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男子笑着,反剪着双手背身走向暗处,“你这性子还是未改,喜往危险之处淌混水。”
菁华错愕的跟在一旁看着他俊挺的侧脸,慢慢浮起欣喜:“少寒,你真的是少寒,哈哈。”
她笑得开怀,与十年前的救命恩人再次相逢的喜悦让她情难自禁,笑意如何都按捺不住,大步跟在他的身旁。
“少寒,少寒,少寒。”心中莫名的愉悦更令她兴致勃发,望着他不停的念叨着他的名字。
“菁华!”他无奈叫了她一声,她方才似回过神来。
“原本以为,咱们此生都难有机会再见,却没想到你就突然出现了。”她说着,心中忽又升起了疑问,“对了,我后来问过人,说宫里没有叫少寒的皇子,到是……”
她沉下声来,后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那次相遇之后,她确是问过修远少寒此人,彼时,修远也不知宫中有这样的一个人物,后来还是费了一凡心思才终于打探得知,宫中有一个域池国送来为质的皇子,正叫少寒。
此后,她更是确信,他们再见面的机会渺茫。
“呵呵,到是有个域池国的质子是不是?”他摇着,仿若口中所说的是他人,与他并无关系,“你也不必多虑,于这事上,我看得比谁都通透。”
她放下心来,又问道:“只是你怎么出宫来了?”
想来当年那个他们进出自如的墙洞,按着他此时的身形有些勉强,他总不至于还是用那招吧。
少寒见着她的神色,自然猜到她心中所想,摇了摇:“放心吧,山人自人高招,至于那处墙洞,早就封起来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步入了人潮之中,他伸手挡开撞来的行人,护好了浑然未知的菁华。
“都十年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去了,如今周安与域池相安无事,更传言会结盟,为何皇上还不让你回去?”
少寒看着沿街而去的两排高悬的彩灯,透过各色灯笼纸散着五彩的霓虹迷乱了双眸。
他讪笑着:“你莫要看眼前的繁华喧闹,太平盛世,实则都是假的,若哪天你一开门,看到他国的兵马穿街而过,也不必太过惊讶。”
“何意?你是说,结盟不过是个假相么?”她虽不理朝政势局,但也听修远提过,皇上有意与域池结盟,以至来抵挡其他数国的联盟。
如若这消息为虚,那日后或许真会如少寒所述,免不得刀刃相向。
“好了,很多事儿你不必操心,也莫怪我说些丧气话,能过一天好日子,就别虚渡了,活得自在些才好。”他突然收住步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我是偷溜出来的,需回去了,他日有机会自会再见。”
菁华站在原地,看着他两个大步入了人流之中,有些落寞的背景随即被其他的身影淹没。
一个生活在别国的质子,如浮萍随波逐流,宫里那些攀高踩低的定是瞧不起他,待不得他好的。
想着又突然觉得自己虽然莫名被带到了食古不化的古代,但至少衣食不愁,无人敢给她气受,与之相比,好上太多。
“菁华。”
郑修远的声音如雷而降,炸回了她的游魂,也回想起自己方才信誓旦旦的保证。
惨了,他定是恼了。
回头,果然见他一脸怒意的站于五步之遥处,手中不搭调的握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看得菁华心惊肉跳的。
有人从两人之间经过,他不耐烦的伸手推开,那人自是怒意横生,只是一看到修远狠厉的眼色,就摸摸鼻子埋头无声离开。
“呵呵,淡定淡定。”她干笑了两声,右腿后退了一步,做好了随时落跑的准备。
“不是说不会随意乱跑么?”修远冷冷地问着。
紧锁的剑眉透着难言的威严,便是与之相熟悉十年的菁华都看着怕,难怪来往的路人被惊得远远避之。
“我,哪个刚才……其实……嗯……”她吱唔着,直觉告诉她,与修远说出方才遇到的人,自己绝对讨不到好处,反而会被骂的更惨。
“方才遇到少寒了?”她正犹豫间,突然听到他的惊人之语。
“你怎么知道?你瞧见了?”
