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实在不想浪费来之不易的热量,木芳夕可能就会跳起来了,她半死不活地窝在墙角,哼哼了两声:“皇后娘娘好好地被保护在承乾宫中,我却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到底是谁比较需要拯救?”
那空灵的声音又消失了一会儿,木芳夕嘴角抽了抽,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个声音可能是有人在恶作剧了,但是心中却还隐约有一点不愿意放弃——哪怕受骗也不愿意放弃这样一个能和她交流的声音。
木芳夕是学中医出生的,在这个讲究天地人和的生命哲学的学科之中浸淫了一辈子,她对于牛鬼蛇神一直都是避而不谈的,但是在这样一个黑暗的、死寂的真空环境中,作为一只社交动物,木芳夕忽然发现,她以前所有的无所畏惧,都是笑话。
也不知道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过了多久,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说,你比皇后更需要拯救?”
木芳夕懒得回答,但却竖起耳朵,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声音呵呵地笑了两声,道:“假太后有些狗急跳墙了,给皇后下毒,还杖毙了郑御医,现在整个皇宫中,没有被假太后的势力彻底控制住的,只有昭和宫了。”
木芳夕瞬间明白过来。
假太后控制了后宫,这不算什么,她平日也是这么做的,只是没有像如今做的这么露骨罢了。但是皇后中毒这件事却必须被重视,郑御医被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杖毙,不管他在死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的死都会被宫中其他的御医理解为杀鸡儆猴——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之下,在没有得到假太后的明确命令之前,有哪个御医敢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给皇后解毒?
而木芳夕就不同了,既然假太后把她关在暗室之中,还派了人给她准备饭食,一方面说明假太后不想让木芳夕逃走,另一方面也说明假太后不想让木芳夕死亡。在这种情况下,木芳夕中毒、或者她的濒临死亡,是一定会影响到假太后的计划的。
木芳夕明白了,但是那空灵的声音几次三番的莫名停顿,却让木芳夕产生了怀疑,她忍不住问道:“你同样也是被关在这里的,你怎么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那空灵的声音呵呵笑了两声,似乎有些惆怅,又有些痛恨:“小丫头,你可知道,老夫我在这里被关了多长时间了吗?”
木芳夕眉头为微皱,这一句耳熟至极的“老夫”,莫名就让她联想到了沔影神医。
那声音似乎没有意识到木芳夕正在产生怀疑,依旧自顾自道:“老夫在这里的时间,足够驯服三四个守卫为老夫办事了。这里面的弯弯绕啊,你这样的小丫头片子是不会明白的。”说话间,那种一言难见但有莫名充满着装逼感的语气,让木芳夕即使蜷缩着身子,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木芳夕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一句话流传下来了——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就不会出错!
听着那原本还算空灵的、充满智慧和沧桑的声音持续地叨逼叨,木芳夕终于没忍住,低声叫了一句:“沔影前辈。”
那声音瞬间就消失了。
这个反应……木芳夕饿得半死,却还能硬生生挤出一点力气来笑出声,她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啊,没想到竟然真的让她猜对了?
但这样一来,沔影神医原先对她说的那一堆东西,其实就变得不可信了。首先,沔影神医在外行走多年,自然是不可能会被假太后关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那么他所谓“驯养”了看守的侍卫也变得无从说起,但是他又确实是能够得到外界的消息——沔影神医稳住了假太后!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思考的话,那么沔影神医先自己一个晚上进宫,肯定也是带着任务的!那么问题来了,是谁给了他任务?这个任务的内容又是什么?
明明知道不应该再抱有希望了,木芳夕还是忍不住加速的心跳,但话到嘴边,却又有点近乡情怯,顿时改了话头,低声叫了一声:“沔影前辈,你对假……嗯,太后说了什么?”
那空灵的声音始终没有出现。
木芳夕嘴角抽了抽,不由地劝道:“前辈,你看我都是这样的处境了,还能告诉谁去啊?而且你会在这里,应该也是被谁拜托的吧?是苍珣王还是刘公子?”
沔影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也不装什么空灵的声音了,直接就问道:“你是怎么猜到是老夫的?”
木芳夕轻笑了两声,缓缓道:“女人的直觉啊。”
沔影神医被噎了一下,干脆对她的第二个问题视而不见,而是道:“你现在情况怎么样?我听你的声音都有些气虚气短了啊。把你带来的人并没有怎么着你吧?怎么弱成这个样子?”
