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殿。
众臣在殿内等候,议论纷纷,面色透着一丝凝重。
虽然战乱是暂时搁置了下来,但是城中散乱的民心,还有尚薇手里那张来路不明的兵符,都是众人现下非常想要了解的。
步撵在议事殿的门前停了下来,尚薇牵着尚俊下了步撵。
不远处,一抹青蓝色的人影出现在视线里,却让她的柳眉下意识地就是微微一蹙。
墨清?他来这中宫,又是做什么?
“姐姐?”尚俊本来正要进议事殿去,感觉身旁的姐姐停下脚步,便拉了一把她的衣袖。
尚薇回过了神来,对着尚俊微微一笑,一转身牵着他,“走吧。”
那墨清,应该只是经过这里要去后宫的吧,虽然丽贵人尚在牢里,但依他的身份地位,想要再勾搭个什么妃嫔,必然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她自然,也不想和他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只当是没有看见便是了。
踏入殿内,气氛有些诡秘。
众人纷纷跪拜,迎着他们二人上了王座。
尚薇拂了一下裙摆,神色淡然地落了座,扫视了一眼殿中的众人,开了口,“诸位这么急着找本公主过来,不知有什么要事?”
当朝的大司马四下看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代表众人上前,“禀公主,臣等有一事不明。”
“哦?大司马想问什么?”尚薇显得很冷静。
“公主……臣等,只是想知道,关于这退兵一事……”大司马说话有些犹犹豫豫的,显然是在拼命组织着语言。
尚薇看着他的慌乱,神色淡淡,“嗯?退兵之事,有何不妥?”
“这……这……臣等,是想问,公主是用什么法子,得以阻挡了军队……”
荣彦站在王座之下,看了一眼尚薇,果然,她的气势还是镇住了这些大臣们。
现下摄政王并不在堂上,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也并没有那么难以对付。
“既然战祸已避,我璃国亦是没有太大损失,生灵安好,大司马又觉得,本公主这样处理,有何不妥?”
尚薇一拢长袖,巧妙地化解了他的问题。
她并不想将问题的矛头绕到这兵符之上,毕竟,这上面的说辞,她还依然没有想好。
被尚薇这么一问,大司马竟是哑口无言,环顾着四周的其他官员求助着。
忽的,一个沉稳的声音冒了出来。
“可是臣等听闻,公主是因为手握了楚国的兵符,才得以退了兵,却不知,是否是真的。”
一个墨蓝色官服的男人从大司马的身后走了出来,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正是当朝的刑部尚书,叶尧。
一见到是他,荣彦微微眯起了眸子。此人政治手段极其残忍冷酷,刑部在他的掌管之下确是让众人不敢再犯罪,但此人亦是摄政王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前些日子听闻是府中出了些变故便未曾见过,今日,他倒是也没落下。
果然,这个问题还是绕不开了兵符。
尚薇看着叶尧,一身墨蓝色的长袍上纹饰着飞禽走兽,一条发带束着长发,身影颀长。肤色很白,甚至透着一丝不自然的苍白,让人感觉冷冰冰的,甚至有不太像人色的感觉。
她素来对这个男人没有好感,且不说他是摄政王的人,单是他身上的气质,就容易让人想到,地狱的鬼司。
“若是真的又如何,若是假的,又能如何?”她淡淡一笑,并没有人表露分毫的情绪。
“公主此言甚是,无论是否是借兵符退了兵,能免了一国的祸事,拯救了百姓,都必然是公主的本事。”叶尧一步走上了前,拱手行了礼,语气却亦是不依不饶。
“只是那楚国兵符的来历,公主若是不能给个让我等都认可的解释,只怕,就是不能服众了。”
众大臣显然是惊了一下,虽然这话是大家都想问的,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像他这样直接问出了口。
尽管他的咄咄逼人让尚薇的心头一跳,但她只是轻轻眯起了眼眸,并没有显示出分毫的慌乱。
这个叶尧,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么尚书大人又认为,本公主要给个什么样的解释,才算是能服众呢?”
她淡然一笑,语气亦是不徐不疾。
叶尧也自然是想到了她会这么说,亦是淡淡一笑,“这就要看,公主怎么说了。”
“依照我璃国的律法,若是朝中之人私下授受了他国之物,来路不明的,都可以……”他有意在此微微一顿,随而笑意更盛,”都可以通敌罪问责。”
“放肆!”荣彦一蹙眉,出了声,“朝堂之上,怎容得你如此顶撞?!”