菁华瞪大了圆眸,讶然的望着他,真是料事如神了。
“见着一个与之相似的背影,猜的。我曾在宫中见过,他虽甚少露面,只是一墙之内,你又曾让我打探过少寒此人,留意了便总会遇上几面,有过点头之交。”
说话间,他已踱到跟前,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她。
她接过:“原来如此。你可还记得十年前,我曾偷偷随你入宫,后来被陈丛撞见,险些引得满城风雨,后来便遇到了他。是他,带我出了皇宫。”
“原来正是他。”修远点头,自然而然的圈着她的肩头护着往回走,“那时问你是如何离宫的,你还偏生不肯告诉我,果然是有奇遇。却没想到十年前的他已有能力将你带出宫,此人不容小窥。”
菁华侧头扫了他一眼,暗自偷笑。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少寒到底是如何带自己出宫的,怕说了出来,他也会觉得是高估了少寒。
人流渐渐稀疏,而郑府已近在眼前。
“回府吗?”郑修远撇头问她,见她摇头,便向府门口走去,心想着待会儿让管家派人去杨府告之一声,她不回去宿了。
踏过门槛,两人相伴走到后院。
“今日少寒到是与我说了桩有趣的事儿。”她忽然笑道。
“哦?何事?”
“你前些日子不是提及域池与周安结盟之事吗?可少寒今日却同我道那怕是一场空谈。”
郑修远垂着眼敛,在渐明的月色之下,泛着淡然的光彩。
忽地,眉眼一挑,他开口:“他这个被囚深宫失了自由的人,消息却不见闭塞,果然是让许多人都小瞧了。”
他深吸了一口,接着道:“百年之前,域池为周安所败,不得不俯首称臣,成了周安的附属国,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更甚至于送来皇子为质,以求得喘息之机。收声敛势的域池经过百年的休养生息,已悄然变得国富民强,可周安呢,上有昏君下有馋臣,前朝内廷奢迷渡日,如今是国库空虚,兵力疏懒,这结盟一说也不过是有心之人安抚那些看清局势的百姓罢了。”
“这么说来,的确是候消息喽。”她与之并肩而行,身子微微前倾探头看着他。
他笑笑,点了点头:“名义之上,域池仍是周安附属之国,又何需结盟,二来,以如今周安和域池两国实力,怕是周安已无那个能力让域池点头答应结盟。”
“如今域池国真的如此厉害?”秀眉突然一皱,“那少寒为何还不想法子回去?留在这儿终归是别人家的领地,又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许多事情可不像你说的这般简单。他还不回去我猜原因有二,一嘛,便是域池国内有人不想他回去,其二,便是他在周安还有目的。”
“你是说,他打算做内应,好让域池国击败周安,一血百年之耻么?”她见修远点头,又道,“若是域池有人不想他回去,又会是谁?少寒还有兄弟么?”
“自然?你以往也是通古博今的,应该知道古时的帝皇总喜儿女成群,各宫妃嫔更是希望诞下龙子,域池国又岂会只有一个皇子。他被送来周安,你我知晓的已有十年的光景,若是受器重的皇子,又怎会轻易的送来他国做质。”
“也就是说,他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娃儿。”她摇摇头,一脸的同情之色,“凭着他一人之力,怕是回不去的。”
不由的想起方才隐隐听到的话,虽未曾听清少寒与陌生人到底讲了什么,只是想到至少在周安国他还有可以商量说事的人,许是修远说的不错,少寒此人,他们都小瞧了他。
一个在别国还能活下来且活得与他这般淡然之下又带着不凡气度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受尽压迫欺凌的人,且不说皇宫是个如何凶险的地方,只他这份蜇伏的心境便是她忘尘莫及的。
“许是他根本就不期望你口里所谓的那份情意。”修远意味深长的笑着,让菁华好似看到了“奸情”的意味,只是满心期待了半天,也没见他再吱上一声,不免有些讪讪的。
“你又知道,咱们连穿越这等诡异的事儿都遇上了,自然算是见多识广,可有条规律却是不变的,便是高处者自有高处者所期望却盼而不得的亲情纠葛。你看后世多少亿万富豪,可他们的亲人之间又有几份真情,还不是为了他的钱和地位。”
他摇头笑着,看到前头隐隐而来的烛光,清了清嗓子,示意她打住。
灯笼火晃晃悠悠的来到近处,两人看清了来人,正是楚婉带了她的陪侍丫头,被菁华称为姑姑的景儿。
“楚姨,景儿姑姑。”见着两人,菁华咧嘴笑着迎了上去。
“你们回来了。”楚婉顺势握住她伸来的手,笑盈盈地看着两人,“可玩得好?”
“外头可热闹了,楚姨真该和我们一块儿去的,还有景儿姑姑,我瞧见了很多好看的丝线,我想买来着,可是远哥哥不让。”
郑修远原是事不关己的站于一旁,突然间被无故波及,不得已只能开腔:“你识得哪些是好丝线吗,弄到最后还不是又嚷着被人骗了。”
菁华回头向着扮了个鬼脸,对于他的吐槽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