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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美酒当歌歌尽欢(第十五节:尽归位真相还原(3——7))

幻梦浮生 紫色琉璃 2024-12-14 20:05
(3)
接下来,说长不短的四年,萧忠怀总是以工作繁忙为由不肯亲近自己的儿子——萧然,若不是妻子早在出事前就将儿子的名字取好,刻在那把刻意要送给儿子的礼物、那把心爱的吉他上,恐怕他也会以各种理由拒绝取一个名字给他。
若论起这四年,怕是不得不提起那时候就暗藏心机的女人——任芳。
她太喜欢萧忠怀这个男人的一切了,刚刚知道他有了丧妻之痛,她便有意无意地开始接近他,想方设法地引起这个消沉的男人注意。她认定,他此刻受了伤的心一如有缝可钻的蛋,只要决心下的深,没有男人不发昏——这是她给自己下的决心。
不过好像,她白瞎了心思在他身上、一门心思的全心付出,却是如同泼水、有去无回、根本就是丝毫不见效果。
于是,她开始机灵地及时转舵,盯上了还算正常的老太太“阿姨,然然该洗澡了,我抱他去了。”
——“阿姨,然然怕是饿了,我该给他喂奶了。”
——“阿姨,你去歇着吧,这有我呢。”
一句句体贴入微的话语,一处处无微不至的细节,在这个处于沉重、悲痛的家庭中来说,就如一缕春风,格外撩人。
博得了老人的信任,即使是小东西离开医院回了家,她也有了探望的理由。
况且,无心理会孩子的爹,也正给了用心之深的任芳最好的机会。
四年,每一个细心入微的关怀都表现得尽心尽力、诚心无比,最终让老人认定了这个大概可以称职的后母。
四年,令那个早已心死的男人无所谓地给视若仇敌的儿子——然然,找了个保姆。
没有令人艳慕的非凡婚礼、没有对自己视若珍宝的爱人,想来就来吧,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仪式,男人居然像于己无关的旁人,直至礼成人散。不过,这一切对任芳来说都在预料之中,除去眼中时不时现出的一些不甘,最终,是她守在了他的身边。
是啊,除却不甘,她还能怎样?
想当初,她得以进门只是因为——“你喜欢孩子?”他问,眉眼不抬地侧身立在她的身边。
“哦,是的,是的,然然特别可爱。”她答,小心翼翼,更是心花怒放,不管他说什么,好歹是终于肯和她交流了。
她斜眼偷看他,他仍是一副全然不在情况的样子“你想进到萧家?”
他毫无感情的一句话,让她砰然心跳,是否,他已经有意娶她进门?
思量半天,终是不能看透他毫无表情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想法,管不了那么多,也许这是个机会,就算不是,是万年深坑,她也失去理智地想跳。
因为,这坑是他为之准备下的……
而今的一切无论好坏,都是自己无怨的选择。
对他,她无理可挑。
只是,她可以容忍一时,却不能一直都甘心如此这样下去,都说人的贪婪是本性,不假。
老人放心地走了:城市的冷漠远比不上乡下的热闹,老家始终对萧奶奶而言都是有着难以割舍的归属感。
于是,男人开始不再掩饰地视她如无物,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一高价聘来的保姆、奶妈、佣人……
她开始不满足、不收敛,慢慢地露了本性,只是她自知没胆、也没本钱和那个冠以自己老公的男人发飙,那么就只能殃及池鱼、捡个没有反击能力的欺负了——于是,下面的一切就这么避之不及地发生着——
水汪汪的一对凤目、似能挤出水般嫩脸,怯生生地走了跟前“小姨,我饿了。”不及面前的人腰部位置的小萧然不敢将眼神正视眼前的人,心有顾忌的用下齿咬了上唇,要不是饿得自己已经无力到快要站不起来了,他宁肯继续干挺。
他实在是太害怕站在面前的这个人了,他也太不懂这个人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在没有任何外人的情况下对自己板起了脸,没了以往的笑容可掬;她吼他,不论大小事,再没小声对他说过话;他饿了,偶尔会讨得她给一口冷饭;或者,渴了、端了小凳子、踮起小脚丫接着水龙头灌个水饱;困了,他会揉着酸涩的眼皮听她大吼“赶紧滚屋里睡觉,小心鬼来了掐你。”
那时候,他尽管不懂什么是鬼,不过,他倒是觉得也许真的有鬼大概也可怕不过现在对着自己大叫之人。
