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中央的软座上,尚薇静静坐在那里。
一身透白色的长纱,梳着流云髻的青丝定脑后,配着一枝金步摇。映的她的身姿异常秀美动人。
荣彦坐在她的身边,眉眼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今日,她倒是很难得听话地穿了白衣,荣彦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淡淡的想着。
府里的婢女送来了最好的雨前茶。尚薇托着杯子,任淡淡的烟雾笼在眼前,难得的安然。
但众人都知道这大公主的脾气,因此没有人敢出声,只都侍立在一旁,低着头。
墨清过来的时候,虽然躬身行了礼,望着尚薇时,眼底却甚至放肆地没有将那样轻佻的味道收起。
不过尚薇的面上冷若冰霜,直接对他如同视而不见,随而指了胤桐,问了摄政王的情况。
胤桐自然不敢怠慢,慌忙把王爷的情况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更是提到了云倾是怎样的医术高超,即便是所有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也依然能妙手回天。
“神医重天的徒弟?”尚薇扣下手里的杯盖,抬起眼帘来露出了一分好奇。
“是……”
也正巧就在这时,宸枫和云倾一同入了正厅来,云倾一身杜若蓝的长纱,身形纤瘦而修长。也不知是不是这衣饰的关系,整个人就透着一股子的仙气。
“民女云倾,见过大公主。”云倾落落地跪了下来,眉眼低垂着。
尚薇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下,想着果然是世外高人的徒弟,便是透着几分空灵和飘逸。
“起来吧。”她微微一笑,对这云倾,倒是有着不错的感觉。
云倾谢了恩便起身来,也显然是一副不想多话的模样,退到了宸枫的身边。
尚薇看着她与宸枫站在一起,倒是很般配的模样,便浅笑着说了一句,”云倾姑娘与统领大人,看来倒是交情不错。”
宸枫愣了愣,赶忙解释道,”不不,臣与云倾姑娘,只是普通朋友。”
“哦?普通朋友?”尚薇眉眼含着浅笑,让人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不过既然云倾姑娘有这样好的医术,不如便入宫做了医官如何?”
这句话分明已足够该让任何人都受宠若惊,云倾却一转身复又在尚薇的面前跪了下来,“民女拜谢大公主,但师门有训,终身不得入朝为官。”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了一下。想不到这云倾竟是如此不识好歹。
宸枫心里陡然一跳,云倾的脾气,他了解,但大公主并不了解。只怕惹恼了公主,就麻烦了。
他正要上前说话,却只听得尚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哦?那真是可惜了。”尚薇倒也没恼,淡淡一笑,声音一如不徐不疾。
她今日倒也没有一追到底的想法,搁下茶杯,衣袖轻拂便起了身来。
“本公主,去看看摄政王吧。”
看着她带着正厅里的人一同去了后院,宸枫这才松了口气,转头来看着云倾。
“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你可惹不起。”
云倾纤细的指尖拢了拢肩头的纱衣,抬起眼帘淡淡看了他一眼,只回了三个字,“我知道。”
他真想回一句,知道你还这样顶撞,可看着她冷淡的面容,想到她心绪不佳,到了唇边的话便咽了回去。
“我先回去了。”随而她丢下淡淡的一句,便又是转身要走。
这摄政王府她不想多待,有些人,更是不想多见。
“我送你。”宸枫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跟了上去。
云倾倒是没有推拒,任由他跟在自己的身侧,一同走向前院。
“她是前朝的大公主,虽然没人说破,但谁都知道她与这摄政王素来不合……”
“嗯。”
“……墨澜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原想是打算借着这公主的力,虽然我也搞不清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嗯。”
“还有啊,摄政王的遗嘱上,写的是墨澜的名字……不过昨天瑾灵带我来找你的时候,我还真怕你不愿出手……”
“……”
一路听着宸枫在耳边絮絮,云倾刚开始还只用一个”嗯”字回答,到了后来,也懒得理他,顾自走着。
马车还在门外等着,看到她出来,车夫下了马车来迎接。
云倾面上一直神色淡淡,对耳边宸枫的聒噪亦是当成没听到。
直到要上车的时候她才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其实这些,我都知道。”
宸枫陡然气一结。
“不过你愿意说给我听,我也不反对。”
她淡淡说完,便一步踏着矮凳上了马车,帘子轻轻摇晃,遮盖住了她的容颜。
宸枫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虽然感觉自己又有一种被耍了的意味,但至少,她已经不生气了,不是么。
马车里。云倾靠着软垫,舒了口气。
想起了宸枫,她璀璨如珍宝的眸子里,飘过了一抹淡淡的和缓之意。
那个笨蛋。这么久了,还是没一点长进。
不过也还是他有办法,能让自己的心情就真的好了一些。
小婢在一旁收好了东西,看着云倾面上已不似早晨那般笼罩着阴云,便也是松了口气。
她挑起窗幕向外面一看,微笑着说了一句,“外面的雾,都散了呢。”
云倾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这是一语双指,便扬了扬唇角,给了她一抹微笑。
“云姐姐,你还是笑起来的样子,比较好看。”
小婢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不过都这么久了,统领大人,好像还是一点都没变。”说着,她也掩唇轻笑。
云倾忍不住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宸枫的时候。
那一日,璃国前往楚国的使团正经过鹿鸣山,不想却在路上,忽地遇到伏击。
当时的他还不是禁卫军统领,负责带队保护出使的大臣们,但伏击来的突然,他虽带人拼死送了那些大人出了鹿鸣山,自己留下来断后,却不甚受了伤,跌下了山崖。
而当时云倾正在鹿鸣山上采药,躲在丛林里看到了这一幕,待杀手们走了之后,她慌忙跑到了悬崖边望去。
好在他手里的剑缠着藤蔓,并没有跌落到山谷里。
云倾拼命将他救了起来,当时的他一身血污,俊朗的面上也沾满了血珠和尘埃,但那双澄澈透亮的眸子,却让她无法就此把他丢下。
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他便留在了师傅隐居的住所里养伤。
其间他托人送了消息到楚国,但师傅显然不想暴露了行踪。他们师徒便就在楚国来人接他的那一日,离开了鹿鸣山,再也没有了消息。
后来再见到他的时候,她已经在墨澜的身边了。
“云姐姐,你在想什么,都出神了。”小婢的声音忽然飘了来。
云倾这才打散了那些思绪,微微一摇头,”不,没什么。”
有些事,当时没有抓住,如今,便也永远无法再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