木芳夕敏锐地抓住了其中一个关键词,立即问道:“沔影神医知道是谁把我带过来的?”
真的是多说多错……沔影神医赶紧闭嘴,但是想到自己的任务,再想想那人催促自己时那凶残的样子,只说了最后一句话:“待会儿太后回来找你,你千万要记得激怒她!”
木芳夕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激怒她?万一她虐待我怎么办?”现在饿着她木芳夕都有种要熬不住的感觉了,还要让她去激怒那假货啊?这后果谁能保证呢?
沔影神医这三天也都在后宫之中,得知对外界情况也少,但一些比较重要的消息是不会漏掉的,想想告诉木芳夕这个消息应该没关系,于是他又说了最后一句:“木合德也知道了现在在后宫中的太后是假的,皇族中也有一些宗亲被苍珣王笼络过去了,说到时候只要木合德攻入了内城,就和苍珣王一起讨伐假太后。”
木芳夕愣了一下:“他们找到我爹了?我爹现在怎么样?”木合德失踪那么久,真的还有体力带兵打仗吗?
沔影本身就对木合德没有什么好感,因此欧阳靖予派人来和他简单说明情况的时候,他根本连文斗没有问木合德的情况,反正只要知道这个人能指挥作战就好了,便也就顺口回答了:“他很好啊,比你好多了。”
木芳夕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但是一想,这是沔影前辈下的诊断,也就不怀疑了,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低声道:“那么,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发动进攻?”
沔影神医从守卫隐蔽的手势中看出假太后快要来了,轻笑了两声,故意略加大的声音,道:“按照木将军的恢复情况和宗亲们义愤填膺的情绪来看,最迟后天一早就会动手了!”
假太后走到地牢门口,忽然就隐约听见什么“木将军”“宗亲”“明天一早”的话,眉头微皱,立即厉声对看守的侍卫问道:“怎么回事!是谁在里面大声喧哗?”
那看守的侍卫却一脸茫然:“启禀太后,并……并没有什么声音啊。”
假太后顿时眉头紧皱。
苍雷易容的宫女连忙上前一步,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末了,也是一副不解的表情:“启禀太后,奴婢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顿了顿,见假太后的神情变得更加严厉了,苍雷连忙做出惶恐的表情,看着假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但又不敢说。
作为假太后身边最受宠的大宫女都已经这么说了,又见到侍卫大哥是这样的回答,原本就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声音的宫女和太监纷纷做出茫然的神情。
假太后最厌烦的就是下人这种欲言又止的神情,冷笑了一声,道:“你这丫头有什么话想说,直接说就是了!有哀家护着你,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苍雷的脸色反而更加苍白了些,迟疑片刻,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假太后真的要发怒了,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敢欺瞒太后!昨天夜里,奴婢做了个梦,梦见……梦见皇宫血流成河,而太后您,则被一个透明的影子抓着,那影子……有着和太后您一样的脸啊!”
苍雷就像是真的被吓到了一样,最后那一句话喊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恐惧,那么激烈的情感,感染得假太后也都脸色惨白了起来。
假太后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好歹被两个宫女给扶住了,才没有颜面大失地摔倒在地,不由分说就甩了苍雷一个耳光,用几乎是尖叫的声音:“哀家掌管这整个后宫!哀家才是你们真正的主人!你们这些小浪蹄子在想什么,哀家都知道!告诉你们,别以为拿那些大逆不道的风言风语来吓唬哀家,哀家就会妥协!”
说着,假太后连看都不看被自己一巴掌打得跪倒在低声的苍雷,直接带着人进了地牢。
地牢之中还有两道铁门,分别有两个不认识的侍卫守着,走过两道铁门,最里面的只有四间牢房,但是只有最里面的那一间住着人,那就是木芳夕。
假太后因为刚才在门口听见的声音,走过本该没有人的暗室的时候脚步微微放缓了下来,视线一间一间地扫过去,走到倒数第二间暗室的时候,视线已经扫过去了,不过留了一点眼角的余光还在那厚重的铁门上面,她忽然就看见了一张和自己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比自己要更加雍容华贵、气度非凡的脸,吓得手一抖,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里,根本就叫都叫出来,只能用力抓着身边宫女的手。一个劲儿的用力,连自己尖锐而锋利的指套扎破了宫女的手臂都不知道。
那宫女连喊痛都不敢,忍得一张年轻俏丽的脸都有些扭曲了,却见假太后忽然转过头来,甩了她一巴掌,狠狠地推开她,直接大踏步走到了最后一件暗室门口,高声叫道:“来人!开门!”
