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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一次次失去

江畔夜语 江姝渃 2024-12-15 22:44
女子摇了摇头,轻声道:“小妹妹,不要问太多,我只希望你能将我的汗巾还我。”
绀香这才想起手中抓着的汗巾,匆忙还给她:“姐姐,这汗巾的味道和你房中所燃香的味道是一样的,那是什么香,怎么这么好闻?”
“这香是我自己调的,名唤‘追寻’,你可喜欢?”
绀香点点头:“是啊,很喜欢。”
女子又叹了口气:“是啊,你还小,自然是喜欢这味道的。”
她怜惜地看着绀香,将手中汗巾放在鼻前忘情地嗅了嗅,身子忽然颤抖起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她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血沿着她的下巴蜿蜒流向脖颈,染红了锁骨上那只白色的蝴蝶刺青。
绀香忙上前扶住了她,焦急道:“姐姐,你怎么咳血了,是不是又发病了?我去替你叫人来。”
女子拦住了她,虚弱一笑:“无事,每日总要咳一两次血,咳出来便好受多了。小妹妹,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吧?”
绀香将她扶到河堤边坐下,道:“我才没有那么胆小,娘亲过世前,每日咳血不断,我都已经受过了,这些不算什么。”
女子爱怜地摸了摸绀香的头,向她道歉:“对不起,小妹妹,让你想起来伤心事了。”
绀香摇头道:“没事,没有了娘亲,我还有哥哥,绀香并不孤独。”
“绀香,”女子呢喃:“这是你的名字?”
“是啊,”绀香道:“我是在二月最后一天出生的,所以娘亲给我取名叫绀香。”
女子轻轻笑着:“真是个好名字。”
“那姐姐你叫什么?”
女子正要回答,忽而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她二人面前,见到女子唇边未来得及擦去的血迹,来人皱了眉,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迷蝶,我来接你回去。”那人道。
绀香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短褐劲装,目光强硬而霸道,最惹人注意的,还是他左额眉眼尽头处的一只黑色金纹的蝴蝶刺青,与迷蝶锁骨上的白色蝴蝶很是相似。
他们二人竟有着相似的刺青。
迷蝶在他怀中挣扎了几下:“我不要跟你回去。”
她身子一用力,又是一阵轻咳,男子眼神软了下来,向她妥协:“好,先不回去,我先带你回房休息。”
迷蝶靠在他怀中,冲绀香虚弱地笑了笑:“小妹妹,谢谢你将汗巾还我,我叫迷蝶。”
男子看也没看绀香一眼,足尖轻点,便飞身跃到了二楼的窗上,抱着迷蝶小心翼翼地跳了进去。
男子正要关窗,绀香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冲着二楼大声喊道:“迷蝶姐姐,你若想找我玩儿,可以去长生当铺。”
她话音刚落,男子便砰地一声将窗户关上了,绀香被声音震得吓了一跳,冲窗子做了个鬼脸:“什么人嘛,没有礼貌。”
她狠狠瞪了那扇紧闭的窗子一眼,想起长随还在铺子里等她,怕他着急,再不敢耽搁,忙蹦蹦跳跳地向回家的路上赶去。
隐月楼二楼的那扇窗子后,男子注视着绀香离开,这才回转过身来,倒了杯水递给了床上的迷蝶。
“那小姑娘是谁?”男子问。
迷蝶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呼吸,才道:“只是个路过的孩子,我的汗巾被风吹下了楼,恰好被她拾到。”
男子哼了一声:“她出现得还真是凑巧。”
迷蝶的脸上怒色微露:“玄,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
玄坐到她身边,神色变得沉痛:“我没有办法。迷蝶,看到你一次又一次地受伤,我已经快疯了,我不能再让任何人来伤害你,你的身体已经经受不住了,你知不知道?”
玄说着,声音已变得哽咽,迷蝶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我知道,我会注意。”
玄忽然抬头,抓住了迷蝶的肩膀,恳求道:“迷蝶,随我回去,好不好,只要你回去,我一定能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迷蝶别过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玄,没用的,这是诅咒,没人能解得了,除了他。”
“天知道他在哪里,或许他早就死了。”玄有些急躁了。
“不!”迷蝶斩钉截铁地道:“他一定还活着,他怎么可能死呢?”
迷蝶将汗巾拥在胸口,如同抱着一件易碎的瓷器,珍重异常。
玄瞥了一眼汗巾,眼神凌厉,抓着迷蝶肩膀的手也在愤怒之下更加用力了:“你还在想着他,对不对?你一直在等他,对不对?”
