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郎摇头道:“兵权都在阿蛮手里,他如今夺了王位,更是如鱼得水,你们杀不过去的……”
几人正合计接下来该怎么办。
忽然听扑通一声,云郎从床上翻下来跪在地上,磕头道:“我求求你们,帮我给阿爸阿妈和弟弟们报仇,如果我能夺回王位,一定保证永不袭扰你们。”
卜雨和金禹面面相觑,都知如今只有他一面之词,并不足信。卜雨没说,金禹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仅凭你一面之词,你让咱们怎么信你。说实在的,你是赤鬼王族,如今咱们不杀你,你已经应该万幸了。”
云郎听了,也不辩解,只一味磕头,只把地磕得咚咚作响,几下便已血流满面。
秀莲看不过去,赶忙去拉他,但是却拉不住。
卜雨见金禹冷眼看着,自己一时也不知该拿这丁云郎怎么办。
只听秀莲着急道:“你们还看着干什么,再下去要出人命了!”
听得秀莲这么说,金禹才出手将云郎按住,道:“你死了,谁给你阿爸阿妈报仇?”
云郎听得她这么说,激动道:“你是信我了?”
金禹摇头道:“说实话,你把自己磕死了,我也不会尽信你。但这总算是个好机会。我问你,你是不是为了报仇什么都肯做?”
云郎咬牙道:“只要能报仇,做牛做马都可以!”
金禹笑道:“这个倒不至于,我想与其兴师动众大军压境过去,不若咱们先深入腹地去探个虚实。你可愿意再涉险带我们回去?”
云郎道:“愿听差遣!”
卜雨皱眉道:“仁弟,你说得虽然在理,但是如今风郎刚刚夺得王位,撤回人马肯定是为了整肃清查,稳固王权后大肆进攻。你们要潜入赤鬼国谈何容易?”
金禹转头对云郎道:“你之前说你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云郎道:“阿爸的王宫当初在建的时候为了便于防御,北面无路,只有个大瀑布叫做庞卡,高百余丈……我便是走投无路,从那里跌下来的……”
云郎说得凄苦,金禹却兴奋道:“你真当命大!就冲你这大难不死的运气,咱们也得冒险去探一探!”
卜雨道:“赤鬼国易守难攻,这也是虽然两国国力悬殊,但咱们与他们交站十余年未能完胜的原因,仅有的通道被他们常年重兵把守,其余地势险要,连鸟都飞不过去。云郎此番能逃出来,已是万分之一的运气了。漫说我不赞成你们冒死回去,便是同意了,你们也无路可回啊!”
卜雨说了许多,金禹却只听进去了一句,喃喃道:“连鸟都飞不过去……”
随即,心下便有了主意。道:“卜雨兄你若信得过我,就让我放手试一试,反倒是人少灵活,纵使有什么危险,你也知我的身手,要脱身应该不难。”
卜雨摆手道:“不可,前线不必当初在京城,你若进入敌人腹地,我这里要照应你都难。你若有个闪失我如何向皇上交代。”
金禹听了,苦笑道:“和他交代做什么,我又不是他什么人的。”
接着,她又说服卜雨道:“你自己也在这里待了十年有余了,战事连年,边境这些百姓苦不堪言,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人岂止百万。如今难得有云郎带路,咱们摸清了他们情况,来个釜底抽薪岂不是好?”
卜雨犹豫道:“只是……”
金禹未等他开口,又说道:“再者,如今忱王未死的传言扰乱民心,他此时与阿蛮勾结,我若是他,便会趁此时机成熟举旗起事,到时候便大事不妙了。”
“既如此,我与你们一道去。”卜雨道。
“不可,你是一军之首,必须坐镇大营。何况,他们与你交战这么久,多少人认识你这张脸,去了才真是送死。”
“那我选几个精锐,你与他们说明了计策便好,你就不要去了。”
“我想到的办法只有我做得到,卜雨兄你就不要再啰嗦了。”
两人正争论不下,只听一旁的秀莲怯生生说道:“不如,不如我和公子一起去罢。”
卜雨与金禹听了,都不约而同看着秀莲道:“你去它做什么?”
金禹复又笑道:“你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不是拖累了我们吗?”
秀莲道“你们不是说信不过他么?多个人多个照应。”说罢用手指了指在一旁的云郎。
云郎道:“姑娘说得是,单与金公子一道去,怕说不清楚反倒不好。”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竟是仓促间把这事儿给定了,只有金禹一人心中明了。她如此积极要冒险去赤鬼国,口中虽说着为了早早结束战争,造福边境百姓,但心底真正想的,却是希望擒住了忱王,除了元昶后患。
金禹让云郎细细画了庞卡瀑布附近的地形,问道:“除了赤鬼王宫,可有便于藏身的地方?”