“就知道饿,你是恶死鬼托生吗?没有,赶紧滚回去睡觉。”他的楚楚可怜没讨得她半点的心软,一副要吃人的嘴脸对着他恶语相向。
腹中饥肠辘辘的较了劲,小萧然吃痛又心慌地蹙了眉头。看来,又要挨饿到天明了。
不过,他不敢对抗,因他知道,若是多说一句,便是一顿飞来的棍棒,多少次,打得他小屁股很久都不敢碰到东西,就算是睡觉,也只能小脸朝下趴着睡,那样的姿势很不舒服。
又或者,他知道就算在家里受了委屈也是无处伸冤,那个难得一见的高大的男人、被自己叫做爸爸的人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偶尔他会搞不懂地思量他和他之间的微妙:他不懂,所谓的‘爸爸’是什么意思。
很少在家里遇见他,而且,他也从不主动看自己一眼,对自己说一句暖心的话。他害怕看见他,他像是从来都不会笑,不像自己,还记得‘小时候’那个被自己称作‘奶奶’的人还在身边的时候,自己就有很多时候都笑过。
“哦,奶奶。”小然然鼻子发酸,在心里默默地想念那个一脸慈祥的老人。
(4)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在小然然思念与疑惑间苦苦捱走。
一张稚气的脸上有了别于同龄孩童般的冰冷与抗拒。
一眨眼,到了萧然入学的年纪,他喜欢读书,喜欢上学,似乎比所有人都爱这个地方:上学的时间,他比任何人都早来;放学的时候,他比谁都要磨蹭。这是他故意的。因为,这样的话,多数时间可以让自己不再面对家里魔鬼般的女人。
放学后,多数的时间他喜欢流连在家外,反正,家里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担心什么时候回家的自己。
四处流浪成了他散心的最好方式、业余生活的主旋律。
天生的音乐细胞、或是继承了血统之中遗传下来的优良基因,让他酷爱上了一门乐器——吉他,那是一把让他没来由爱不释手的物件,也是唯一属于他的“玩具”,且,那上面有人精雕细刻上了自己的名字——萧然。
萧然,这名字真好,是那位从未谋面的生母给自己留下的。那位有着慈祥的笑脸、喜欢将自己抱在臂弯里的奶奶讲过的,他记得。尽管不能体验生母带给自己的意义,不过,他能确认对被自己捧在手掌里的乐器的由衷喜爱:连名字都这么用心刻过,若是活着,一定不会像现在家里的那个人一样折磨自己吧。
修长的十指在弦与琴体上摩挲着,有了片刻的温情。
“仙女湖”是幼年时小然然的另一个家,他总是会放了学后怀抱着心爱的吉他去那里享受惬意的阳光:那里可以让自己无拘无束地不在担惊受怕;可以让自己不再掩饰难过、悲伤;也可以让自己偶尔不在隐藏笑容。
笑容,是的,的确有那么一个秘密,能让自己想到就可以多出些笑容的、一个一直以来都只属于他自己的小秘密,就是那个每次出现在面前的又红又大的苹果,是那么令自己贪恋——解渴又解饿。
或者,他胡编的歌声算不得难听吧,他眯起眼眸,眺望远处高低起伏的青山白水,遥不可及的蓝天云碧,那么幽静、深远,美得朦胧,于是,他就平添了想象、想象着另一处远方是否有一处不在受苦的仙境。
歌声伴着他悠远的心在空中净尽空灵,叽喳的鸟儿都仿佛听得入迷,没了喧嚣、吵杂,安静地挂在树梢,侧耳聆听……
夕阳映着他如画的脸,熠熠生辉。
歌声过处,噼噼啪啪的响声如悦耳的音符,让他不由得向着声音出处投过去深墨色的目光,这时,他惊喜地发现他似被一群不知何时围拢在自己身边的人,看成了街头卖艺的少年,一地的细细碎碎的零钱、纸钞散落在跟前。
“呵呵。”萧然露了清浅的笑意,他没有表现出被人误会的窘态,更没有自视浅薄的羞怯,他俯身将地上的纸币、钢镚悉数装到外套的口袋里。
当成打把势卖艺的又何妨,不偷不抢不丢人,光明正大得来的这些钱,足以解决自己在家吃不饱的窘境了。
他低头,收起最后一张被风刮到石缝中散乱的钱币,再抬头,却是一颗又红又大的苹果溢满了诱人的果香,被一双小巧的手掌捧在掌心递到了自己面前。
“我没带钱,先给你颗苹果行吗?”过肩的板凳头、清灵无尘的眼神,一身干净、带着好闻气息的运动装。
一个比自己矮了快一个头的女孩,迎着欲落的夕阳,是那般生动,如不经意间落入凡间的天使,眨动一扇浓而密的长睫毛,天真无邪地看着他,只是红润的小脸上带了些羞怯的囧。
他紧盯了她绯红的小脸,久久不肯移开目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目光里多了满眼的柔情与喜爱,只是分不清是对她,还是对她手中的水果?
