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丛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是偶遇。我将你的画像拓印,派出去的人手持一副,见着你的踪影便来回报,你真以为,世间真有如此巧的事。”
菁华目瞪口呆地站着,抓着郑修远的手不禁紧了紧,陈丛看她不停的贴近郑修远,心中的怒火不自觉的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郑修远,我且问你,她是何人,姓甚名谁?”
陈丛的视线一直想要抓住那道纤瘦的身子,却苦于一直被郑修远挡住而看不真切。
“殿下问此为何?不知她何处得罪了殿下,倘若有,修远代她向太子陪罪,还请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她计较。”郑修远微微一揖,轻声说着。
他心中有一个想法,却不知能不能让陈丛死心,他只怕有些话一说出口,不但予她无益,反而又套住了自己。
“你只需回答本殿的问题,无须顾左右而言他。”陈丛厉目而视,郑修远却视若不见,垂着视线摆明了不愿回答,“既然你不说,那本殿亲自问她。”
说着,陈丛扬手大步上前,手越过他的身侧抓向菁华。
菁华惊呼,看着伸来的手连连后退,愕然地发现它不再上前,抬头原来是被郑修远扣住了。
“殿下请自重。”郑修远压下他的手,退后几步,突然伸手将菁华搂入了怀中,连她都被惊了一跳。
郑修远与她虽说是同时穿越来到异世,又青梅竹马长大,可从来不曾有过逾越之举,最多也就拉拉小手,他这突然的举动,怎能不令她怔忪,到也不曾推开他,只是僵着身子靠在他的怀中。
郑修远看似自然的举动,予陈丛而言如五雷轰顶,紧皱着剑眉瞪着浓情蜜意的两人,双手紧握成拳,怒气冲天。
“她,到底是何人?”他愤而怒吼。
郑修远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她是修远指腹为婚的妻子,杨菁华。”
陈丛仰头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咬牙恨齿:“好,很好,好一个杨菁华,敢戏耍于本殿,真是好胆识。”
菁华被他的神色所摄,身子轻颤起来,越发靠紧了郑修远。
他的手紧紧地抱着她,替她筑起了一堵无形的高墙,给她一方安稳。
“若菁华有得罪殿下的地方,还请看在修远的面上,不予她计较吧。”郑修远环着她的手轻拍了拍,无声宽慰着。
“郑修远,你最好别露出什么纰漏,否则……哼。”陈丛冷哼着,旋身大步绝然而去。
数名黑色锦衣的男子面无神色的经过他们的身旁,追随着陈丛的脚步,未出多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这样,算是没事了吗?”菁华靠着郑修远的胸口,闷声错愕地说着。
这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她还以为此次是凶多吉少,连着他也会被她连累,没想到陈丛就这么头都不回的走了。
郑修远似将将从梦中醒来模样,伸手推开她,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侧过了身去:“应该是暂时的,这几日你还是要小心些,别一人出门。”
“哦。”发现他的尴尬,她也转身整了整衣衫,偷偷抬眼打量了他一眼,“那现在……我们干嘛?”
郑修远转了个方向:“我还是送你回去吧,明天再替你买字画。”
郑修远送菁华回到杨府的时候,珊儿正等在府门口探头张望,见着两人的身形,提着裙子跑了下来。
“小姐,小姐。”
“我不过出了个门,这么想我不成?”菁华心情很好,不知缘由的好,看着珊儿红扑扑的小脸蛋儿,戏谑道。
“不是,小姐,菁艳小姐回来了。”小姐一跺脚,蹙着柳眉说着。
“菁艳回来了!”她回头望了身侧的人一眼,垂下了眉眼苦思。
菁艳打从回门那一日回来过,就不曾离宫,连郑修远都很难打听到她的消息,以至于她已开始渐渐淡忘此事,不想她又突然回来了,不知可有什么特别之事。
“先进去吧,有事让珊儿去找我。”他伸手搭在她的肩头,而后轻推了推。
她向前迈了两步,又回头望向他,无奈的点了点头,才回转慢慢挪进了门去。
上回菁艳回来,她避了出去,这一次怕是避不过了,杨菁艳这三个字予她而言,便如鱼刺梗在喉头,怕是这辈子都会怀有愧疚吧。
她慢慢地走着,不知身后的郑修远一直望着她略显瘦弱的背景,直至消失于门内才离开。
菁华径直回了房内,吃了晚饭,只听说菁艳未回宫,要在府里住下,忙唤了珊儿去打洗脸水,准备早些歇下。
只是珊儿才打开房门,便看到杨菁艳站在门外,举手正要敲门。
“菁艳小姐。”
珊儿曲膝一礼,杨菁艳只是笑了笑:“你家小姐可歇下了?”
