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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上)

离歌岁月 他乡的霓虹 2024-12-19 19:14
韩说笑一笑:“兄长怎地不应了她,看来是个聪明女子?”
“临走还不忘落井下石,这般样人,我可不敢用。”韩嫣似笑非笑的、继续曲起指节敲击桌案,发出脆生生的空空声,有些烦闷,他想了一回,蓦地扬声道:“阿玉!你过来。”
玉奴儿小跑着进来,一张脸白玉里浸着嫣红,很有些娇俏,她问:“公子何事吩咐?”
韩嫣便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末了,笑吟吟道:“光是彩礼不够,这般许是够了,卫家是忠厚老实人,你的心意到了,也就再没甚可顾虑了。”
玉奴儿面色羞红,声音细弱蚊蚋的应了,立即低着头跑了出去,仿佛韩嫣说的另有旁人,本不是她。韩说眨眨眼,对他道:“她以韩家人的身份嫁过去,这事家里也都知道了。”“哦?”韩嫣随意应声,并不十分在意。韩说顿了顿,续道:“......他们虽然不曾当面说,背地里可都在夸——”
韩嫣笑道:“夸什么?”
韩说嘻嘻笑着不说话,韩嫣心情无端好了些,似乎郁气被北风吹散,平增了三分腊梅的舒爽的香。
同是朔风里,隆虑公主却没有这样的好兴致了。
平阳公主府这几日由于置办嫁妆显得格外热闹,红喜本是世俗里一道极靓丽的风光,宛如盛世春景里的繁花,开在枝头、卧满心底,对于未来尽是渴望,虽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美好的开端,但那红烛的亮印在心底,终究是一抹堂皇的影子。
平阳正在清点彩礼,正看得眼花,不妨隆虑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拉住她衣袖,跺足道:“好阿姊,千万放我在此躲一躲!”躲谁?她也要躲?平阳望着她笑道:“这又是怎么了?不就是隆虑侯来京了么,万事有陛下祖母在前担着呢,你怕什么?”
隆虑坐下,绞着衣袖,咬牙道:“话虽如此,可我不愿见他,”她有些激动,“阿姊是从未瞧过他混账起来的样子!从前拘在封地里吃穿用度已是奢靡,在京中也不知丝毫检点,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只怕那一位又要——”
“你可仔细说话。”平阳蹙眉,想来陈蟜不过是手中散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陛下即便疑心谁,也断不至于自己的亲姊夫身上,谁不知道外戚终究是外戚,都是一根藤上的瓜,扯着这个,那个还不会疼么?
隆虑撅嘴不语,这时又有人来报,却是卫青来访。
平阳身子一僵,笑靥温柔:“请进来。”
隆虑见她有外客,便起身走到屏风后,过了片刻,不想卫青却是与陈蟜一同进来,平阳眉梢微挑,还未言语,陈蟜已抢先笑道:“殿下长乐无极。”
隆虑在屏风后只惊得浑身一颤。
卫青照例见过礼,他此来不过是为了三日后的姻亲之礼,他平平淡淡看了平阳一眼,平阳不慎触及,只觉那眸光宛如蛛网黏上指腹,怎么也甩不脱,没由来一阵心慌。她笑一笑,匆匆掩过:“这就火急火燎的等不及了?”
卫青一愕,淡笑道:“毕竟是一件事,虽不算大,也耗费了殿下许多精神,哪里能够不仔细?”他说着,缓缓走到她右手边坐下,那宽大的衣袍笼着的身躯,沉静、直白,在她眼里有一种格外健康明朗的美。陈蟜向四下看了一遍,唇角含了丝笑,并不多话。
他这般说话,平阳心里的涩意平白又浓了几分,但她不客套推脱,只命侍女将清单竹卷送过去,卫青接过,大致阅过一遍,淡淡道:“承蒙殿下,只是礼是否多了些?”
“我费了心思挑选的,你倒清廉?”
平阳莞尔一笑,可及时收住,这话竟有些撒娇凑趣的意思,从前并不是没有这样玩笑过,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可恰是如此,她也并没有再刻意避嫌,仿佛因他也要结亲,他们已经于无形中可以比肩而立、地位相当。卫青却恍若未觉,只微微笑了一笑,陈蟜此时懒洋洋的插了进来:“礼多也不是坏事——殿下——可见过隆虑公主?”
平阳早防着他,闻言抿嘴笑道:“她?她不是你们陈家的人么?怎么倒来问我呢?好没道理。”陈蟜无声笑了起来,一面笑,眼神些微露出几分不耐:“果真?我可有急事寻她,若是公主见了她,劳烦告知一声,先谢过了。”
平阳点头,隆虑前后听得清楚,“急事”?他们之间原来还有急事!她嘲弄的笑一笑,素手微扶髻,款款绕过屏风,向陈蟜道:“好巧!”
