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照一惊,转而笑了起来。
刘陵不解,一双美眸忽闪忽闪,盯着窦照。
窦照心内冷哼了一声,最近陛下新封的卫夫人正是这小子的阿姊,这人敢夺了他表姐陈后的恩宠,压过窦家一头,族里的那些年轻好事的早就嚷嚷着要教训教训卫家了,今日倒被他撞上了这一位也跟卫青结了怨的,偏生她还是淮南王的心尖尖上的人物,即便此次结果了他,将诸事推到刘陵身上,只道自己失手,与窦家全无干系,岂不是极好?他心里思量,面上仍不动声色的笑道:“只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刘陵瞧他笑意古怪,并不答话,窦照知她并不全然相信自己,坦白道:“实不相瞒,我们窦家正好也想会一会这位卫夫人的弟弟,我只是可怜我那位表姐命苦,被这卫夫人夺了陛下宠幸,心内终日抑郁苦闷,我身为她的宗亲,即便不能做些什么,也要警告警告他们卫家,免得他们日后倒看轻了咱们!”
刘陵却不知道这些事,皱眉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窦照含了丝冷笑,嗤笑道:“他原是平阳侯家的骑奴,他阿姊、也就是如今的卫夫人,也是侯府的讴者,还有几个兄弟姊妹,知其母不知其父,具是微贱至极之人......”他看了刘陵一眼,笑道,“与咱们可不同。”
刘陵不说话,原来他竟是平阳侯府的人。
她出身钟鸣鼎食之家,自幼承训颇通黄老之学,又生得一副如此美艳风流的模样,但须知人外有人,唯有一位平阳公主,无论出身模样仪容气度具在自己之上,怎能不暗自咬牙生恨?
刘陵想了一回,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作壁上观,看看公子的手段了?”
待得卫青不明所以,被人领到此处,也自然是窦照的手笔了。
窦照存心折辱他,众人亦都是好事者,便将卫青捆了,带到阁楼之上,牵一段帷幔缚住他的腰身,一截绑在阁楼栏杆之上,众人哄笑着将他往楼下一扔,惊得刘陵娇呼,卫青身子一轻,接着在身子坠力之下那帷幔狠狠一勒,腰腹猛的传来剧痛,只能悬空挂在半空之中,晃来晃去宛如一条正在风干的鱼。刘陵转而瞧得眉开眼笑,拍手道:“有趣有趣!”众少年也都跟着哄笑了起来。
他们却不知,卫青所经历的远非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可比,他静静的悬挂在半空中晃悠,既不挣扎,也不说话,只是漠然。
窦照盯着他,笑道:“莫非这是个傻小子?我却高估了他。”
卫青只觉头疼欲裂,快要爆裂开来,一阵一阵的晕眩,腹部被重击的伤处被勒得生疼,手足皆被狠狠的扎紧,似是勒入了肌肤,不过片刻已觉麻木,只怕如此血流不畅,时间一久这双手就要废了,他微微哼了一声,勉力朝窦照看过去。
窦照被他眼光一扫,只觉莫名一寒,自己竟会怕一个奴隶?
刘陵走到他身前,仰起头对卫青笑道:“你好生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让你下来如何?”她见卫青闭目不语,以为他是怯了,甜甜一笑道:“究竟是我漂亮一些,还是平阳漂亮一些?”
窦照不料她竟这般的小女儿脾性,若是这小子稍稍讨好了刘陵,就此轻纵了他,自己怎会甘心?待要出言阻挠,却听卫青冷冷的道:“你就算再美又如何?即便天底下的人都说你美,在我眼里你连她一只手、一只眼也比不上。”
刘陵一愣,眼圈泛红,嘴唇轻颤起来,随手捡了一块碎石,扬手便向他砸去,正好碰在卫青额角,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卫青的意识略略模糊,窦照心内却是大喜,正待吩咐左右,命楼上之人在那帷幔上略做做手脚,便要诸事大吉,却听一人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刘陵一见着那人,脸色蓦地红了,带着一丝惴惴不安,不敢去看他的脸色。
窦照笑道:“原来是韩大人。”
韩嫣似笑非笑的立在木门旁,眼里寒意一闪而过,并不看刘陵,径直走到窦照身侧笑道:“不知建章监是如何得罪了公子,到底是卫夫人幼弟,得罪的究竟还是陛下的颜面。”
窦照脸色突变,建章监?这是何时的事?陛下反应竟如此之快?家族虽然势大权重,但若是廷尉署追究起凌辱朝廷官员的罪责,只怕也要颇费一番心思,但若饶过了这次,以后再要下手只怕也是极难了,他正在踌躇,只听韩嫣低声笑道:“在下可是为了公子着想,别无他意。”
众人见着韩嫣来此,早已将卫青放下来,窦照见状暗自咬了咬牙,向韩嫣冷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走一步了,大人来的倒是好生及时。”说罢匆匆离开了此地,那一众少年颇有些忌惮韩嫣,也迅速的四散离开。
卫青面色沉郁,扯开身上绑缚的帷幔捆索,坐在低矮山石上沉默不语。
韩嫣恼怒的瞪了刘陵一眼,她在一旁静立不语,先时的气焰,不知怎的一见了韩嫣便全然不知去向。卫青看了他们一眼,对刘陵冷笑道:“只要还死不了,我自然不会计较的。”
他勉强站起身,向韩嫣行过礼,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隐约瞥见一抹鹅黄衣衫隐在门外树后,一闪而过便不见了踪影,他望了片刻,继续往外走去。
韩嫣等卫青离开后,方才对刘陵轻声道:“走吧!”他待她一如往日,既不责骂也不生气,转身往外走去,刘陵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他竟未再开过一次口,也未回眸看她一眼,只顾低头大步往前走去,她心内惴惴不安,又不敢说话,只得加快了步子跟上,绕过曲折回廊便是一道侧门,隐约可见门外明月霜天,韩嫣蓦地停下,侧身让开,对她道:“翁主请罢。”
刘陵瞠目结舌,他?他这是何意?
韩嫣只是静立,眼里未见怒色,刘陵心里却逐渐害怕起来,怕他是怒到了极处,反而面色如常,神态自若。刘陵面色涨红,十分羞赧委屈,又不敢与他争辩,她性子自有执拗之处,绝不肯轻易低头认错,还有......倘若就如此负气离开,自己也舍不得呀!
两人一时默然不语,过了片刻,韩嫣轻轻叹了一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刘陵身子一颤,抬头死死的盯着他,美眸内眼泪簌簌而落,轻声道:“我是何苦,难道你不明白?”
韩嫣摇摇头:“我不明白翁主为何如此放诞任性?”
“你......”刘陵心里一窒,几乎便怒了起来,咬唇忍了片刻,神色慢慢转柔,低头似哀求的道,”今次是我不好,你别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