守在内门的其中一个侍卫赶紧上前,绕过摔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的宫女,恭恭敬敬地打开了暗室的门,走廊中明亮的灯光在这个瞬间撒进了暗室之中,正蜷缩在墙角的木芳夕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刚刚沔影神医说的话。
逆光中,假太后的神情根本让人看不清楚,但是木芳夕却能敏锐地察觉到,假太后现在的情绪已经非常糟糕,只要再给几次合适的刺激,她就能在众人面前崩溃给所有人看!
但是,什么样的刺激才是合适的刺激呢……
木芳夕紧紧盯着假太后,不敢有任何动作,深怕这个老女人发起疯来先把自己给解决了,那可不就是弄巧成拙了吗?
假太后并没有像木芳夕想象的那样发疯,而是缓缓走到木芳夕面前,用脚尖踢了踢木芳夕的胳膊,笑道:“苍珣王妃,感觉怎么样?”
木芳夕笑了笑,有些费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靠着墙壁,挺直脊背,看着假太后,笑容柔和,气度雍容,一派教养良好的世家小姐风范:“感觉很好。生平没有做任何亏心事,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会过的好的。”
假太后的脸皮抽了抽,冷笑一声,道:“哀家得到消息,你的父亲,哦,哀家忘了,你已经和木府恩断义绝了。木合德木将军,在剿匪途中受了匪徒的暗算,失踪半个多月之后,终于被哀家派去的人找到了。”
若不是事先得知了烟柳夫人和木梁氏交往的信件内容,若不是有沔影神医的提前提醒,木芳夕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脚就踩到了假太后这个陷阱里面去,被她用木合德成功威胁。
但是现在,木芳夕只是淡淡一笑,道:“虽说臣妾也没有那个资格,但是臣妾还是想,替文武百官多谢太后,能够救回这么一个国之栋梁、边关守护者。”
假太后轻笑一声,道:“但是这木将军的状态很糟糕,晴雪自从得到消息之后啊,就衣不解带地在他床边照顾,你呢,就不想做点什么?”
木芳夕依旧只是淡淡地笑着,道:“臣妾不敢要求太后为臣妾做什么,毕竟这是后妃的去处安排,理应由真正的后宫之主,也就是皇后,才能名正言顺地来处理。”
假太后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但是木芳夕依旧是逆光看着她,连她的脸都看不清楚,更别提还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情绪变化呢,在假太后看来,木芳夕这一幅“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神情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嘲讽她,嘲讽她是下贱出生、嘲讽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嘲笑她画虎不成反类犬……
在短短一段时间被进行了无数的暗示,又在木芳夕这里受到了打击,假太后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也顾不得身份和礼仪了,直接上前,一巴掌就把木芳夕打到在地上,长长的、尖锐的指套在木芳夕娇嫩的侧脸上划过三条血痕,片刻都不到,这三条血痕就肿成了一片。
木芳夕只觉得这一巴掌让她整个人都眩晕了起来,但是目标还没有完成,她只能用力掐自己的手心,边淡淡一笑,像是刚刚被抽了一巴掌的人不是自己一样:“皇家雍容,皇族的女子更是行走坐卧都有非常严格的要求。敢问太后娘娘,当年您的教习嬷嬷,可还在呀?”
假太后如今所有的动作举止都是当年跟着太后娘娘学的,毕竟没有那从小就沉淀下来的底蕴,即使她能做到所有的动作都正确,却始终学不会太后的那股气质。经过这么多年的修身养性、发号施令,假太后才逐渐培养起了一点上位者的气势,但可惜,这种气势一旦遇到真正的难题,就会瞬间崩溃。
但是这种崩溃,假太后本人在一时间还是意识不到的。
木芳夕狼狈但是平静得甚至有些高贵的模样,就像当年太后被她杀死之前的样子,假太后在经历了一路“太后回来了”的暗示之后,再被木芳夕这么挑衅,整张脸都扭曲了。就在这个时候,苍雷捂着半张脸跟了进来,神情有些惊恐,低声对假太后说道:“太后,前面……前面有好多虫子!好可怕啊……好可怕啊!”
