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上

长安城里的第一场雪，在忍耐了许久之后终于纷扬而落，宛如白莲朵朵盛开，晶莹玲珑，惹人爱怜。
巷内井水处，依然传言不绝于耳，石玉阁一夜之内易主的消息不胫而走，新主的招摇过市远非旧主可比，高阁之内油烹火烈，走马章台一掷千金，连幼子亦知窦家公子风流形状，相比之下，韩嫣的风头却是黯淡了不少。
卫青骑着马，在陌上慢慢行走，这样冷的节气，谁不愿意待在家中？可惜他实在不愿再听姊妹兄弟们关于他姻亲的热烈讨论，朦胧而浓烈的喜庆意味笼罩着所有人，好像一只笼子将他牢牢的锁在里面，透出些隐约的闷，教人想要暂时远离。可走？走又能去往何处？他一路绕城，耳边听闻的却尽是关于石玉阁的消息。
他叹了一声，到底是摆脱不了。
淮南王离京之事早已人尽皆知，陛下次日便擢拔韩嫣为上大夫，卫青已暗暗捏了把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想着，不免走了三分神，手里缰绳猛的一抽，便被一人攥在了手里。
卫青忙稳住坐骑，一面看去，这人生得丰神如玉，一双眼漆黑如墨，虽然消瘦许多，不是韩嫣是谁？
他笑一笑，翻身下马，低眸道：“上大夫。”
韩嫣咳了咳，似笑非笑的道：“大人不必多礼。”他心知卫青心内疑惑，却只字不提近日之事，仿佛无意般拂一拂袖，道：“今日我做东道，请大人吃一杯酒，如何？”说罢拉着马缰便走，卫青知他秉性素来违拗不得，也不必多问，只得随他前往，雪天路滑难走，他却走得甚是轻松，一路衣衫飘然，言谈举止神采飞扬。
“就是此处。”
韩嫣停下步子，卫青见这门庭装饰俗艳，便知所到之处，正欲阻拦，韩嫣已将马交给门口小厮，不由分说，拉过卫青便大步入内，其内里与外界沉寂截然不同，冬青苍翠，四处美人红妆艳冶，丝竹管弦不绝于耳，不知何等熏香靡靡，而他两人皆生得清朗隽秀，众人入目，心内都是一惊。
贵客来，主人自然迎来，卫青扫过一眼，却是位三十上下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打扮举止依然妖娆，长安贵族们的风流侈靡他是见过的，而民间这般的率真直接倒是激得他面红起来，而他定力素来强悍，见状立即清心寡欲，抱元守一。
韩嫣递出两枚银锭，笑道：“凡俗之物就免了。”
那美妇人眼光骤亮，接过钱财，却也不敢伸手拉他衣袖，只满脸堆笑道：“那是自然，既如此，雅阁内小坐片刻如何？”一面便吩咐左右引二人前往，韩嫣毫不迟疑，卫青却微微皱眉，一路风流娇艳之处数不胜数，宛如冬日里走入了温棚花室，到处姹紫嫣红，那所谓雅阁便是阁楼之上，独有小窗位置绝佳，卫青立在窗前向外看去，只见远处白茫茫一片，是雾是雪已分辨不清。
韩嫣叫住那侍女，笑道：“可要快些。”
那女子被他眼光凝视，只羞得面红耳赤，应声快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