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禹笑道:“好了,知道你爱慕他很久了,如何假想出我这个不靠谱的情敌来了。卜雨兄纵使至今未娶,也不至于是因为我。”
云郎听她们越说越不像话,打断道:“我们还是做些正事儿,如何就闲扯起这些不靠谱的话来。”
金禹听了,道:“你这会儿倒是说点子上了。”
说罢,找了块平整的地方,铺开毡子,将自己的想做舞衣样式与秀莲说了,秀莲因问道:“但早间我说了我不会跳舞。”
金禹不以为然道:“对啊,没说让你跳不是。”说着报了些尺寸给她,道:“你就按这个尺寸做起来。”
只见金禹一说完,就麻利地裁剪起料子来,动作娴熟倒将秀莲和云郎看呆了。秀莲与金禹齐力,云郎打下手,果然天刚暗下来,衣裳便已成型。
祭坛上的火日夜燃着,虽是夜晚,也能看得清楚,秀莲被金禹带得起劲儿,不顾光线昏暗,又在裙边上秀了两朵淡绿色的兰花,在火光映照下栩栩如生。云郎看着她飞针走线,脸被火光映得微红,不由痴了。
忽觉后脑勺被金禹猛拍了一下,只听金禹道:“你呆呆看什么呢!”
秀莲听她这么一说,才发觉云郎看着自己,不由一阵尴尬。
金禹对云郎道:“你不要在这儿犯傻,我问你,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地儿能弹你那胡什么琴又不被人发现的么?”
云郎道:“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因为我们王宫里习惯了夜夜笙歌,每晚都热闹得很,根本听不见宫外的动静。如果真要去,我以前经常悄悄去一处山崖上弹琴,咱们可以去那里。”
金禹道:“好,你和秀莲我先去,我随后跟上。”
云郎带着秀莲一路往他常去的山崖边走去。其中几段山路陡峭,云郎伸手对秀莲说道:“来,我拉你上来。”
秀莲站在下面,却犹豫不决。
云郎见她踟蹰,忽然想起来,说道:“对了,你们汉人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但现在我们在赤鬼国,我们不讲究这些的,你也就入乡随俗罢!”
秀莲听了,只得将手递给他,云郎只觉她手心温热,手背细滑,不敢多想,一把将她拉了上来,及至崖边,云郎问道:“你们汉人的女子都和你一样美丽么?”
秀莲被他问得一阵脸红,低头轻声道:“我算得上什么美的……”
正说着,忽听得金禹那熟悉的笑声,两人同时转身看去,只见她已无声无息伫立在了他二人身后。只是眼前的她一袭青衫舞裙,薄纱覆面,身形窈窕,哪里还有少年的影子,分明是个女子模样。
云郎早已惊讶得说不出话,秀莲亦犹豫问道:“你是金公子?”
金禹道:“自然是我。”
秀莲结巴道:“原来你是个姑娘……!”
金禹道:“我说世子男扮女装不行,又没说我不行。”
秀莲天真道:“原来如此,公子这扮相竟是比女子都美,真不知你薄纱后是如何俊俏的一张脸!”