云郎苦笑道:“公子说笑了,若是有便于藏身的地方,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金禹笑道:“也是。不过咱们上了那儿,总得先找个地方栖身吧。”
云郎听罢,想了一想,道:“倒是有个祭坛,背后有个山洞,平时无人踏足,但在王宫的另一边,要去那里,还是得穿过王宫……”
金禹道:“好,那你把祭坛的位置画给我看看。”
卜雨插话道:“就算你轻功了得,要穿过偌大的皇宫不被人发现谈何容易?”
金禹并不理会,只专心看云郎画图,卜雨见她如此,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万事俱备,金禹对卜雨道:“卜雨兄,你如今可还随身带着那昙奴专用的迷香么?”
卜雨奇道:“你如何知道此物?”
金禹笑了:“你小时候用过,你忘了?”
卜雨略一回想,原来这是当初金禹还是谢芷霈的时候,他用它迷晕谢府上下带她出去偷偷与元昶私会的时候的事儿了,随即道:“还有一些,我取了给你,但也只够迷晕三五个人,你难道要用它迷晕整个王宫的人不成?”
金禹哈哈大笑,道:“卜雨兄如今也越发会说笑了,能迷晕三五个人足矣!”
万事俱备,云郎迫不及待问道:“我们何时出发?”
金禹慢悠悠道:“你急什么?我先睡个午觉,等天黑了咱们再动身!”
过了午后,暴雨如期而至,待到黄昏才慢慢止住,夕阳略一露脸便下了西山,只剩下泥土与雨水残留的气味在黑夜中慢慢弥散。
金禹谢绝了卜雨加派人手的提议,只带了云郎和秀莲两个人出发。
临行,卜雨前来送别,备了酒菜,金禹见这架势,笑道:“卜雨兄不必如此郑重,咱们又不是一去不回来了。”
卜雨道:“金禹,答应为兄,无论结果如何,七日内必须返回,不要久留。”
金禹道:“好,我答应你,七日返回。”
三个人艰难跋涉,沿河而上走了约一个时辰,终于听见了远处庞卡瀑布的隆隆的声音。三个人提起了精神,继续前行,终于,月光下,庞卡瀑布如千条白练垂下,无比壮观。
金禹高兴道:“竟有如此壮丽的景色!”
但另两个却没有她这样欣赏风景的心情。
瀑布发出巨大的水声,互相说话都听不清楚,秀莲扯着嗓子说道:“金公子,咱们已经到这儿了,接下来怎么办?”
金禹听了,诡秘一笑,忽然用手轻轻拂过二人面颊。两人同时闻到一股甜香,便都倒在了原地。
金禹仰头看着高悬的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这山川之间,她终于可以做一回自己了。她摘下面具,脱去衣衫,一头扎进了瀑布下的深潭。只觉潭水清冽,浑身畅快。如今她远离元昶,没有那么多杂念,任由身体变化,薄翅舒展,龙尾轻摆。一切仿佛回到龙潭山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她觉机会难得,兀自嬉戏了一番,才跃出水面,只觉神清气爽,自言自语道:“好!将让咱们去赤鬼国走一遭!”说罢,带上云郎和秀莲,飞身上了庞卡瀑布。
“啪嗒啪嗒”的水声叫醒了熟睡的秀莲,她艰难地睁开眼,发觉身在洞中,洞外白光刺眼,天已大亮。忽然被人迎面丢了一件衣服过来,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趁那小子还没醒过来,赶紧把衣服换了。”
此时秀莲已经完全清醒,只见金禹已早早换好了赤鬼族的衣服,带了好大一顶斗笠遮住了大半个脸。
秀莲看着金禹,一阵犹豫,金禹催促道:“怎么还不换呢?”
秀莲满脸羞红道:“公子看着我,我怎么换?”
金禹听了,方才反应过来,在她眼里,自己还是男子的身份,于是背过身去。
秀莲刚换完衣服,云郎就醒了过来,茫然道:“我们是已经回来了么?我怎么就睡过去了?”
金禹略笑了一下,道:“我们已经到了你说的那个祭坛山洞了。”
云郎疑惑道:“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金禹道:“总之我把你们带过来了,你管那许多作什么?”
云郎见她说的蛮横,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秀莲问道:“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呢?”
金禹指了指云郎,道:“这就要问他了。”
说罢,忽然蹲下来凑到云郎面前,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帮我把忱王和他奶妈找出来!”
云郎结结巴巴道:“不是说,不是说就来打探下虚实……”
金禹嘴角一翘,道:“我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