。
她还是察觉到了,她配不上这个称号。
“怎么不进去?”迟翊宸温柔的声音突然响彻在耳畔,打断了她的思绪,简溪回过头扫了他一眼,那张宛若雕塑般的精致脸庞不见冷漠,唯有眉眼间的柔情似水,柔和了他的脸庞。
他突然对她这么好,非但没有让她觉得安心,反而还让她感到恐慌。
因为她一直在想,甚至是在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没了耐心。
“没什么,只是觉得陌生罢了。”她实话实说,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情绪,径直穿过人潮,屋内还是跟以前一样,哪怕一点改动都没有。
想必,又是迟翊宸的吩咐,就是不想让她觉得陌生。
简溪突然觉得好笑,淡漠的脸上浮现一丝嘲弄的笑意,柳眉微皱,脸色略显苍白。
她笑的是迟翊宸的用心,可惜是用在她这种石头身上,不然凭着他这种心意,多少女人想要扑进他的怀里,真是可惜了,让他这么好的人去配她这颗烂梨。
因为是吃过午餐才回来的,所以她直接上二楼回房间,推开门,没有去躺床上,而是走到沙发前,慢吞吞地坐下来,姿势拘谨。
迟翊宸始终跟在她身后,他站在沙发后,双手撑在沙发背上,然后低下头看着她,目光流转,“怎么不回床上睡觉?长途奔波你也累了吧。”
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柔滑的触感,微凉。
简溪仰着脸,摇了摇头,她半闭着眼,墨黑的瞳孔不见以前的光彩,如同死灰一般的眼神,没有希望,也没有光亮。
沉默并不尴尬,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想他也该习惯这种感觉。
尽管再次提起她并不合适,但迟翊宸既然做了,那就从未想过要隐瞒。更何况他对简溪的照顾的确是无微不至,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能纵容她。
“后来我去找姚琳娜了,她觉得愧疚,我就顺水推舟,让她去帮我调查一些事情,只有她才能调查得到的事。”他顿了一下,星眸闪烁,“还有,我也去找了伯父,让他有空多过来看看你,我说你还是很想他。”
话音刚落,他就能清楚地看着俏脸一点点僵住,由冷漠转为愤怒,那双深邃的眼如今再次被怒火吞噬。
伸手盖住她的眼,迟翊宸并不惊讶她会生气,甚至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料到了她绝对会生气。
因为无论他做什么,都只会让她感到厌恶,不是厌恶他,而是厌恶自己。
猛地拍开他的手,简溪站起身来,直接将面前的大理石桌掀翻,毕竟她是警校出身,掀翻一张桌子对她来说毫不费力,男人也只是挑了挑眉,满目柔情。
玻璃杯被打翻在地,因为地毯的缓冲而不至于碎裂,然而杯子里的水却洒了一地,包括那些他让人帮她准备的茶点都一律遭殃。
就连他特地选购的一条项链,礼盒都被压瘪,想必项链也断成几截了。
“这是我的事,你凭什么要管?以前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多管闲事的人,现在你怎么了?”没有歇斯底里的吼,但是冷漠的眼神,质问的语气,就已经足以伤透一个人的心。
简溪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做的任何事都绝非她所愿,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如同本能似的一遍遍地证明他对她的爱,一次次地挑战他的耐性,她快要疯掉了!
可笑的是,明明是自己做错事,她的心里却在哀求着,求他不要离开她,除了他她什么都没有了。
迟翊宸的目光黯淡下来,他将手收回去,转身走到床边,一把坐在床沿,镇定自若地看着她,刀削般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我还想问你,你怎么了?”
颤抖的身子突然僵住,她瞪大双眼看着他,手垂在两边,空落落的不知道该抓住什么才好。
想制止他回答,可他已经抢先一步,揭开她丑恶的面孔,“你知道这些天来你对我发了多少次脾气吗?你有没有算过,你到底看了我多少眼?又跟我说过多少句话?何曾笑过?”
