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儿扣了扣韩嫣紧闭的房门。
自打窦家买下石玉阁之后,他便在刘陵如常所居的小阁内闭门不出,只下令将玉禄中的书籍收拾带走,其余无论玉石花鸟,他一概不闻不问,连舞伎仆佣也尽数遣散,素日的热闹喧嚣一时被冷清取代,玉奴儿说不清心内是何种滋味,也不敢轻易揣测,他心里又是怎样的滋味?
韩嫣微咳了声,暗里隐隐传来他低低的声音:“进来吧。”
玉奴儿推门入内,内里没有酒气,也并不封闭,甚至侧边还留着一扇木格子窗,不时透入凉风,韩嫣正坐在案旁,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韩嫣久处暗里,早已习惯视物,轻声问道:“你来作甚?”
玉奴儿心内千般惊疑,临到嘴边却是一团乱麻,不知从何说起,她定神想了想,试探的问道:“公子可曾赠与陵翁主什么物事?”
韩嫣“嗯”了一声,并不说明,却问道:“你如何知晓?”
玉奴儿恍若未闻,径自道:“公子所赠之物,可是一枚玉珰?”
“确有此事。”韩嫣语调微扬,抬头盯着面前漆黑的身影,心中不禁疑窦丛生,难道哪里又生了什么变故不成?玉奴儿咬咬唇,道:“这件东西,现下正在阁中一位女客手里,妹妹私心猜度,只怕来龙去脉并不简单,公子可知?”
韩嫣心里浮起一股幽恨,面上却并不发作,淡笑道:“这也没甚可怪的,不过一件死物,便是碎了又如何?”
她听他话中另有它意,却不知他所指何事,只得闷闷的不做声,忽而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娇笑,来人笑道:“若真是件死物,也就罢了,不沾情带故,也算是它的造化。”玉奴儿一惊,向韩嫣身侧退了两步,只见一缕轻纱翩然入内,掠起一阵幽香,来人从容点燃屋内灯火,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阁内的女客。
韩嫣早已敛去情绪,从容而立,淡然道:“殿下千岁。”
玉奴儿闻言直惊得背脊生寒,慌忙行礼问安,隆虑扫了她一眼,冷道:“取酒竟取到了此处,石玉阁也当真没甚规矩。”
玉奴儿不知如何是好,韩嫣仍一动不动的站着,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隆虑的眼眸,却不似平日那般出言回敬讥讽,这般沉默却惹得隆虑心头一阵不安,但她天之骄女一贯恣意率性,不过一瞬便平复慌乱,亦不甘示弱的盯着他。
屋外尽是窦家家奴,今夜便是最后期限。韩嫣左额忽而猛烈的疼痛起来,似是潜藏在肌肤之下的血脉喷张碎裂,激得面色瞬间惨白,他避开眼,向奴儿轻声道:“你先出去吧。”
“小臣这几日寸步未离石玉阁,想来与窦家之约已然做到,淮南王也已远离京畿,几年之内绝不会再重返长安城,不知公主可还满意?”
隆虑淡笑着听着,漠然道:“咱们从此相安无事,如此自是甚好。”
她话音未落,便听屋外传来一阵哗然水声。
韩嫣侧头透过窗向外望去,只见一片纯白皎洁的月色下,“芙珠”中粼粼水纹波痕一圈一层涤荡开去,仿佛玉质,仿佛一朵徐徐盛开舒展的莲花,而在水月之间,有一人自下浮跃而起,宛如一尾银鱼。待他看清那人的面颊,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