假太后眉头一跳,当即就转身呵斥:“胡说什……”话说到一半,透过开着的铁门,假太后已经看见了苍雷所说的“好多虫子”,是怎么回事了。
那是在倒数第二间暗室的门前,地上确实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堆小虫子,密密麻麻的,围在地上似乎在进食什么东西。
假太后的视线就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明明被这种可怕的、并且实在不能算常见的景色吓得浑身汗毛倒数,却死活没办法挪开视线。
不过片刻,那些层层叠叠在一起的小虫子就散开了,但是走了没多远,就重新显示出规律来了,就像是……
“就像是这些虫子在拼字!”苍雷忽然小声说了一句。
假太后浑身一震,只觉得所有的血都从自己的心脏流逝了,她的手脚变得冰凉,但她的视线依旧丝丝地钉在那些虫子身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恶心的虫子拼出了一个名字——甘念。
甘、念。
那是她的名字,那是这么多年来,她即使在午夜梦回,也绝对不敢去回想的、原本属于她、但却成了后宫中绝对禁忌的名字。
刺激过了头,假太后反而冷静下来了,她转过头,盯着木芳夕,缓缓道:“你早就知道哀家要来。”
假太后说的是肯定句,木芳夕微微一笑,也不和她争辩,神情自若。
假太后冷笑一声,道:“所以,看守这个地牢的侍卫中有你的人。你觉得,因为你的这种冒失的举动,有多少人要为此丢掉性命?”
木芳夕微微一笑,放佛毫不在乎:“您知不知道,为了守住一座城市,防守的人至少要付出多少条性命为代价?”眼下之意,老娘将门生长起来的女儿,还能怕你这一条两条性命的威胁?
假太后并没有在意,而是接着冷笑了一声,道:“为了你这一次不知所谓的行动,哀家会杀掉这里所有的侍卫!”
木芳夕眉头也没有动一下,只是微微一笑,神情甚至是有些挑衅的——假太后竟然真的按照沔影神医说的,被刺激得开始自断臂膀了!木芳夕绝不相信只是自己几句话、几个动作能把假太后刺激成这个样子,必然是沔影前辈在外面做的手脚起的作用才会最大!
就在假太后被木芳夕气得就要丧失理智的时候,之前被1抓过了手腕的宫女忽然倒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边上的两个宫女一眼就看见了她手腕上的三个浅浅的血洞,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闪过“太后抓伤了皇后、然后皇后也是就这么昏迷不醒”的画面,看着假太后的神情就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许恐惧和微不可查的愤怒。
若是在平时,宫女的这些眼神一定会让假太后愤怒,但是现在,她们的这种眼神反而让不自觉间头脑发热的假太后冷静了下来。她自己就是从最底层的小宫女做起的,她明白宫女太监这种在皇宫中最没地位的人,她们一旦拧成一股力量之后,能做出多么惊人的事情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假太后没有再被木芳夕影响,而是蹲了下来,看了看那昏倒的宫女,低声叹息了一声,再开口的时候,语调就充满了怜惜的情绪:“她估计是染了风寒了。把她带下去,请周御医来给她看看。”
正守着那昏迷的宫女的两个宫女连忙千恩万谢地跪下,在得了的许可之后,两人一起扶着那昏迷的宫女,快速离开了地牢。
假太后又低声安抚了有些不安的宫女,她也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不过片刻时间,原本还有些躁动不安的宫女全都安静下来,看着假太后的眼神也恢复了平日的恭敬和柔顺。
木芳夕眼睁睁地看着这种变化发生,理智上知道自己输了,但是直觉却有让她有种“就应该这样”的赢了的美好感觉,因此,当她再次面对假太后的靠近时,她就忍不住更加往后靠了靠。
假太后丝毫也不介意木芳夕的动作,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轻笑出声,道:“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哀家这个指套有问题,但是你大错特错了,哀家全身上下都没有问题,反而是你们这些大逆不道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会遭天谴的!”
木芳夕愣了一下。假太后道:“木将军最是中正,明日哀家就带他来看看,他的女儿究竟给他木府丢了多少人!你说,到时候木将军会不会觉得,当年赐毒酒给你母亲,是一件很正确的事呢?”