迷蝶凄然一笑,两行泪水滑落下来:“我活着,就是为了等他,找不到他,我死不瞑目。”
“你……”玄扬手,想要狠狠地扇她一巴掌,迷蝶静静地闭上眼睛,等着他宽大的手掌迎向自己的脸,她是该打,她让玄为她付出了那么多,而自己却始终用辜负回报,玄打她,是应该,她甚至觉得,这一巴掌实在太轻了,她欠了玄的,即使送上性命也远不足以弥补。
玄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停滞在半空中,看着迷蝶决绝的表情,却始终不肯落下。他叹了口气,转儿将迷蝶紧紧拥进怀里,无奈地呢喃道:“迷蝶,我该怎么办才好,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迷蝶的泪水不住地落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仿佛这三个字已成了她仅剩的话语,玄的心中一阵刺痛,将她搂得更紧,恨不得能立刻将这个瘦弱的身子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至少那样,他二人还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像现在这般,虽紧紧相拥,却用对不起横亘在彼此的心间,看似简短的三个字的距离,咫尺天涯。
迷蝶哭了很久,才终于在玄的怀中沉沉睡去,玄静静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多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只是,上天连希望都懒得给他,他还不及沉醉,粗鲁的敲门声骤起。
迷蝶从睡梦中惊醒,玄深深看了她一眼,隐去了身形,消失在屋中。
“迷蝶,快开开门,沈公子来看你了。”隐月楼老板娘霜姨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自梦婴姑与琴叟化作仙鹤双双而去后,隐月楼便易了主,现如今的老板娘,是霜姨。
迷蝶的眼中满是厌恶,可也只能无奈起身,匆匆理了理云鬓,脸上换上个笑脸,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霜姨和一脸色迷迷的沈公子。
“沈公子怎么也不差人提前告诉迷蝶一声,也好让迷蝶有所准备。你看迷蝶现在这样子,真是羞于见人了。”迷蝶用早已习惯了的口吻向他撒娇。
沈公子听得一脸惬意,伸手就环住了迷蝶的腰,另一只手则将门轻巧带过,霜姨一张谄媚的笑脸便被生生关在了门外。
“无论何时,你在我心中都是最美的,无需刻意装扮。”沈公子在她耳边轻声道,顺势吻上了她的脖颈。
“身子如何了?”沈公子半眯着眼嗅着迷蝶身上的清香,唇轻蹭着她锁骨上的白色蝴蝶,一脸迷醉。
“已好多了,公子送的人参很管用。”迷蝶环住了沈公子的脖子。
沈公子将她抱到床上,轻轻除去她的衣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下次我再给你多带些来。”
她微笑,迎上了沈公子渐低的身体。
玄的身影再次在房中显现出来的时候,迷蝶正贪婪地吸食着沈公子的精魂。
“迷蝶,够了。”玄打断了她,将沈公子的身子提起来扔在了地上:“再吸食下去他的命就该没了。”
迷蝶这才苏醒过来,厌恶地看着地上昏睡中的沈公子,抱起膝盖缩在了角落里。
“我不是故意的,”她浑身颤抖:“我不想害他,可是我控制不住。”
她像一头受惊的小兽,泪水再次落下,惹得玄一阵心疼。
“我知道,”玄抱住她:“这不是你的本意,我知道。”
迷蝶紧紧地抓住他的领口,直往黑暗里钻:“玄,我是个怪物了对不对?我是个怪物了……”
“你不是!”玄捂住了她的嘴:“听我说,你不是怪物,你仍是那个迷蝶,天真善良的迷蝶,这些都是暂时的,相信我,我能找到不让你依赖人的精魂活下去的法子,相信我。”
“没用的,”迷蝶摇头痛哭:“从他给我下诅咒的那一天开始,迷蝶就已经死了,除了他,谁也救不了我。”
“那我就把他找出来,”玄坚定地道:“即使将天地颠倒,我也要把他找出来。”
“我好想他啊,”迷蝶伏在他胸口呜咽着:“我真的好想他。”
玄的身子僵住了,抚摸着迷蝶的头发,目光停留在她锁骨上那只白色的蝴蝶刺青上,久久不曾移开。
他叹气:“罢了,就这么跟你疯下去吧。”
他额间青筋跳动,黑色金纹的蝴蝶振了翅,扯动着他的皮肤,有种撕裂般的美。
第二日清晨,一辆马车便停在了长生当铺的门口。
长生当铺的伙计打起门帘,见到来人,不由眼前一亮,好在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将眼中的惊艳掩去,引着客人走向了天字间。
玄抱着迷蝶,见她在怀中睡得安稳,不忍心叫醒她,毕竟现在对于她来说,连睡眠都是奢侈的。
天字间尽头的柜台坐着个少年,见到他们过来,少年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这位客人怎么称呼?”
“玄。”玄坐下,让迷蝶的脸埋入自己的怀中。
“我是长生当铺天字间的掌柜长随,”长随自我介绍着,目光却停在了迷蝶的脸上:“这位姑娘可是病了?”
“不关你的事。”玄抬手,用袖子挡住了迷蝶的脸。
“啊!你是昨天那个人!”柜台下忽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叫喊,随着声音的起落,一张红通通的小脸露了出来,冲他坏笑。
竟是昨日出现在隐月楼门口的黄毛丫头,玄轻笑,这也太过凑巧了,巧到像是蓄谋。
“臭丫头,竟是你!”玄的语气丝毫不客气。
绀香气愤地向他挥舞着拳头:“你这个人还真是没有礼貌,首先,我不叫臭丫头,我有名字的,我叫绀香,其次,我一点也不臭,不信你闻闻,我身上香香的。”
玄眼中的笑意更浓了,这丫头倒真是有趣,和迷蝶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都是这么天不怕地不怕,无法无天到让旁人想想都觉得惧惮。
正是她的无法无天,让玄一次又一次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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