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好鞋,眉尖微蹙,艰难地一步步挪动着自己的身子,朝门外走去。瑞娘上前拦住她,却被她用力推开了,眼中满是默然,淡淡道:“今日多谢大婶救命之恩,但红罂是个冷血之人,也不懂得知恩图报,告辞。”
瑞娘静静凝视着红罂离去的身影,眼眸中似乎有道不尽的无奈和痛楚,梦璃握住瑞娘的手,问道:“瑞娘可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我的夫君得的就是血症,可这女子,这么年轻,怎也得了这种病呢?”
“原来瑞娘是想起了自己的夫君,好了,夜深了,瑞娘早些歇息吧!”
瑞娘无声的叹了口气,“俪妃娘娘,你可知这女子的来历?”
梦璃神情黯然,缓缓说道:“她是赵光义练毒坊的坊主,夜大哥的结发之妻。曾经帮赵光义炼制了多种剧毒来残害身边危及到他皇位的人。要我说,这种女人,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瑞娘叹道:“怪不得刚刚娘娘得知她是夜倾辰的妻子时,态度不是很好,瑞娘还以为你是为他们的婚事耿耿于怀呢,却没想到她竟是赵光义手下的人,做了那么多坏事。这女子如此年轻,真是可惜了。”
“瑞娘别想那么多了,早点歇息吧。”
“娘娘也早点去睡吧!”
梦璃眼含笑意,瞟了一眼桌上的汤碗道:“这碗乌鸡汤留给瑞娘补补身子吧,我回屋了。”
夜。寂静无声。月亮昏晕。星光稀疏。似乎整个天地都这样沉睡过去了。
蝶苑。洛蝶躺在床榻上,迟迟无法入睡。如此静谧的夜,为何这般漫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亦如她迷茫的人生。
“宋朝皇帝果然对你很好,知道你喜欢蝴蝶,特意费尽心思从西域寻来这珍贵的品种,真是用情至深啊,如此优厚的待遇,洛蝶使者大概把背负的使命都抛到脑后了吧?”一个清脆凌厉的声音打破了静谧的夜。
洛蝶警觉地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披了件外衣低声问道:“谁?”
黑暗中,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紧紧望着洛蝶,洛蝶疑惑,急忙下床点着一盏灯,这才看清楚来着何人,原来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一袭华贵紫衣,一副高傲的样子。
“你是?”
“使者不认得我没关系,我手里的令牌使者不会不认得吧?”说着,紫衣少女从腰间扯下一张金光闪闪镶着白马和青牛图腾的令牌亮了出来。
洛蝶定睛一看,那是辽国皇室最高指挥使的令牌,她怎会不认得,而眼前的这个少女,小小年纪,眉目间却透着一股威严和狠辣,洛蝶脑中闪现出一个名字,卓璇公主?她慌忙跪下行礼道:“属下不知是卓璇公主驾临,罪该万死。”
卓璇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说道:“洛蝶使者,你是罪该万死,进宫也有一年多了吧,可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办得怎么样了?本公主若再不出现,适时提醒你,你该不会就这么一直耗下去,真以为自己只有一个宋朝皇帝妃子的身份了吧?”
洛蝶身子轻颤了一下,忙回道:“属下有负皇上所托,有负大辽子民,还请公主降罪。”
“罢了。如今耶律逊宁已被封为我大辽的于越,我来之前他特意请求我宽恕你,看在大将军的份上,本公主再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终于得偿所愿了。”洛蝶心一抖,冷哼道,也不再惧怕面前的卓璇公主,在耶律逊宁看来,她洛蝶已经没什么价值可利用了。
卓璇疑惑地斜眼瞟了她一眼,反问道:“耶律逊宁大将军进封于越,蝶使似乎不太高兴啊。对于民族大义,大辽一统天下,似乎也心不在焉了?本公主提醒你,蝶使你莫要忘了,你的家人姊妹现在还在大辽,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知道没有退路可言,若还想保全家富贵平安,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
卓璇的声音穿破黑暗的寂静,眼含怒火望向洛蝶,字字如针戳进洛蝶的心中。
洛蝶自知她现在的身份,已经许了她生命的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沉吟了片刻,磕头道:“洛蝶谨遵公主教诲。洛蝶愚钝,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公主指点一二。”
卓璇得意地望着洛蝶,微颔了下首,“据阵前掌握可靠情报,近些年来,大辽与宋的战役中,有一支秘密军队常常在关键时刻出现在战场上,经耶律大将军了解到那支队伍叫天狼雄狮,你的任务是尽快帮我查出这个队伍的首领,我要一网打尽这支精锐的狼之队,大辽战役屡屡挫败,全是因为这支队伍中有一个可怕的首领叫天狼。据报天狼喜用竹叶青图案作为衣领图案,此图案的材质来自宋宫,你查一查宫内是否有天狼的同伙,我们要一网打尽,为那些勇士一雪前耻,也要让和天狼有关的人从此消失。”卓璇紧握拳头,眼含凶狠的目光道。
“洛蝶定不辱使命,全力以赴完成公主交代的任务。”洛蝶拱手道。
“好了,本公主的命令已经下达完毕,但愿你好自为之,不要再三心二意,踌躇不定。我走了。”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若洛蝶要联系公主,该???”