“臣,不过是依照律法,何来顶撞一说?”叶尧一转头看着他,那双明晰的眼眸里透出的丝丝精明和凌厉。
尚薇置于衣袖之中的小手微微握紧。
确然,这荣彦就这么给自己扣了一个罪名过来,让自己即便是不想说,也不得不找一个说辞出来了。
而叶尧此时也自然明白,若是没能在这个问题上难住了尚薇,只怕她的下一步,就必然是拿摄政王开刀。
这件事,他怎么都不会允许。
朝堂之上,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尚薇咬了咬牙,正要起身来说话,却忽的听见一个男声飘了过来。声音清晰之中,却透着一丝丝的懒散。
“公主,事到如今,就莫要再隐瞒了便是。”
随而,墨清一身青蓝色长袍的身影走入了大殿里来,锦绣绸缎,金丝绣着的是蛟龙的图案,衣摆之下的银色衣摆顺着他的脚步移动,泛着淡淡的光。
而他的面容之上,带着一如往常那样轻佻的,淡淡的笑意。
众人没想到,这素来不参与政事的平遥王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皆是吓了一跳,赶忙拜礼。
尚薇蹙起了柳眉,这个男人,此时又是要来搅什么局?
难道他是嫌现在的场面还不够乱?
然而墨清幽深的眸子只在她的身上微微一扫,随即却是走向了叶尧。
“尚书大人,其实这兵符,是本王赠给公主的,尚书大人,又如何要究这个根底?”
他的声音仍然是懒懒的,这样绵密好听,但这句话,却猛地让尚薇怔了怔身子。
这个男人,疯了不成?!
“墨清!”她蹙眉,不知道自己若是不出声,他还要说出什么话来。
但是现下,他方才的话却是像极了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整个大殿里的每个人几乎都吃惊地看着他,随即,便是议论纷纷。
叶尧也显然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了这么个岔子。
这平遥王素来是个纨绔子弟,但是毕竟……也是摄政王唯一的儿子。他既是摄政王的人,对这未来的主子,自然也是无法顶撞……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分明是在为摄政王办事,怎么跑出来搅局的人,竟然是他。
“平遥王这是在说什么?”尽管心下一震,但他还是冷静地问道。
“本王在说什么,你难道方才没听见么,还是要本王重复一遍方才的话给你听?”墨清拢着衣袖,微微眯起眸子看着他,语气忽然地冷了一些,“尚书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请王爷恕罪!”叶尧只得跪了下来。
众臣一看这场面,全都糊涂了。
墨清又是微微勾唇一笑,随而转身走向了尚薇,那明亮的眼眸之中倒映着尚薇的小脸,显然难掩的震惊。
他就是喜欢,看到她冷漠的小脸上,也会出现这些表情。
“公主早便承认了这兵符是本王所赠,不就也免了这些争执不是么,又何必为了顾忌本王的身份,却宁要让自己不好过呢?”
他这话带着的丝丝暧昧,简直让人想不误会的都难。
众臣惊惶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平遥王,这又是什么意思?”尚薇忍着要爆发的感觉,冷冷地道。
“公主认为,又是什么意思?”墨清笑意盈盈,仿佛完全没有顾忌这是在议事殿之上。
但他也并没有要等她说话的意思,看她生气,他就觉得满意。
长袖一甩,他又回过了身去,看着殿内站着的众多大臣,“这兵符的事,还有人要本王解释的么?”
众人早就吓得不敢说话,这平遥王是摄政王的公子,谁敢招惹,简直是不要命。
而且他的胡作非为,那可真是没个准。
“既然如此,那臣,便先行告退了。”他倒是也没有停留的意思,看着下面众臣都不说话了,便转身对着尚薇一拱手行了礼,也没等她说什么,衣衫飘摇地便径自出了这议事殿外。
尚薇满肚子的气却是发作不得,虽然他确是帮自己解决了当下的危机,却怎么总是有本事,惹得自己这么不高兴。
她冷眼看着下面的众人,果然是一群势利之徒,摄政王的儿子一旦出现,便就这样没了分毫的主意。
她冷笑一声,“现下,你们还想问什么?”
众人不语。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国难方歇,城中百姓逃散,人心惶惶,众位不去安定民心各司其职,反倒现在是来责难了本公主?!”她厉声斥责着,这些气,就这样撒出了一些。
“真是一群饭桶!”末了,她狠狠地怒了一句,一抬手扫下了面前桌案上的东西,起了身来,便也离开了议事殿。
众臣面面相觑,跪在地上都不敢抬头。
荣彦看了一眼议事殿内的众人,又看了一眼尚薇,蹙了蹙眉,只得跟了出去。
每次那墨清一出现,她的心情,就一定会被搅得乱七八糟。
“欣瑶,送太子回宫。”尚薇出了大殿来,并没有上步撵,只淡淡吩咐了欣瑶一句。
欣瑶看出了公主心情不好,又见她说完话就要离开,赶忙问了一句,“公主要去哪儿?”
但是她没有回答,就这么走向了前方。
荣彦此时跟了出来,看到欣瑶担忧的模样,摇了摇头,“公主就交给臣吧,麻烦姑娘送殿下回去。”
欣瑶这才点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