陈蟜冷笑:“方才不在,现下又在了?”
当着阿姊,她到底还是不愿撕破颜面,凭他冷嘲热讽,到底也不敢怎样放肆,隆虑婉转一笑,容光十倍娇艳,道:“君侯这是何意?倒似我着意躲着你!我不过小睡了片刻,一觉醒来便听见你在说什么急事慢事,倒扰了我清梦。”
陈蟜怪笑一声:“竟是我的不是!”他说罢便转身往外走,隆虑不料他如此消极怠战,愣了一愣,立即追了上去。他们去了,屋子里霎时尴尬起来,沉吟片刻,卫青缓缓道:“这礼......”
“我安排的,你不喜欢?”
平阳话一出口便懊恼,又造次了,卫青忍不住瞅了她一眼,心里一暖,微笑道:“自然喜欢的,公主这般周全,实是省去了无数麻烦,小臣感激不尽。”
做官不久,官样话倒是全学会了。这话好似挠在棉花堆上,不痛不痒的擦过,平生一股酸意,若要更酸更涩,她却是不能够了,便将话题扯开去,闲闲的道:“你可知道他们是怎么了?”
卫青料得她并不十分了解详情,此事韩嫣不说,隆虑不说,他一个局外人有什么立场谈及?只摇头不语,平阳便不再提,两人静默着略坐了坐。那天光是青灰色的,落在地上,倾泻的仿佛也是沉暗,暗暗的梅香飘来,只闻着便觉是极明丽的色泽,胭脂也似。
他要告辞,平阳并不留,只命人好生将他送出去便是。
这厢陈蟜大步如流星,隆虑好容易追上,小半步落在他身后,笑嗔道:“哟,今日可不像你。”陈蟜笑道:“说的不错,我虽是不肖子孙,一味纨绔,可也不是阴损狡猾之人。”
他笑得恶毒,隆虑呆了一呆,猛的站定,拉住他衣袖道:“话说清楚,谁阴损狡猾了?”
陈蟜微笑:“还有谁?你道我不知道,淮南王是怎么离京的,这里面那些弯弯绕绕,只怕你更清楚罢?”
隆虑放开他的衣袖,瞳孔紧缩,眸光忽然转冷:“你都知道了?”陈蟜笑道:“不敢说都,略知一二。”他的脸仿佛蒙着一层模糊的雾,笑意是隐约的,看不清晰。隆虑指尖发凉,心里有几分惧意,毕竟是她的夫君——“嗳,”陈蟜无奈的摇摇头,伸手轻抚她的面颊,叹道,“到底也是为陈家,怪谁呢?”
隆虑一呆,瞧他不似作假,却也不很真,但她是聪慧的,僵的面容立刻甜腻一笑,便将这件事遮掩了过去,两人之间一种虚假的默契。
卫青走出平阳公主府,沿路旁慢慢的走,青灰的墙、斜斜逸出三两支赤红的梅,冷俊的香,从墙下走过,仿佛一片绢帕轻轻拂过肩头,花枝便细细的颤动。
玉奴儿等了许久,远远的瞧见他,却不敢迎上,待他走到了前面,她才蹑手蹑脚的跟上去,虽然他们早不是第一次见面,她踮着脚走,徒然想起差不多正是一年前——那时的他比现在还要瘦,一双眼柔和明亮,挺直的脊背,仿佛一株青翠的松柏,她忍不住笑意。不妨卫青猛然转回头,一见是她,倒愣住了。
她正立在墙根下,漆黑的长发柔软温驯,身上一袭月白的衣裙,她愣了一刻,立即低下头去,笑了起来。她的笑也是不恼人的。
卫青有些尴尬,轻声道:“你在这里?”
玉奴儿迟疑片刻,没有走过去,远远的回道:“是呢,公子说,有一件极要紧的事,央大人去办——大人可知,廷尉署里关着一个名为张次公的人?”
卫青想一想,没有丝毫印象。
“公子说,请大人务必救他一命。”
若是羁押于廷尉署,自然是犯了汉律,只怕不易。卫青沉吟片刻,若是韩嫣特特的来寻他做此事,只怕张次公此人非同寻常。
他点头应了,正欲走,又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天正寒,你先回去吧,过几天我就去接你。”
玉奴儿面色绯红,垂头转身便小跑着去了。卫青望着她的身影,低低的叹了口气。
廷尉署日常负责的案件卷宗成千上百,但各级官吏权限分明,每日时辰有定,规矩森严,只可惜长安脚下权贵之多,总有使人犯难之处,或是违律,或是*乱,种种情状不一而足,抓之不尽,断之不绝,而江湖盗匪豪侠之类却又不同,为*杀人当诛,为孝杀人则当嘉奖了。
卫青没有返家,立在廷尉署外看了好一会,门口进出小吏偶有识得的,忙不迭的向他行礼:大人可是有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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