“有事情我自会来找你。”
说完,一个紫色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夜色里。
(注:这个卓璇不是别人,正是夜倾辰去年冬天在大街上捡来的女孩小汐。)
这几日,洛蝶思前想后宫里喜用竹叶青的人是谁呢?是男是女从何查起?一向敏锐洞察的她竟没有半点头绪。天狼,原来是天狼害得她无家可归,成为辽人的棋子,如若被她知晓谁是天狼,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越想越气的洛蝶把手中的白瓷杯捏碎了。
思蕊居内,瑞娘正手把手的教梦璃刺绣,看着梦璃一手拿着绣针,一手拿着手绷笨拙地刺绣既是无奈又是好笑,如此心灵聪慧的女子竟然不会女红,真是出乎意料啊。梦璃也很懊恼,从小到大的衣服基本都是由父王为她准备,小缝小补也有纤儿,所以她对这方面也就不开窍,加上从小就被父亲丢去了普陀岛,整日以琴棋书画为伍,山水虫鸟为伴,女红?她想都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拿起了这东西。
如今不得已身处深宫,想想这宫里的女人唯一可做的事情也就是在自己的住处细心打扮,等待皇帝宠幸,而不幸的成为了她们当中一员的梦璃,要么看看佛经,要么唉声叹气,瑞娘见状,便拿了女红来让梦璃打发时间。
梦璃想着,这样也好,她还从未送过夜大哥东西。虽说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可她的心里终究是放不下他的,绣块帕子给他也算是为自己的心找个安慰吧。正出神着,只听“啊”的一声,又被扎了一下。
“哎呀,不绣了,不绣了!”梦璃郁闷地放下手中的绣品,垂头丧气道。
“娘娘啊,不能半途而废,刚开始时是这样的,绣绣就会好的,俗话说‘熟能生巧’嘛。”瑞娘在一旁细心的教导,和言劝慰道。
“不玩了,俗话还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呢,嘻嘻”,梦璃耍赖道。
瑞娘见此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此时,李贤妃笑意吟吟地走了进来,看到这幅情景,也偷笑道:“原来梦璃妹妹不会女红啊,来我看看这绣的是什么啊。”随即拿起梦璃丢在一旁的绣品端详起来,梦璃知道李贤妃是在打趣她,也不好意思的夺过李贤妃手中的绣品,努嘴说道:“贤妃娘娘,梦璃绣的物品难以入娘娘眼睛,娘娘还是少在一旁取笑我了。”
“恩,妹妹深有自知之明嘛!哈哈,我看看,这是树杆?妹妹绣树杆有何寓意?”李贤妃端详着手中的绣品,打趣道。
“什么嘛,姐姐,我绣的是竹子!是竹子!你看看!”梦里嘟嘴道,难道她绣的真有那么夸张,难以分辨吗。
“啊,竹子?真没看出来,妹妹的绣艺真是了得啊,哈哈。好了不打趣你了,妹妹是绣给圣上的么?圣上可不是最爱竹子哦!”
梦璃有些尴尬,她曾无意间看到夜倾辰的衣领后有竹叶青图案,据清风说他家少爷从小爱竹,林院内总会留一片地方种植竹林,竹子也意欲君子。她也想为夜大哥做些什么,虽然她自知不能常留在夜大哥身旁,但她亲手绣的东西也想让他随身佩戴。可又怎么和李贤妃说起呢。
“我当然知道圣上最爱的不是竹子,但总要绣些东西练练手,到时为圣上绣花样时也不会出丑,不是么?”
李贤妃想想也是,“妹妹如果不嫌弃,姐姐来帮你完成这幅作品吧,你看如何?”
“这,恐怕不太好吧。”梦璃本打算亲自绣的,如今如要交给李贤妃那岂不是自己亲手亲为了。
李贤妃哪管那么多,“妹妹是怀疑姐姐的绣艺吗?要知道姐姐我在入宫前,那绣艺可是出类拔萃的,再说我娘家的表亲也是这宫里御用的布,绣皇商。就这样说定了,姐姐来帮你完成,只不过这花样……”
梦璃听此也不好拒绝,总不能驳了李贤妃的面子,于是眼含笑意道:“我这就画给姐姐样子,那就有劳姐姐费心了。”随即就到书桌上开始画了,“好特别的样子,绣出来一定好看,妹妹果然聪慧过人。”李贤妃点头道,又和梦璃吹嘘了几句也就回宫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