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第二章：一入宫门深似海（3）

春日午后的日光，伴随着微软的轻风，细碎地洒在文德殿外。梦璃焦急地在殿外度着步子等候赵光义的传召。此时，王继恩从殿内出来，面露难色，冲梦璃摇了摇头，劝道：“郡主还是先请回思蕊居吧，圣上此刻正与赵大人商议重事，恐是一时半刻腾不出时间来见郡主。”
梦璃自知这是赵光义故意刁难，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回道：“王阁长费心了，圣上日理万机，本不该来打扰的，可兹事体大，梦璃今日一定要见圣上。”
王继恩见梦璃满脸的坚决，正寻思着该如何回答是好，只见淑妃盛气凌人得走了过来，不屑的眼神打量了梦璃一番，带点嗔怪道：“又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梦璃神情自若地俯身行礼，“淑妃娘娘万福！”虽说是行礼，可脸上却无半点表情。
淑妃瞟了她一眼，从鼻音里发生一声“哼”，转而对王继恩道：“王阁长，圣上在吗？本宫有事要见圣上。”
王继恩小心回道：“淑妃娘娘，这会儿恐怕不妥，圣上正在和赵大人议事。”
“哦？正在和父亲议事？本宫也好久未见父亲了，甚是思念，阁长你看???”淑妃面露难色，带着点娇嗔缓缓说道。
“那烦请淑妃娘娘在此稍后片刻，小人这就去禀报。”
王继恩可招惹不起这位主子，遂转身朝殿内走去。淑妃得意地似笑非笑带着挑衅的目光望向梦璃，梦璃神态镇静，并不与她对视，转头把目光移向了文德殿台阶下的一棵古树上。瑞娘在一旁注视着这位淑妃，心想，恐怕日后梦璃姑娘在宫中的日子不会太平。
片刻，王继恩就匆匆而来，喜道：“淑妃娘娘，圣上有请。”
淑妃带着几分神气，几分傲慢笑着看了梦璃一瞬，甩了一下衣袖，便随王继恩入殿。
瑞娘上前一步，面露忧色，“姑娘，我们怎么办？”
梦璃静了一会儿，神色沉静地从口中吐出一个字，“等！”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从西山斜射而来，把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中。梦璃面不露色，依旧一动不动地立于殿前。望着眼前这厚重而肃穆的大殿，似乎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她呼吸沉重。王继恩从殿内探头看到梦璃的身姿，长叹了一口气，又是一倔强的主，随即转身走到赵光义面前，低声说道：“圣上，梦璃郡主在殿外已足足站了一个下午，圣上还是不见吗？”
赵光义坐在书桌前的龙椅上，一手端着茶杯，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道：“赵爱卿，淑妃，你们先退下吧！”
赵普忙起身，躬身行礼退下。淑妃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待赵普离去，便撅着嘴满眼怨怒瞪向赵光义，努嘴道：“圣上，你答应臣妾今晚去崑玉殿去晚膳的，圣上金口玉言，如今怎说话不算话了？”
“朕何时说话不算话了？朕又没说不去你宫中用膳，何时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不可无理取闹。你且先回宫去准备，朕一会儿就到。”
淑妃听此一说，立即收起了不悦的表情，起身道：“那臣妾在宫中等圣上。臣妾先行告退”。
“去吧！”
淑妃从殿内走出来，看到梦璃还在，便趾高气扬上前一步，冷言道：“呦~亡国旧主之女的毅力够坚强的，站了一下午也不嫌累。看来本宫小看你了，我们走着瞧。”说罢，衣袖一挥，迈着得意的步子转身下了台阶。
梦璃皱眉望着这个雍容华贵的背影，若有所思，才与这位淑妃照过两次面，实在不解，究竟哪里惹到她了。
此时，王继恩从殿内而来，面露喜色冲梦璃道：“郡主，圣上有请。”
