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智斗老鸨【三】

“顾倾城，你个狠毒的丫头，我倒要看看，你送钱和人过去时，怎么跟九爷交待！”媚姨恨恨的说。
倾城一步一步向前走，直至媚姨面前，她从头上取下那支碧玉簪，对准了自己。
媚姨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你这是想干什么？杀人灭口？”
“呸，这叫以死相逼！”顾倾城笑眯眯的说。
“这种戏码你也看得多了，这花倾楼百十来个姑娘，哪个姑娘挂前接客前都会来这手，你这生意不一样做做得风生水起。现在，也不多我一个。”
胤禛冷眼看着，端坐在一旁，话本里头，坊间流传着，自打有青楼以来，撞柱自尽的姑娘多了，哪一个能脱得开接客的结局，这话本确实是不新鲜。
只是，他现在才算弄清楚了，顾倾城这是想干什么。
好计策，果真是够奸够滑，够刁钻。
宁得罪卑鄙小人，不得罪青楼女人，他算是记住了！
顾倾城笑眯了眼，摇了摇头：“我才不会死呢，你死了我也不死！死得是顾倾城！”
媚姨茫然不解的看着她，倾城灿然一笑，握紧手中的碧玉簪，对准了自己的脸，狠狠的划了下去，一下一下又一下，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看到了吧，顾倾城死了，京城首富周通明欲纳她为小妾，媚姨不肯，顾倾城万念俱灰，自尽而亡。周通明感念其忠义，一万两收了她的尸，全她死后一个清白的名。媚姨，这故事不错吧，够不够坊间流传个几十年？”
她可是顾倾城呢！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就是她顾城该有的香艳故事，这女人呀就是要在自己最年轻貌美的时侯死，还要有个香艳的故事，这才能名垂千古嘛。
嗯，顾倾城得意的笑，完全不顾自己脸上横七竖八，还流着血丝，刺激人眼的伤痕，她死后的碑铭上又可以加上一条了，作过了千古第一佳人。
“花倾城的媚姨心生忿恨，把顾倾城的尸身横加虐待后才一万两卖给了京城首富，周通明忿而砸下重金五十万两，买下花倾楼，为顾倾城立牌。媚姨身揣重金，离开了京城，不知所踪。媚姨，你说我这戏文怎么样，不比那台上唱得差吧？”
媚姨说不出话来，眼一翻晕了过去。
“你说呢？”顾倾城没趣的转过头，改而去问周通明：“这故事怎么样？要不要再加上把沾了血的扇子手帕之类的？我一直挺欣赏李香君的桃花扇。”
青楼女子闲瑕时也是有追求的，李香君和侯方域的故事，流芳百世，她顾倾城怎么也不能比那个拿扇子的女人差吧？
“好，很好。”周通明额角流冷汗，他点头哈腰，连连作揖。
早在顾倾城自毁容貌时，胤禛己愣住了，甚至都忘了该去阻拦。
女子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容颜，宁死也不愿容貌受半点损伤。
可是她……
胤禛合上扇页，紧紧的捏紧扇把，面色阴暗难测，这个女人到底把她自己当什么？又把他胤禛当什么？
他以为，她只是对别人狠，却没想到，她对自己更狠。
倾城笑了，看向他时，她在笑，那血肉模糊的脸，还能辨别出表情的话，胤禛就是知道那是她在笑，至死，胤禛也不会忘记。
“爷，这张迷惑主子爷的美人皮，我撕了，”顾倾城呵呵而笑，不在意的丢下手中的碧玉簪，鲜红的血染着碧翠通透的簪子，看着就刺眼，“现在，我的爷，这倾城与天下，您选哪个？”
胤禛沉着眼看着她，抿紧了嘴，说不出话来。
只要他一句回答，她就对自己这么狠绝？
不，胤禛自嘲摇头，他又把自己看得高了。
在这个女人眼里，他什么都不是，哪怕在天下人面前他是尊贵的皇四子，可是，在她面前，他不如猪能宰了吃，不如狗忠心不二，总之，猪狗不如。
胤禛握紧了手中的扇把，青筋爆露，“青楼里是怎么教养你的？就教会你怎么勾搭男人，和自己毁了自己这张脸？”