若要质问,他随便一脱口就是一箩筐逼得人无话可说的问题,简溪这才知道自己是自掘坟墓。
短暂的呆滞过后,她突然激动起来,绕过沙发冲到他跟前,她揪住他的领子,俏脸微微扭曲,双眼血红,噙满热泪。
不可否认,她就像一只失去理智的豹子,疯起来可能连自己都咬。
“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厌倦我了?你想要去找其他女人,对吧?找那些干净的纯洁的,很像之前的我的替代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早就受不了我--”
话音未落,她就被抓住肩膀,他转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流转的目光将某些就要迸发的情绪掩藏住,他依旧冷静得出奇。
然后,他扯开领带,将在外套脱下,动作干净利索,没有半点犹豫。
简溪慌了,以她现在的心情她根本就不想跟他结合,而且那个噩梦至今还缠住她,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爱抚对她来说几乎等同于慢性自杀。
“你不要过来,你疯了吗?你明知道我受过伤害--”又是没说完的话,她的脖子突然被他狠狠掐住,虽然力气不重,但足以把她吓了一跳。
衬衫的纽扣都已解开,露出均匀有致的线条,瘦削的锁骨,蜜粉色的皮肤,她从未像今天这样把他的身体看得如此清楚。
男人将她的两只手并在一起压到头顶上,掐住她脖子的手渐渐加重力气。
没有感情波澜,他的目光是冷的,“害怕吗?万一被我杀掉的话,你应该很悔恨吧,讨厌我吧,我就是这种人,即使你受到非人的对待,我还是想尽办法让一切跟以前一样,我就是这么自私。”
无论他说什么,简溪都只是惊恐地看着他,好像他也是那个曾经侵犯她的人似的。
说白了,她心里头怨恨的并不是那个人,还是他。
为什么没及时来救她?如果那天他没有加班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为什么他那天要加班?为什么要喜欢上他?为什么她明明痛苦得要死,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只为了他安心?
他到底凭什么?她明明都想好死了,却因为他而不得不挣扎着活下去。
都是他的错。
“啪嗒”一声,泪水滴在她柔滑的脸颊上,因为她的脸颊冰凉,所以泪水显得格外滚烫。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男人淡定从容的神色,鼻子眼眶也没有红,可是眼泪却是从他的眼中滴落,他也没有闪躲,甚至感觉不到他在难过,抬起手抹掉眼皮底下一点泪珠。
即使流泪,依旧如此冷静,可是他流泪了,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你……”愣愣地盯着他良久,简溪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男人又突然俯身,将薄唇往她的耳边贴去,某女条件反射地闪躲,差点惊叫出声。
到现在,噩梦依旧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然而他并没有吻她,只是贴在她的耳边低喃,“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随即起身,将扣子扣上,并穿上外套,动作优雅,没有拖沓。
“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接受你的恨,再见。”平静的语气却如同冷箭,狠狠地将她的心扎穿,他背对着她打领带,修长的背影今日看起来竟如此无情。
简溪反应不过来,只能一个劲地问,“你说什么?”他不回答,迈开步伐就要离开。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会让他离开?他可是她唯一生存下去的动力。
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抱住他的腰,眼泪决堤,说话的声音却很清晰,她闭着眼睛,几乎是不顾一切。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我随便你处置,我现在就只有你了,我这些天快要疯掉了,我想姚琳娜想我爸想侵犯我的那个罪犯,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鸟人,我快把自己逼疯了。”
她抱得很紧,起初迟翊宸本想挣脱开她,她却死活不答应,甚至连腿都架上去,跟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相当滑稽。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配不上你,你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没有,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小孩,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带着什么病原体,我想这些想到失眠,却每天都要装睡,我怕万一暴露我的感情,你会觉得我恶心。”
毕竟她如此不堪,哪里还有资格说这种话。
她说得很急,也不肯给他回应的机会,喋喋不休地说了很久。
直到他抓住她的手,温热的手心将她冰冷的手包裹住,她再次失神,泪流满面。
“你忘了,你有我,其实就是拥有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