或者,她也是将自己当成了街头卖艺的儿童了吧,她的那份绯红、夺目的囧一定是因为看着其他人听他唱歌都纷纷掏钱,不论多少,只有她听了歌却没钱可给,有些不安了。
他心里暗笑女孩的天真,似乎不由得令自己动容“谢谢,不过,这个真的可以给我吗?”萧然看着苹果,忍不住咽了口水。
“真的,这颗苹果先给你。我可不是找借口哦。”女孩像是怕萧然不会同意,试探着解释,并且当着他的面翻遍了自己的上下兜兜“我今天没带钱出来”。
“要不,你哪天还来,我再补给你钱。”小女孩说的诚心诚意,一对清澈如水般的眸子对着他的脸看得仔细,探究着她要的答案。
“不要,这个比钱还好。”萧然可不是说漂亮话,对于现在饥饿如狼的他,看着眼前的水果要比想象中的天鹅肉都要鲜美不知道多少倍。
“真的。”女孩的眼光中神采四溢,露出一侧好看的小酒窝,她将他的话毫无疑问地当了真。
“嗯。”这时候的萧然已将苹果大口地咬在了嘴里,对于小女孩的回话竟是答得含糊不清。
“看来是真的。”小女孩自语着,不加掩饰地笑了出声“你慢点,你真的这么喜欢吃苹果,下次我还给你带。”
那个稚气的声音久久不歇,如好听的音乐在萧然的耳畔时时回响……
下次、下次、再下次,没有刻意的约定,却是不知道有了多少回下次,他和她不问其他,他唱歌,在每天差不多同一时间和地点,不同的是,他来的劲头愈发的足了,他的的歌声也愈发的好听;她送他苹果,也是在差不多每天的同一时间,不同的是,她的脸上跑走了初见之时的窘迫、她送她的苹果也愈发的精致。
自此,他的生活里填了五光十色的靓丽色彩,他的脸上偶尔也会多出些亮若阳光的笑容,就算是挨了重重的体罚,也会被他那一抹不经意间带起的笑容赢了伤痛;自此,他小小的心里有了期盼,有了等待。
这样的日子,被他珍藏的如同神物,那个带着小酒窝的女孩,被他定格成了天使的化身……
如果,上天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他只求可以永远与这样的日子相伴到地老天荒!
对于自己的许愿,他是那么地诚心祈求。
只是,这样被萧然当成神仙般的日子毫无征兆地、突然有一天人间蒸发、再也不见了,他的世界里从此再没了小女孩的轻盈身影,没了小女孩的清灵笑容,没了小女孩晶莹剔透的多汁苹果……
他是那般的受了深重的内伤,再无力承受失去。
那是他来不及知道理由、不能理解她的无端消失,只好用适宜他当时年龄、孩子式的想象:‘仙女湖’难不成,那样干净、清灵的小女孩,真的就是这仙女湖中的仙女,本就不是这人间该有的美梦,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影。
(5)
他又重新开始了他漫长又寂寞的生活,是的,该是用漫长与寂寞来形容他从现在开始的生活了。
因为在所有历经的苦难里,他不觉中已经长大成一个眉目如画、颀长高大的中学生的时候,家里的恶妇居然识相地收敛了手中的棍棒、刀枪。
因为他不知道她开始胆怯于他日渐矫健的臂膀、害怕对视上他深不可测、墨若寒潭的目光。只不过,本性难改的人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难防暗箭。
她开始毫不吝惜地给他买高级的游戏机,让他沉迷其中、玩物丧志、不思进取;她不时地将他的电脑里设置好不堪的画面,令他总会有莫名的冲动、几欲沉沦;她故意制造矛盾,引发本就不和的父子关系。
那一日,明明知道老公有生意要谈,却硬是狠下心来将其预先设计好的资料藏了起来,并不忘将罪责全部嫁祸给萧然,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结果如她心愿地萧然被一顿冷眼,受罚停供两月的生活费用。
要知道,对于进入高中阶段的学生,断了两个月的生活费该是怎样过分的惩罚。
补课费、夜宵费、资料费……各种各样的费用,只能靠自己强挤出来的微薄时间卖艺赚取。
那段时间,已是消瘦过其他男生的萧然,游走于各区的热闹的大街小巷,偶尔也会去些主动邀约的夜店,因是那里的收入颇丰,他也就不坚持拒绝。
如此这般的折腾,本就形如刀刻的脸,竟被逼得更为棱角分明。
不过,毕竟人算不如天算。
没料到,竟是如此的算计倒有了意外的收获,只是对她而言,这根本就不是她所期盼的结果——
因没了成型的资料,生意谈得乱七八糟、毫无头绪,最终结果不言而喻。
他第一次喝到大醉,因那是一笔数目不小的单,没了心爱的妻子,现在的他只认得钱才是他唯一的追求。
他不知自己怎么回的家,不知怎么睡上的床?