木芳夕的亲生母亲竟然是木合德亲自赐毒酒弄死的?难道她一直错怪了梁氏这么多年?这回被刺激到的人是木芳夕,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刚要追问,忽然想到一个很有可能的可能,略有些僵硬地勾了勾嘴角:“死者已矣,还请太后留给他们最后一丝尊重,也给自己,留一点尊重。”
假太后没有想到木芳夕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过没关系,她这一次过来的目的也不在此:“皇后病重,小皇子无人养育,郑氏族长爱女心切,却徘徊在宫门口不得而入,你说,哀家该怎么办呢?”
木芳夕并不明白假太后为什么要用这么一个问题来问自己,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回答——先不说这个问题的基础是皇后的现状,就这里面蕴含的几个陷阱,就足以将木芳夕绊得头破血流。
假太后冷笑一声,缓缓道:“苍珣王欧阳靖予,也就是你的夫君,哀家的好儿子,从昨日起,就尝试接触郑氏族长,看那架势,他一个亲王,还想为人解决随时进宫的问题呢。”
能给人随时进宫这个特权的人,除了后宫之主,就只剩下一个人——能够坐在皇位上并真正掌握权力的人!假太后此时这么说,是对木芳夕直接点破欧阳靖予的野心,至于还有其他的什么目的,就要让假太后自己慢慢说出来了。
假太后轻笑了一声,直起腰,眼神放空,像是在回忆什么一般,缓缓道:“若是那逆子真的能成功,你就有可能从亲王的正妻成为皇后。”
木芳夕愣了一下,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木芳夕和皇后的关系还不错,欧阳靖予登上皇位之后,皇后的宝座定然是不能让现在的皇后娘娘郑氏继续担任,这个孤苦半生的可怜女人,要不就是晋升为太后、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要不就是自杀明志,绝不苟活。
不知怎么的,木芳夕的脑子里除了闪过皇后宠辱不惊的笑容时,还闪过了小皇子煜儿那虚弱却娇憨可人的笑容,觉得胸口有些闷得慌。
假太后其实一直注意着木芳夕的神情,见她已经有所反应了,微微一笑,道:“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哀家可听说了,靖予为了你,将原本热闹的西苑遣散了一半。但是他若是真的登上了皇位,再想做这种动作,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一些后妃的品级和亲王的妾其实是没有多少差别的,但是能进后宫的那都是什么女人呢?那可都是宗正司经过层层考验、家世背景完美才能被送到后宫里去的,除了皇上自己发神经看上的、不让人检查后妃,其余的后妃都代表了属于自己的势力,这些后妃就代表着后宫影响朝堂的力量,只要品级不是低得离谱、背后牵连着的势力没有成为皇帝的眼中钉,她的地位就不会被轻易撼动。
也就是说,假太后说得对。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木芳夕在心中冷笑,在欧阳靖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枉顾她的安危让人用她来换取欧阳安予的安全时,木芳夕对于这个男人最后的一点期望也破碎了。
只要她能够从坤宁宫中安然地走出去,只要她还能正常地行走说话,木芳夕表示,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一封和离书,让欧阳靖予给签了,从此他们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经过这将近一年的王府身后,木芳夕算是明白了,欧阳靖予或许对自己是有情的,但是他对自己的那点感情,永远都不可能比得上他的野心和他的不甘心。
因为西苑的那些人存在,木芳夕本来就每天都处于全心全意对他的医(迷)患(妹)状态以及要保持警惕不要被征服的理(禁)智(欲)状态中来回摆动,现在好了,她不用纠结了,欧阳靖予帮她把一切都做好了选择。
一个为了自己的理想能够牺牲掉你的男人,就和家暴的男人一样,都不该给他第二次机会,因为他的这种举动,会逐渐变成惯性的。
心中做了决定,木芳夕再听1的循循善诱,就没了那么多的顾虑,只除了她还要想想要如何安置皇后和小皇子,以至于她的脸上始终都是带着思考的神情的。
假太后敏锐地将木芳夕的这种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了一声,木芳夕你也不过如此,最后总结了一句:“你要是能和哀家合作,哀家绝不会伤了那不肖子孙,也定会保你们夫妻两个生活和睦。若是你能一直听话,哀家也可以帮你拿捏住靖予。”
说完,假太后就直起腰来,最后看了木芳夕一眼,见她还是一副沉思的模样,不由有些不耐烦,只当是木芳夕还在拿架子,冷冷地丢下一句:“哀家明日还会再来,那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想好了!”说完,扶着宫女,缓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