梦璃点点头，“多谢王阁长。”转身冲瑞娘道：“你在这里等我。”抬脚的一瞬间才感觉站了一下午的腿又酸又疼，差点站立不住，瑞娘欲上前搀扶，梦璃摇摇头，阻止了她，“无碍的。”强忍着疼痛随王继恩入殿。
进入殿内，赵光义假装没有看到她，自顾拿着本书翻阅。梦璃猛地跪在了赵光义面前，磕头道：“梦璃叩见圣上，圣上万福。”
赵光义揉了揉太阳穴，合起书，抬眼看着她，淡淡说道：“知道朕为何一下午不见你吗？因为朕知道你是为秦王的事而来，朕万万没想到你如此在意老四，为了他竟甘愿在殿外站一下午。”
梦璃环顾四周，道：“圣上，请圣上屏退左右，梦璃有话要说。”
赵光义神色微怔，给王继恩传递了一个眼色，王继恩急忙带着内侍宫女纷纷退下。
“你起来坐吧，站了一下午，现在又跪，你真以为自己的身子是金刚不坏之躯啊！”
梦璃虽站了一下午早已无力跪着，可又自知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于是哀求道：“谢圣上体恤梦璃，既然圣上对梦璃这样的外人都如此关心，又何必对自家的兄弟如此苛刻呢？圣上乃仁义之君，秦王也是温润君子，梦璃断然不相信秦王有谋逆之心。再者，圣上登基是因为杜太后的金匮之盟，盟约里明明写着圣上百年之后传位于秦王，秦王又何必谋反呢？定是小人嫁祸栽赃，圣上明察秋毫，断不会只听小人的谗言。”
赵光义冷冷地眼神瞅着梦璃，梦璃也定定地望着他，神情自若。“你这话的意思，若今日朕治了老四的罪，朕就不是仁君了？朕不是没有给他悔过自新的机会，君无戏言，朕降他为西京留守，可他偏偏把朕的话当做了耳旁风，迟迟不肯去赴任，你让朕的颜面何在？让朕如何面对满朝文武百官？”赵光义假装很为难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圣上，求圣上让梦璃与王爷见上一面，梦璃会说服王爷动身前往西京的。看在王爷与圣上乃同胞兄弟的份上，求圣上成全。”梦璃拼尽全身力气磕头道。
赵光义此时心中怒火已在燃烧，赵廷美谋逆的事暂且不提，就梦璃这份关爱之心，让他身心着实不自在，他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强压着声音道：“他对你来说就如此重要？你拼了命都要护他周全？若朕不答应呢？”
梦璃心中一紧，抬眼正好迎上他锐利的目光，于是强稳着声音道：“圣上不为楚王殿下考虑吗？楚王殿下自小与王爷感情深厚，若圣上此时真处置了王爷，圣上想过楚王殿下的心情吗？自是无情帝王家，莫非圣上想让只有十几岁的楚王心中蒙上一层深深的阴影吗？再者，圣上就没有错了吗？我本是秦王殿下未过门的王妃，这样公然被圣上接进宫，难道圣上心中对秦王竟没有丝毫内疚吗？”
说完这一番话，梦璃顿觉心中轻松不少，定定望着赵光义。赵光义面不露色地默了半晌，淡淡说道：“朕可以放过老四，不过，朕要用你的自由来换。”
梦璃挤出丝冷笑，心想，真是可笑，我本就没了自由，又何必再拿我的自由来换。只听赵光义继续说：“朕要你做朕的皇妃。”
他的话一字字如针锥，刺在梦璃的心中，剧痛无比。皇妃，这是一个什么词，是多少女子一辈子的幻想，一辈子的痴梦，可对于她苏梦璃来说，这两个字就如同判了她终身劳役，从今以后，再无自由可谈，更是陷入水深火热的后宫纷争中。
梦璃忽然觉得神情恍惚，腿脚发软，用手偷偷狠捏了一下自己大腿根的肌肤，用疼痛感使自己清醒，心中暗骂自己无用，遂定了定心神，回道：“圣上若喜欢用强，梦璃没有选择的余地。”
四目相对，却各有所思。过了半晌，赵光义忽然哈哈大笑，“朕不会勉强你的，你下去吧，朕恩准你明日送老四一程。”
此话一出，梦璃喜出望外，忽的全身放松了下来，可就在起身的一刹那，忽然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黑，沉沉地倒了下去。赵光义见状，遂起身快步而去将她扶起，慌忙大呼：“来人，王继恩，快传太医，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