午夜梦回,他痴笑地看着身边的人“雅雅,干~干嘛用~用背对着我,我~今天给你和~儿子买礼物了,嘿嘿。”他捋着有些伸不直的舌头,断断续续地呢喃着,边伸手将睡在身边的人转向自己,他似看见了娇羞的妻子,那张粉面桃花的脸。
一张喷着浓浓酒气的嘴憩上了对方,他霸道地将对方的裹体之物统统剥去,夜色暗沉、本该是永无交点的两人,因着人为地差池,阴差阳错地一夜承欢。
十几年的苦等,终于与心爱的男人合欢,任芳一脸计划得逞的狂喜。
待到昏昏沉沉醒来的人如噩梦般惊醒,一切都来不及了,就算是恨恨地抽了对方的嘴巴,他也再无力回天,尽管羞愤让他急红了眼,正是他的日夜思念成全了她投机的目的。
不过,让这苦等得快要白头的人想都想不到的是因那一夜之实,竟是收获圆满,她竟怀了他的孩子。
本该是令她欢天喜地的大事,可她知道,那天清醒后他瞪着喷血的眸子、用尽恨不得将自己拍死的力道赏给自己的那一巴掌,就注定了她和他的孩子不会有个美好的未来。那样的神情,就是让她想想都会不由得汗毛倒立,因此,她不要生、不想生、不敢生。
然后,她告诉他怀了他的孩子,她不要生,她满以为这也是他要的结果,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一脸漠不关心地对她说“那是我的孩子,你没权不生。”
只这一句,她便惶恐不安地捱过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只盼腹中的婴儿能有老天垂怜,有朝一日可以让自己母凭子贵。
终于有了那一天,她又盼又怕的一天。
男人却并不因一个新生命的落地改变分毫,没有丝毫老来得子的喜悦,没有怜香惜玉的问候,从医院里的护士接过医生递过来的,不知男女的婴儿的那一刻,就注定她该得到了他赐予她的“无上关怀”
——再无缘与那个全新的生命有片刻肌肤之亲。
他有很好的借口,因她绝对称得上是高龄产妇,那一年的她已摸得到四十的边缘,故而更加需要多多休养,他“体贴”地为她第一时间便雇佣了全职护理,护理她和‘他们的’孩子。
所有的人都羡慕(或嫉妒)他有一个太过体贴的,既有钱、又有貌、还有钱的三全丈夫。只是她心里清楚,这只是她担忧的开始,他不要孩子与她亲近,他在对她的一夜算计实施着狠狠惩罚和报复,以后还会怎样?她无比心慌……
她一天天看着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看着他扬起小脸瞧着自己时一脸的陌生与不屑、她凄苦地对着俨然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女佣、狐媚地对着自己的男人贱笑、强势地拉开自己欲伸出去亲近儿子的手,吞着难以下咽的饭菜、受着狐狸精的白眼……
这时候,伴着文博一天天长大,精明的月嫂已经将自己略有相似男主人前妻样貌的外甥女陈连丹引入萧宅,当起了负责文博生活起居的小阿姨。
“文博,我是妈妈,快让妈妈抱一下。”任芳趁着陈连丹午睡的时候,偷偷潜进儿子的房间,急切地摇醒了正在酣睡中的孩子。
“你干嘛进来我的房间?快点出去。”文博一脸惺忪地半眯着眼睛,煞有其事地吩咐道。
到底是那个狠心的人调教出来的白眼狼,文博稚嫩的拒绝声里不带有一丝的亲情,却是带出逼到她疯狂的万般鄙视与陌生。
“小兔崽子,你就这么和你妈说话。”任芳被刺激到忍不住翻了脸,狠狠地给了孩子一巴掌。
“小阿姨。”文博被眼前的人一巴掌打得心里发懵,更是被她扭曲的脸惊吓到,于是哭声大震。
初时为方便,陈连丹被男主人刻意安排在文博的隔壁房间,听到响声,急忙地向着文博的房间跑过来“你进来干什么”她看见立在文博床边的人厉声问道,就势抱起了小床上的孩子。
“你放屁,他是我儿子,这是我的家,你滚。”任芳没了男人在家,再顾不得伪装,扬手给了毫无防备的陈连丹一巴掌。