“还没。”
这厢,听到声响的菁华心中哀叹,珊儿不知道她心中原本打的主意,她这一句还没,她连什么盼头都真没了。
“我找她聊聊天。”只听到杨菁艳对着珊儿如此说道。她听了,不得不站起身来,走出了内室。
“菁艳。”看到门外站着的锦衣女子,她开口叫了一声,而后冲着珊儿扬了扬下颔,招呼道,“进来吧。”
这似乎是她记忆之中,杨菁艳第一次主动来寻她,以往,她总是避着自己,生怕惹得她不开心。现在果然不同了,成了太子侧妃,就学会了那套与人周旋的把戏了。
“找我有事?”她径直在桌旁坐下,见她慢步踱至身旁,就伸手拖了拖一旁的凳子,示意她坐下,而后替她倒了杯茶放在跟前。
“没什么事儿,只是上次回门的时候,没遇上你,趁此机会来见见,日后想见面怕是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她笑了笑,慢慢地伸出青葱玉指捂上了茶杯。
是吗?皇宫的生活真能让以往那个生性有些懦弱的杨菁艳变成眼前这个女子吗?浅笑而语,神色淡然,隐隐透着些许的距离,不温不火的让人琢磨不透或许会吧,好人都能变成恶人,又有什么是不会的呢。
她自嘲一笑,深吸了口气:“宫里的生活可习惯,太子对你好吗?”
这问题压在她心底很久了,如一豆烛火,看似不起眼,却日日夜夜灼烧着她,让她备受煎熬。便是被判了死刑的人,总也想求得死个明明白白,她亦是如此,若认定了自己愧欠了她,总也想亲口听她说出自己过得好,还或是不好。
“成亲之夜,才是我与太子头一回相见,若要说我们是情深意浓,那便是假的,然他待我到是好的,至少我是太子侧妃,不愁吃穿用度,也没有下人敢给我使脸色看,可谓是得了无限荣耀了。”她幽幽地说着。
可在菁华看来,却未必如此,瞧她的脸色,在烛火之下,带了一丝苍白,一番话下来,神情更是带了些许的茫然。
她以前的神情,总是淡然的让人觉得她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会去争。正是如此,无论徐雨婷做了什么,她都不会将怨气迁就到她的头上。
“那你觉得好吗?可舒心?”她又追问。
杨菁艳捂着茶杯的手一抖,杯里的水洒了一些出来,菁华忙从一旁的架子上抓了块干净的帕子,拉过她的手就擦了起来。
白色的帕子,细嫩的肌肤,黑紫的……
那是什么?
她挪开帕子,看着手腕上那一条深的已经有些发黑的瘀痕,她的手抖了抖。
杨菁艳似察觉,忙抽回手,慌乱的扯着衣袖掩饰,而她,竟也不敢开口点破。
“我怎么可能过得不好,比起在府里,那是相差太多了,现在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挺好的。”杨菁艳伸手抚了抚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鬃角,浅笑地说着,神情中忽添了丝紧张。
她在担心什么,怕被她发现什么吗?现在还有些什么想瞒下去的。
菁华在心中苦笑,有些恨她的忍让,明明她过的不好,却还在拼了命的想要粉饰太平,这又是何苦呢。
“你能在府里住多久?”将手里的帕子放到一旁,她再次替她将茶杯注满。
“我打算明儿晚上就回去,在回去之前,想邀你一起去游玩,不知你赏不赏脸?”
菁华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出这等邀约,只是想想又没有什么理由拒绝的,便点头应下了。
“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咱们明儿早上见。”她起身,衣袖拂过桌面,带倒了茶杯,茶水覆在桌面上头蔓延四散,菁华一把抓过旁边的帕子手忙脚乱的擦拭着。
待她回过神想起杨菁艳抬头看向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她早已不见了。
今夜的她还真是奇怪啊。
望着门口,她愣愣地想着,直到珊儿回来,她也没能想明白。
翻来覆去的一夜没能睡着,她昏昏沉沉地打了个盹,待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突然想起昨夜杨菁艳邀她游湖,前思后想总觉得有些怪异,便叫来了珊儿,让她去郑府告诉郑修远一声,道是杨菁艳请她游湖。也没别的,就只这一句,若是连郑修远都觉得奇怪,那定是有问题,他也一定会来寻她的。
将珊儿遣了出去,她便慢条斯理的穿衣洗漱,存了心的想要拖延时间,生怕菁艳会来叫她。
可有时就是这样,越是担心的事就越是会发生,她才担心菁艳会派人来请她,转眼就见着人已经到了她的门口。
“菁华,你醒了吗?”
房门紧闭着,所以杨菁艳并不知晓她已然起身,还在站门问道。
“哦,等等。”此时的菁华正在梳头,听到她的声音,一惊,手里的梳子啪的掉在了地上,忙应了一声,俯身去捡。
珊儿,你到是快点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