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慕华山庄四个字,太皇太后心中不由震了一下。这“慕华”二字原是高祖起的,华乃是已故陆太妃的闺名,此处行宫乃高祖特为陆妃所建,可见对其爱意至深。
元旭生母嬿贵人与莺妃同为乐社出身,情同姐妹。先帝琭禧爱屋及乌,临幸了她几次,但终究因为姿色才艺不如莺妃,只封了个贵人的名位,便被冷落了。但是福兮祸之所依,自莺莺死后,太皇太后亦因她与莺莺过从甚密,迁怒于她,将这嬿贵人打发到慕华山庄,无人问津,谁知那时她已身怀六甲,她年幼无知,不懂孕事,加之宫中不受关注,竟是无人知道。待到琭禧宾天后数月诞下了元旭,琭禧自死都不知自己有个遗腹子。太皇太后防着元旭将来与元昶争夺皇位,多年来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亦不许入宫。可怜那嬿贵人虽生了皇子,不仅没有晋封,如今竟是连太妃的名分也没有,依然还是个贵人。
如今嬿贵人母子被张大诚提起,令太皇太后顿时想起了无数往事,转而又斥责道:“大胆!元旭是什么出身,怎可与我昶儿相提并论。此事莫要再提,若让哀家知道你再瞒着哀家擅作主张,有你好看!”
张大诚攒了一肚子气悻悻离了永寿宫,暗想:“太皇太后毕竟是女流之辈,妇人之仁,将来恐反受其害。”
且说霈儿抱着长剑,独自在破庙中,思量许久,卜雨说要找皇上救自己爹娘,但是事发之前,她已风闻朝中众臣借她之事向皇上发难,谣言、密诏、妖女……种种事情,岂止是要弄倒自己谢氏一家这么简单。她史书看得不少,如今一人坐在寂寂无人的山中,千丝万缕便想得明白了,如今元昶亦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七杀独坐……”她喃喃道。若自己真是个星宿,定要做些什么。正独自想着,忽听得外面草木有动,她初以为是野兽经过,忽见一个人影晃过。
天色昏暗,霈儿看不清来人模样,只听对方喊了一声:“小姐!”便跪倒在霈儿跟前。
霈儿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贴身丫头秀莲。
原来牛荫祖来拿人的时候,秀莲正被霈儿遣到街市采买,不在府中。待她返回,已见一众官兵将谢府层层围住。她跟着霈儿久了,也机灵得很,扯下一片裙边当做头巾遮住了脸儿,躲在后门外的小巷中,听得府中厮杀哭喊,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后来见卜雨背着一个东西疾行而去,她闻到了霈儿体香,便循着方向,瞎找过来。
行至大懋山下,看见山腰有群鸟盘旋。
她幼时便见过鸟蝶蜂虫围绕霈儿的景象,便跌跌撞撞爬上了山,不想真被她寻到了。
主仆二人历经劫难,荒山重逢,不由相拥而泣。霈儿哭道:“难得你还苦苦寻我。”秀莲已是泣不成声,霈儿抹了抹眼泪,镇定道:“秀莲,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你可愿意?”
秀莲道:“小姐尽管吩咐,奴婢万死不辞!”霈儿要了她的头巾,用长剑划破手指,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后折起来交与秀莲,道:“你收好这个,找个地方躲起来,待过了明日,去昙奴部找李卜雨,托他转交皇上。如今你我定是被满城通缉的要犯,你去昙奴部定是九死一生,千万保护好自己。”
秀莲咬牙点头,问道:“那小姐你呢?”
霈儿目光坚定,道:“我自有主意。”
却说元昶出了天牢,便要卜雨带他去找霈儿,其实此时,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霈儿,只是觉得应该见她,保护她,路上,他与卜雨商定,找两个可靠的伙计,悄悄护送霈儿去往南方,寻个无人知的偏远山林,将她安顿起来。将来等他夺了政权,还了谢家清白,再将她接入宫中。
然而等他二人到了大懋山,却发现庙中空空如也,霈儿早已不知去向。
第二日提审谢廷和,由牛荫祖主审。简敏之因是都察院御史,亦列席旁听。
大理寺外挤满了人,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捏造遗诏,豢养妖女的一品大员是何模样。在庭上,谢廷和终于见到了谢夫人,谢廷和用嘴形与谢夫人示意道:“女儿无恙。”谢夫人会意,顿时含泪闭目,决心与夫君一同赴死了。
待二人下跪,牛荫祖下令让熙熙攘攘的人群安静,自己站起身来,开始宣读谢廷和罪状:“原大学士谢廷和,昔为帝师,早荷殊遇。禀凶邪之德,有谄佞之才,虚制遗诏,煽诱少主,豢养妖女,惑乱君上……”
牛荫祖还未念完,忽听得人群中有人大喝一声:“子虚乌有,休辱我爹爹!”人群复又骚动起来,竟自腾出一块地方,只见一个娇小的女娃儿,衣衫褴褛,手持长剑,站于中间,不是霈儿是谁?