“你敢打我,丑八怪、弃妇,难怪你男人不喜欢你。”陈连丹村子里造就出的泼辣那肯对着早被她看在眼里、在家里毫无地位可言的有名无实的女人的气,仗着年轻力壮生生将怀里被吓得缩成一团的文博扔回了小床上,与对面之人大打出手。
又惊又吓的文博被小保姆重又摔痛了身子,于是再次哭声不止,只是没了先前的大声,先是被打、再是被摔,小小的孩童一时竟不知该求助何人?哭得有些断断续续。
嘤嘤戚戚仿若断气的哭声,引来了刚刚进到屋内、甩了外套在一边的萧然听见,这时的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小少年,他看惯了家里的凌乱不堪、他不屑地摔紧了房门,穿着鞋子将自己放倒在床上。
他才懒得理会那些个疯狗般的畜生,就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好了。
再无天使可依的日子,剥离了这个如花般男生脸上、心里的最后一丝笑容,他无限放浪自己——来去无踪可循,他若一心不想回来,没人找得到他;他花钱没数,反正,家里的大男人、顶梁柱与自己除了钱再无干系,他要、他给,不问出处、不问数额,甚至不屑与他多说一句话,他需要时,只消一句,一沓钱迎面砸来,落在身前,居然连一句“够吗?”都不肯施舍给他,他之于他留下的永远都是一脸的冷漠与疏离。
仿若断了气的哭声让萧然心底没来由地泛起一阵凉意,隔壁文博的哭声愈发低了。关了门,终是关不了自己的心,掩饰不住的天性善良让他心烦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嘴角扯出一抹凛冽“真他妈不是人。”
他狠狠地咬牙,摔门出了房间,立于隔壁文博的房间,临近时他刻意用力抬起长腿一脚踹开了虚掩的房门,扭打在一处的女人们因这怦然一声炸响惊得险些失了魂,他的阴冷看的她们心惊肉跳。
他越过令人生厌的两人,目不斜视地迎着床上的小人走了过去,他伸出长臂,露出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轻轻地抱起他圈在怀中,目光中满是心疼。
“哥哥。”小人的苦脸瞬间有了光泽,抬起短小的手臂环住了他强有力的颈项,这一刻,他才真的觉出安全、放下心来,搂紧的手臂,再不放开。
不同的成长环境、同样不济的境遇,萧然的心里竟又多了一份疼入骨髓的牵挂。
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发现小文博身上不易察觉的伤痕,一如昨日自己的身体、伤痕累累,害人者倒是有心,不管多狠,都是有意令其伤在隐蔽处,不为人知。
又是不止一次他讶异,那一块块青紫淤血的伤痕除却那个如狐狸般奸诈的女人之手,竟然还有孩子的亲妈,她一次次地偷掐熟睡中的文博,令其如同噩梦般惊醒,而后,那个鬼影般的人就迅速离开。
起初,他想不明白缘由。
后来——
(6)
“老公,你看看文博大腿根的淤青,还有腋窝下,分明就是那个不要脸的下的狠手,你还要留下她照看儿子吗?”任芳抱了文博疯了似的冲到萧忠怀的跟前。
萧忠怀冷冷地将眼光投向女人怀里的孩子,为了达到效果,女人已将孩子递到了他眼皮底下,不消费力,他已清楚地看清了文博小身体上各处已扩散欲好的痕迹,他心底猛然一动,这是他的孩子,无论他该死的妈是哪个,那瞪着一双恐惧的眼睛的孩子是他强求来的生命,就算他再狠,也该是虎毒不食子,他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小的孩子被人凌辱到这等地步。
他破天荒地伸手接过孩子“告诉我,谁把你弄伤的。”
文博不敢出声,怯怯地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萧忠怀。