金禹笑而不答,转头对云郎道:“还不拿出你的胡芒琴,奏上一曲。”
云郎早已呆了,听她说了,才笨手笨脚拿起胡芒琴弹奏起来。
金禹应着琴声翩翩起舞,只见新月如钩,山风吹起她青色的裙摆,在半空中翻飞,其间的金禹身姿曼妙,轻盈飘逸,如风荷招展。
秀莲见此情景,亦来了兴致,跟着曲调,随性哼唱,她歌声婉转,在山间回响,此时在山崖边,一人奏琴,一人吟唱,一人起舞,全不似在生死一线的境地。
几日后,赤鬼国中,一场盛大的仙娘选拔正在进行。来自赤鬼国各地的妙龄少女都集聚到了一起,只为了能够在一年一度的仙娘选拔中胜出。围观的族人都分发到了一把夜光螺的螺片,每一位少女跳舞的时候,都可以往舞台上投掷螺片,有专人负责收集这些螺片,对号入座。哪位姑娘得到的螺片最多,便可以是今年的仙娘。伴随着胡芒琴悠扬的琴声,在铜鼓有节奏地敲击下,赤鬼国的少女翩翩起舞。赤鬼国地处南方,常年炎热,族人都偏瘦苗条。少女们更不在华话下,虽然肤色不比中原女子白皙,却是另有一番风味。
台上色彩斑斓的衣裙翻飞,台下围观的族人更是看得起劲,叫好的声音此起彼伏。
忽然,铜鼓的声音停了下来,随着几声动人的胡芒琴声,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只见台上一个穿着淡青舞裙的少女,面覆薄纱,她脚尖轻轻在台上一点,便飘到空中,又旋转落下,如蝴蝶般轻盈。在一众姑娘欢快的舞蹈之后,她的舞显得卓尔不群,超凡出尘。那随着琴声飘动的身影,时而哀婉得如泣如诉,时而又如战士般壮烈激昂。看的人的心情也随着跌宕起伏,有些人不自觉竟然默默流下泪来。那短短一支舞的时间,仿佛让人历尽一生的悲欢离合。一曲终了,人群在一阵短暂的安静之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烈呼声,“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夜光螺片如下雨般洒落在舞台上。夜光螺在日光下闪着七彩的光,光影间的她更显得如梦如幻。
好几位还未跳舞的姑娘看到这样的场景,掩面哭泣着离开了。
组织者举着满满一盆的夜光螺片,高声宣布,这位青衣的女子便是今年的仙娘,将进入皇宫向国王献舞。当组织者问她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她却一直不说话。此时,替她拉胡芒琴伴奏的老人走过来,用赤鬼话解释道:“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
“那她叫什么名字?”
“阿金。”
薄纱背后,“阿金”脸上露出了诡秘的笑容……
仙婆节的盛典终于在皇宫拉开了帷幕。
与往日不同,坐在宝座上的人不是统治了赤鬼国数十年的丁犛,而是他的弟弟丁左,也就是赤鬼人口中的阿蛮,阿蛮已年届不惑,络腮胡子,黝黑的皮肤,长年的征战生涯让他的脸上即便是笑着也显得杀气腾腾。
庆典开始之前,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对着众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赤鬼语,易容成老翁的云郎低头与金禹说道:“他们是说国王突然生病不能参加庆典,今后一段时间的国事将都由阿蛮全权负责。”
此时守卫在丁左身边的几个人开始站出来,用赤鬼语高呼颂语。
底下人也开始附和起来,渐渐的,整个庆典的现场都是齐刷刷呼喊口号的场面。
金禹悄声问云郎道:“国王都不见了,没人怀疑,他们怎么这么自然便拥戴你叔叔了?”
云郎叹气道:“也怪阿爸这么多年专权武断,赤鬼国人大概已习惯了逆来顺受了,怕当了出头鸟就没命了。”
欢呼完毕,庆典正式开始了。随着鼓乐和鸣,金禹从竹楼上缓缓飞下,身上的绸缎与薄纱迎风飘摆,原本静肃的人群中发出了小声的惊呼声。
而阿蛮也显然被这个别致的出场所吸引,坐在宝座上的身体不由向前倾了倾,全神贯注地观看着金禹的表演。
一曲舞毕,阿蛮站起来,用力拍了三下掌,下面的人也都跟着欢呼鼓掌,高呼“仙娘!”
阿蛮用赤鬼语说道:“美丽的仙娘,到本座跟前来!”
在赤鬼国这几天,金禹虽还不会说赤鬼话,但也略能听懂了,于是款款走到阿蛮跟前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
“……”
阿蛮见她不回答,道:“本座问你,为何不答?”