“闺阁女儿读女则女戒，我们这青楼女就读白云道人的《玉楼春桃花扇》，即教化男女情事，又能培养名妓的风华绝代。”
“哼，大逆不道，有碍风化！”胤禛冷哼了一声，冷冰冰又甩出八个字。
“九爷那里你怎么去解释？”
他正说着，门口冲进来一批侍卫，齐齐的跪在他面前：
“奴才们给四爷请安，奴才们来迟了。”
啪！胤禛将手中的扇子拍在书案上，冷冷的说：“滚！全都给爷滚出去！”
侍卫们都是多年跟着他的人，素知这位爷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么形于外的怒意还是第一次见到。
几个人头向下又低了二寸，也不敢耽误，甩着马蹄袖，应了声：“喳！”准备向外屋退。
“慢着！”顾倾城出声叫住侍卫，勾了勾手指：“急什么，这还有事要你们办呢。”
侍卫们迟疑了片刻，看向胤禛，胤禛脸色一沉，狭长的双目横了顾倾城一眼，没说话。
“爷，九爷那里，总要有人交待一声吧。”顾倾城笑嘻嘻的说。
胤禛哼了一声，没再说话，那意思是默许了。
侍卫们几个人同时一怔，四爷何时这么好说话了？这个女子是谁？
周通明半弯着身子，站在一旁，头垂的更低了。
大清四民，士农工商，以商为最低。别看他是京城首富，可在这些有官身的人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喂，这给你。”顾倾城掏出一红一白两颗药丹，丢到周通明身上：“吃了这颗药丹，你夫人一个月内就会有孕，红的你吃，黑的给她吃。”
“啊！多谢贵人赐药！”周通明感恩戴德，脸满庆幸，拿起那颗红色的就吞了进去，连口水都没喝。
“得了，你走吧。这皇家的事，你懂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自己儿踮量着办。”
“是，是，小的明白。”周通明弯着腰，退了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胤禛单指扣着桌子，沉了眉眼。她不会是打着他的旗号干了什么勾当吧？
“这都不懂？拉大旗扯虎皮，卖戏人的把式。”
“给爷说明白点。”
“周通明家中九代单传，至他这一代，无子可继香火——”顾倾城笑着瞟了胤禛一眼，那眼神是：懂了吧。
“那药是？”
“八珍丸，甘草、天麻、朱砂、天南星，牛黄，腻粉、雄黄，天浆子。吃了补肾养身，有宜无害。”今儿她心情好，大方善良一回，给那个老家伙一付补身药。
“二颗八珍丸你卖了四十五万两白银？”胤禛挑了眉，难怪人说婊子无情呢，奸！比奸商还兼，比他那个号称九财神的九弟还会讹诈银子！
顾倾城笑而不语，胤禛瞬间反应过来，眼中精光一闪：“不对！八珍丸为什么是一红一黑。”
“因为呀——”顾倾城拖长了声音，向他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两角鸦青两箸红，灵犀一点未曾通。自缘身作延年药，憔悴春风雨露中。”
胤禛闻言腾地一声站起，脸色阴沉不定，眯着眼睛看向顾倾城。
红丸，宫内秘制春药，须取童女首次月经盛在金银器内，加上夜半第一滴露水、乌梅等药，连煮七次浓缩，再加上乳香、没药、辰砂、南蛮松脂、尿粉等搅拌均匀，用火提炼，最后才形成固体，制成丸药。
大清入关，攻占了大明后宫后，才知道了这一味丹药的存在，在后宫中都是秘而不宣的禁忌。
明代陶仲文本是个不见经传的守仓库的小吏，因献房中秘方而受宠于嘉靖，一跃而成为朝廷显贵。他所献的春药秘方，就是“红丸”。
顾倾城刚刚念的那道诗就是陶仲文同期为官的王世贞所作的《西城宫词》，说的就是明代嘉靖帝，三年广选一千零八名小宫女入宫，当了他制红丸的药渣。
“你怎么会有这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