他想吼他,因他不出声惹恼了他,可是对着那无害、怯生的目光,他最终放弃了暴怒,说出几乎吓到自己的话来“别怕,我是你爸爸,是可以保护你的人。”
到底是心无杂念的孩子,文博因他转而轻柔的语气还有带笑的眼神,觉出了亲近,于是毫无芥蒂地伸了一双小手环住了他的颈项“爸爸,文博喜欢你。”
脸贴了脸,稚嫩柔弱的童声惹得萧忠怀心里一阵颤动,多年压抑的情感似被掀开,他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于是他回应了文博一个更深的拥抱。分明,他决定真的不再食言,真真正正地做一个可以令怀里的小东西安心的保护伞。
“你让她过来,我要问问。”萧忠怀声音冷淡,他一定要弄清楚,这孩子身上的伤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只不过,他虽然讨厌眼前的人,却不会相信身为生母的她会干出这等事来,那么小阿姨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分明自己一直以来就是因为某个人而对她有着不一般的好感和待遇。
“陈连丹,你出来,先生找你。”任芳扯了嗓门大嚷,如同讨了圣旨般气势逼人,她知道若是平时,自己恐是万万叫不动那个如狐狸般狡猾、奸诈的女人。
伴着匆忙的步子,小阿姨从厨房的方向小跑了过来,进了前来、故作忙碌地甩着手中的水迹“先生,有什么事吗?我在给文博做些点心。”
“小丹,我问你,文博身上有伤你知道吗?”语气平缓,听上去像只是为了甄别一下事实与否,并没有刻意的责备。
被问之人,听话间猛然一愣,但看清萧忠怀眼光指向的时候,嘴角边隐隐浮起一层凶恶,而后,似有顾忌难以言出,只是低了眉眼,不再答话。
“怎么了,说话啊,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忠怀对小阿姨的表现大惑不解,于是有了脾气,语气带着急。
“先生,你别问了。”小阿姨似被逼的不知该怎样作答,遂带了哭腔。
“难道真是你做的?”萧忠怀被惊了一跳,看着她的反应分析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对这么小的孩子?”
“不是我,真的。”小阿姨被男主人从未有过的口气吓到泪眼涔涔。
“不是你还能是谁?文博白天晚上就只是跟你一个人,难不成这家里有鬼。”早已拉好了架势的现任女主又上前与之撕扯。
“先生,真的不是我。”小阿姨并不还手,一副委屈地哭到梨花带雨,一面逃离地向着萧忠怀身后躲闪。
眼瞅着狐狸精当着自己的面紧拉着自己的老公,还故作委屈讨得垂怜的媚态,更是一肚子气快要气爆,假戏真做的人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追打得更为猛烈。
两人围着怀抱孩子的男主人兜上了圈子。
“还不住手,成了什么样子。”萧忠怀冰冷地扔出一句,止了对打的局面。
“儿子,你说,她们俩个谁掐你了。”萧忠怀对准文博的小脸,给足他勇气。
不料。
“嗯,文博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爸爸。”怀中的文博只是不断地将小脑壳都摇晃着,并不确认。
文博奶声奶气的回答,给了他最无奈的答案——他不知道,小孩子不会说假话,更何况,他没理由包庇任何一个伤了自己的坏人,也是的,他当然不可能知道,两个始作俑者怎肯让醒着的孩子发现。
鸡一嘴鸭一嘴的无休止争来辩去吵得人心烦,再审下去恐怕也是毫无意义的没有结果“好了,都别在那给我装无辜,既然没人敢承认,好,就从今天起,若是让我再发现文博身上有一处伤,你们俩个统统给我离开这里,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两遍。”