边上组织的官员赶忙凑近对阿蛮说道:“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阿蛮听了,叹息道:“可惜,这样的可人儿竟然是个哑巴,把你的面纱撩起来,让本座看看。”
金禹摆了摆手,又指了指阿蛮,示意让他自己来揭面纱。
阿蛮受了挑逗,开心得哈哈大笑,道:“好,就让本座亲手解开你的面纱,瞧瞧是怎样绝色的女子!”
金禹盯着阿蛮一步步走下宝座,只等他走进将他拿住。
眼见只有数尺的距离了,忽然从后面走上来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老女人,用赤鬼语对阿蛮说了几句,阿蛮听了,眼中露出狐疑的神色,又看看金禹,退了回去。
只听那个老女人对着金禹说道:“你是汉人,怎么混进来的!”
金禹一听,她竟然说的是汉话,看年纪推算,料定是缪琼枝无疑,不想自己挟持阿蛮的计划竟然被她中途打断了,只是不知她从何处发现破绽。
金禹只沉默不语,佯装听不懂缪琼枝的话。
缪琼枝指着金禹的衣裳,说道:“你裙摆上的兰花刺绣,非赤鬼国能有的手艺,分明是中原的技法!”
金禹一听,心想不好,原来是秀莲画蛇添足的绣了那几朵兰花惹了麻烦,她看着缪琼枝,心中一横:“既然擒不到阿蛮,抓了你这个老女人也好!”想着便甩出丝带一把将缪琼枝缠住拉了过来。
众人不防她身怀武功,顿时四周喀拉拉都是亮兵器的声音。
此时的缪琼枝虽然被金禹用手扼住喉咙,却不惊慌,只听她对金禹说道:“你抓着我一个老婆子没用,还是逃不出去的。”
金禹心中暗恨,被这个老太婆坏了事,也知如今抓着她形同鸡肋。
此时人群中又有人用汉话高喊:“不要伤害我娘!”
金禹一看,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焦急对金禹说道:“我愿意和我娘交换做你人质!”
金禹一听口气,料定是忱王无疑,终于开口冷笑道:“忱王久仰大名,不想你对你这奶妈子还挺有感情。”
忱王听她语出轻佻,怒道:“休得侮辱我母亲,再不放人,本王就不客气了。”
此时周围的武士已经围得越来越近,在忱王身后,是阿蛮阴森的眼神,金禹敏锐地察觉到,他完全不将缪琼枝的命放在眼里。只见阿蛮的右手微微一动,似马上要做手势下令进攻,身后的皇宫大门也吱呀呀作响,眼见着就要关闭,只见云郎与秀莲正随着慌乱的人群涌出宫外,金禹知无后顾之忧了,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手制住缪琼枝,一手甩出丝带缠住其中一个士兵的矛,掷向阿蛮。
这一掷让众人慌忙回去保护阿蛮,金禹瞧见缝隙,带上缪琼枝,施展轻功,三两下越过众人飞身出了宫门。那长矛本就是虚晃一下,待阿蛮提刀挡开,金禹人已出了重围,再难追赶了。
缪琼枝一路破口大骂不止,金禹硬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定神丸,顷刻间缪琼枝便昏睡了过去。
按照事先的约定,金禹带着缪琼枝赶回祭坛与秀莲云郎会合,见了面,云郎上来便责怪道:“说好了只是去查探下皇宫,你怎么就要行刺阿蛮?”
金禹坏笑道:“怎的,你还心疼你哥哥不成?”
云郎不理她,着急道:“你这样一来,必定举国戒严,咱们还怎么逃得出去?”
秀莲也在一旁说道:“是啊,金公子,你既打算行刺那阿蛮,也得和我们商量一下。”
金禹笑道:“商量什么?如若我让你们知道是要去行刺他,你们还愿意乖乖跟我去参加仙婆节么?”
云郎道:“那好,如今你自己捅的篓子你自己想办法,说吧,你主意那么多,我们怎么逃出去?”
金禹胸有成竹道:“你忘了咱们是怎么溜进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