牛荫祖立时下令侍卫前去捉拿,众人正要上前,空中忽然雷声大作,这才初春时节,如何天色大变,阴雨密布,只见霈儿一双杏眼,怒目而视,一一望那上来的侍卫,视线所及,竟让这些七尺男儿无不战栗,只呆眼看着她走到大堂。
谢氏夫妇见女儿自投罗网,又惊又怒,只听谢廷和绝望道:“你又回来作什么?”
霈儿亦不哭泣,对父亲道:“父母蒙难,霈儿岂敢苟活。”
说罢,指剑对牛荫祖道:“尔等奸佞,陷害忠良。我谢家虽失了遗诏,一字一句,我皆记得。”复又转身对着围观百姓,朗声将遗诏内容从容背来,分毫不差。众人听了无不错愕,议论纷纷,想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断无此文采,捏造遗诏内容。
牛荫祖亦从未听过内容,今日听她朗声背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只得呵斥道:“各位可是瞧见了,她能呼风唤雨,不是妖女是什么?来呀还不速速与我拿下,与谢廷和一同治罪!”
听到妖女二字,霈儿冷笑了一声,大喝道:“谁敢!”
此时,大堂之外,百姓闻风而来,已是围得水泄不通。霈儿望了一眼耸动的人群,心想自己自幼被雪藏在家中,何曾见过这等热闹的场面,她看似活泼顽皮,内心却孤独无比。如今悠悠众口,她已不在乎了。耳边忽然回想起元昶那日与她说的话:“咱们一道寻个清净的地方,养些鸡鸭,种些瓜果,做对普通夫妻可好?”她那时心底是应了万千个好了的。可惜如今再也不能回答他了,只是心底默念道:“谜哥哥啊谜哥哥,如今用我这条命,不知可否保你做个万世无二的君王。”
她想到此处,朗声对人群道:“你们听到了,先帝遗诏,太皇太后勾结外戚,篡权谋逆,至国基不稳,民不聊生。当今皇上英明神武,若还政于他,你们才有好日子过!我爹爹虽遗失诏书,但罪不至死,妖异之事,皆在于我,与我爹娘无关!”此时堂外已是电闪雷鸣,眼见大雨将至,她转过身黯然对谢廷和与谢夫人道:“爹爹、娘亲,女儿既随风雨而来,如今便随风雨而去,若能以此保得二老周全,也算死得其所了!”谢廷和听罢大惊,待要阻止,只见一道寒光,霈儿已倒在血泊之中。顿时,城中暴雨倾盆而下,狂风呼啸,似鬼哭狼嚎一般,把百姓吓得四散而逃。
牛荫祖见此情景,已是吓得躲在桌下不敢出来。而此时,一队人马冲进了大理寺,只听为首的人一把抱住了倒在地上的霈儿,大喊霈儿姓名。
原来简敏之见霈儿忽然闯入公堂,便立时悄悄遣随从赶去通知在昙奴部的儿子简一芦。卜雨听得一芦得来的消息,大惊失色,立时率部上马冲向大理寺救人,但终究晚来一步。
且说宫中,太皇太后知今日提审谢廷和非同小可,竟让永寿宫人前往北极殿监守元昶,以防他有所动作。
此时,元昶听昙奴部来人禀报称芷霈提剑闯入大理寺,便要冲出宫去救人,却被高明德死死抱住,道:“皇上此去,便是要与太皇太后开战了,你若皇位不保,岂不是辜负了霈儿姑娘心意!”两人正在纠缠,紧接着便又有昙奴来报,元昶挣开高明德,冲出殿外问来者可救出人来,来者不语,只递上一把浸满血的小拨浪鼓。
元昶看罢,浑身冰凉,颤抖着手接过拨浪鼓,瘫坐在地上。
(说明,这是前传内容,讲述了少年霈儿与少年元昶之间的故事。因为要加章节序号,但是系统总是提醒字数不够,只好加个说明了。(说明,这是前传内容,讲述了少年霈儿与少年元昶之间的故事。因为要加章节序号,但是系统总是提醒字数不够,只好加个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