萧忠怀抱了文博回房,扔下一句绝对震撼得动现下正在针锋相对的两个女人。
二楼的某个房间,一双冷眼旁观的人微扬了嘴角,唇齿间一声近乎叹息的冷哼“呵。”
萧然不知道这时的自己该是用何等心情对待此事,那个从来没给过自己笑容的男人居然会抱了文博,十几二十几年的时间,他才知原来那个人的心底偶尔也藏有善良。
——但愿他的那个承诺能守得长久,但愿他能腾得出时间看管好家里的一对狐狸和豺狼。也许,因自己担心文博少受了伤害的那份执念还能稍稍冲淡一些对那个男人的怨懑。
轻轻地在墨色深重的房间、再一次关了门、锁了心。
只是,他不知他锁了自己的心,锁不住门外平生出来的恶毒之念。
他的强悍、他的位置,已经由不得他的成了各怀心事的人算计的对象。
(7)
那一日,临近高考的萧然不知何故竟将自己喝的酩酊大醉,晚归的萧忠怀都已经入了深层睡眠的状态,住在一楼的陈连丹因是晚饭后吃多了水果,来回起了几次夜。
就在她又一次糊里糊涂地起夜后,只听得门口一阵悉悉索索的开门声,开了好半天也没见人进来,想着这个时间家里唯一还游荡在外面的人就只有萧然一个了,因怕是他进不来搞大了声音影响到楼上的女主人,自己又是免不了一顿阴阳怪气的数落。
其实,她倒是不怕那个女人,她在意的只是为防对方恶意地大嗓门惹了家里的实权人物,影响了自己在家里开始有些岌岌可危的位置。于是赶忙顺手开了玄关的暗色灯光,过去将大厅的门轻轻扭开。
还没将门完全拉开,一股浓烈的酒气便扑面而来,跟着萧然的颀长身形顺着门的力道趔趄着倒了进来。
陈连丹见状,知道他定是喝多了酒,脚下没了跟,便忙侧了脸,伸手扶了上去,也算她个头不算低、又有着长在农村时搂草打兔子练出来的臂力,她竟是如大力士般将萧然顶在自己胸前。
酒香浓烈抵不上来自近前男生自来的体香,她觉得自己似乎也是被他呵出的酒气醉到了,醉的有些神魂颠倒:她知道他俊朗非凡,从来都是,从她见到他的第一天起,为这,她曾不止一万次地变着花样想让他注意到自己,可是他却从来都不肯施舍给自己一点希望,连多看一眼自己的时候都不曾有过,若不是今天这个神来的意外,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有如此近距离地与他接近的机会。
“你在哪喝了这么多酒?”陈连丹红了脸,低声问着,依附在身边的人闷声不语。
她就想着,本来他在这个家里就一贯惜字如金,这时候他该是不肯开口。
“我送你回房吧?”她斜眼偷看他的反应,意外地,他没有拒绝,他没有将身前的自己推开,于是,她大了胆子看他,这一看倒是让她发现身前的人已然紧闭了凤目、长长的睫毛浓密地泻下、昏暗的灯光下映出了一圈优美的影,鼻息里同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然然、然然。”她试探着再次喊他的名字。
“嗯”睡意中带出似乎模糊地回应,他真的就这么硬挺挺地立着入了梦。
如果说赞美一个人的临危不乱会不由得想到‘急中生智’,那么现在立于萧然身旁的人也称得起非等闲之辈。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这样撩人魂魄的男子,让陈连丹再也把持不住她自认为天赐的良机,一个大胆、邪恶的主意就在一瞬间敲定于心中——
她轻轻地扶着萧然向一楼自己的房间走去,接着,她利落地掀开了自己床上的被子,将紧靠了自己的人平放在床上,而后,又是迅速地解下他身体上所有的裹体之物、包括仅剩的遮体布。
再接下来,就是扒光自己的所有,春光乍现,她欢喜地偷亲着躺在床上已酣然入睡的人。
她开心得快*起来,要不是怕太早吵醒楼上的人,她简直就要大笑了:这样子,是否会让自己从此飞上枝头变了凤凰?
她顾不得咬开手指的疼,看着从那里一滴滴流出滴在床上的鲜血,她简直等不急要兴奋的向全世界宣布——一种阴谋得逞的得意让她就要冲出房门大叫“还我清白之身了。”
她转身,以为就要抬手勾到了登上通达天堂的阶梯,殊不知:天堂与地狱的距离有时候竟短到只在转身之间。
方将身体转了过来,率先进入视野的画面竟让陈连丹惊到如同见鬼般惨白了脸,一双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表情正对着自己半掩了的房门,此刻正用极端鄙夷的目光上下扫视着一丝不挂的自己。
虽同为女人,可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让对方瞧了精光,陈连丹也是脸上少有的难堪,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对面的人站在那里已经多久,更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她看到了多少,一时间就那么呆呆地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哼。”任芳的嘴角抽动,透出一声深冷的嘲讽。
“接着演。”盯了她大半天,对方不阴不阳地甩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给她,头也不回地折身上楼。
这算什么,她让她接着演!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要看她笑话,当着众人的面揭穿她、让她无地自容、自行收了行李卷滚蛋;还是她觉得抓了她的把柄在手,今后权当控制住自己的手中的一张牌?
本已是头脑发胀的小阿姨已经再无能力分辨得了对手的用意了,既已如此,只能破罐破摔,倒是拼了所有,赌家里的男主不会相信她空口无凭——被她看去了又怎样?她的话,先生也许根本就不会听。
就不如赌上一赌。
嘴角竟又露出些得意的笑,她就开始如她所说,接着将闹剧进行下去。
楼下不断传来呜咽的哭泣……
任芳轻叩着萧忠怀的房门,屋内的人少顷和衣拉开房门,他睡梦中也是隐约听到了断断续续地如呜咽的声音不是从何处传来,便是正想起身查看,正碰巧有人敲门。
“什么事?”他一眼看见了门外的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老公,不知哪里好像有哭声,怪怕人的。”说着话,一身凌乱立于门口的人便是禁不住伴着惊吓状,颤颤地发着抖。
“怕还出来。”萧忠怀没好气地厉声,抬手推开她,顺着声音的方向一路寻来。
“怎么回事?”呈现在萧忠怀眼里的一地凌乱,不用多说,看着蜷缩在门边裹了一小块薄毯的人哭的欲生欲死的模样好不可怜,再看床上之人分明鸠占鹊巢。
萧忠怀怒从心起,大步上前掀了还在床上有缘周公的人的被子,本想将他狠狠拉起,无奈酣睡之人却是身无一物让他无从下手,他涨红了眼球,扬手重重地给了床上的人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分明使了十成力道,萧然被打得从梦中怵然惊醒,睁着惺忪的睡眼环顾着身边陌生的环境,俊朗的脸上疑惑万千。
“畜生,这样下作的事情你也干得出来。”萧忠怀已是不经意间就发现了床正中间的位置上如漆染般狰狞的血迹。
“我干什么了?”萧然大声回应着,逐渐长大的萧然已经不再随意屈服与眼前的男人,他不可能永远做以前少不经事的受气包。
不过,他终是不能忽视这个更深的夜里那个男人平来的愤怒,他被他重重的一掌打到醒了一些酒气,他开始发现了自己竟是身无一物地躺在并非自己的房里,门口竟还有着女人的哭泣~天呢,这样的情形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他想申辩,可他自知,这里不会有人给他申辩的机会、没人听他道来的委屈、没有人愿意为他主持公道、伸冤雪耻……
都说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贤良时可以温柔似水、恶毒时不惜祸国殃民,看来,这样的状况好像不仅仅适用于颜如美玉的女人,看着眼下一个俨然扮成无辜的受害人、另一个也是毫不逊色地扮起了同情心膨胀的善良人。
顷刻间,只落得一缕冤魂直冲云霄、胸膛似撕裂开般痛不可及,险些被逼得呕出血来。
难以想象,房间里仅有的两个女人,平日里竟然可怕到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的敌人,竟是为了各自卑鄙、肮脏见不得光的目的,在这一刻居然携手同流合污、站在同一阵营,将所有人类美好的善良、仁义道德之类的统统弃之脑后,不惜让无辜之人平白牺牲。
“萧忠怀,然然可是心雅留给你的唯一孩子,你就是这么让心雅放心的吗?她若是泉下有知,怕是眼睛都闭不上了。”不知何时偷偷跑进来旁听的奶奶早已听得老泪众横,她绷紧了唇,眼里皆是悲痛万分的痛。
以往的一切疑问和困惑都如利刺穿心:难怪,偶来老宅探望的儿子、媳妇总是来去匆匆;很多时候见不到然然那孩子的出现,竟是被儿子、媳妇说成身体不适,被自己忽略过去,只一心以为他有可以善待如亲生的后母、捧在掌心般珍爱的老爸;初来时、儿子、媳妇演戏一般的恩爱;长时间有家不归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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