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第二章：一入宫门深似海（1）

月色如水，夜风吹窗。崑玉殿内，烛光摇曳，赵子萱正对着镜台上图文华丽的圆形铜镜细心装扮，凤眼轻挑，衣着华丽。火红的烛光照的她的俏脸忽明忽暗，她长长的睫毛被窗外的风吹地微微颤动，樱唇娇艳欲滴，满心欢喜地等着赵光义的到来，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赵光义含情脉脉的拥着自己，甜言蜜语的糖衣爆弹，想想就不经意间羞涩地笑起来，双颊嫣红。
“玲珑，看看本宫的钗有没有弄好？”
玲珑把茶端放在桌上，瞧着镜中的美人，掩嘴笑着说：“谁不知我朝的淑妃，貌赛天仙，国色天香，圣上乃一朝天子，和娘娘简直就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圣上疼爱娘娘，这是大宋满朝上下谁都知晓的事情，娘娘如今更加明艳动人，圣上又怎能忘记得娘娘容姿？忘记娘娘您的诱惑呢？”
“就你嘴贫！不过我爱听。呵呵！”淑妃假装瞟了下玲珑，心里美滋滋的。越看铜镜里的自己仿佛就真如玲珑所所说的一般。
“娘娘！”小全子急匆匆地跑进殿内。
“是不是圣上来了？何必如此慌张，别把本宫的脸面丢了才是！”
“不是，圣上从德妃那用完晚膳就去了贤妃那里，可能不会过来了。”小全子望着淑妃，声音微颤地担忧道。
“什么？一个洛蝶还不够，现在又到李贤妃这贱女人那！不知又使什么妖术，贱蹄子，狐狸精！”赵子萱扭曲着脸气呼呼的拔下刚插在头上的钗，往小全子身上一扔。小全子与玲珑惶恐不安的急忙跪在赵子萱面前，要知道这位淑妃脾气也可不是一般的臭，心情不好时，各种酷刑都会使在他们这些奴才身上加以泄愤。
小全子为保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自己打听到圣上下午在思蕊居的一切惶恐地向淑妃娓娓道来。
“哦？淮海王之女苏梦璃？貌似花蕊夫人，那也不就是个替身？哼！你们说有我美么？”
小全子与玲珑松了口气，分分敷衍道，“娘娘，她哪能和你比？简直是自不量力！小全子你说呢？”“那是那是！娘娘那才是真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呢！”
“哟，你们都见过？少在我这边唬弄我！”话虽这么说，但听在赵子萱心里还是挺乐的。
小全子与玲珑虚心的吐吐舌头，心想总算是保住他们这条小命了。
静下心来，赵子萱想想梦璃就越来越气，随手拿起一边的头钗，握紧拳头，可怜的碧玉头钗就被她这样捏弯了，废了。
小全子滴溜溜的眼睛瞅着碧玉头钗，只道可惜，那可是价值上万两的饰物啊，唉！
翌日，时近黄昏，红墙绿瓦被染成黛色，绵绵迤逦，漫天晚霞绚烂似火，夕阳挂在宫廷绿瓦之上。微风徐来，御花园中枝摇叶舞，似乎要将阳光摇碎。梦璃忧心忡忡，独自走在这百花盛放的御花园中，径自伤怀。远远望见几株杏树，那灼灼杏花在暮色的映衬下，更显纯洁柔美之气。
突然，她忆起第一次和夜倾辰相识之时，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残阳似血的暮色时分，他们坐在浩瀚的大漠里谈笑风生，殊不知那一抹浅笑，一次回眸，却用尽了自己一世的执念。伤感之际，她偶然瞥见杏树旁边娇美绽放的风信子，在光洁鲜嫩的绿叶衬托下，恬静典雅，随风轻轻摇曳着。自梦璃进宫后，就未再见过夜倾辰，不知他可否安好。
“你就是前几日刚被圣上召进宫来的苏梦璃？”
正出神时，一个女声传入梦璃的耳朵，她转身一看，一女子着一袭粉蓝色宫装，外罩一件轻薄纱衣，一副华贵的姿态傲然立于梦璃不远处。梦璃一脸茫然地注视着她，正思索着该如何称呼她时，身后的丫鬟玲珑开口道：“还不快给淑妃娘娘行礼？”
梦璃这才躬身作揖道：“梦璃不知淑妃娘娘在此，惊扰之处还请淑妃娘娘见谅。”
“你果真是苏梦璃？亡国旧主之女，也不过如此。”赵淑妃打量着她，讥讽道。
“淑妃娘娘若无其他事，梦璃就告退了。”梦璃淡淡说道。
“模样确实长的与花蕊夫人有几分相像，不过你莫要以为这样，圣上就会一直宠爱你。”
“淑妃娘娘或许误会了，梦璃进宫只是为了替圣上分忧解难，参悟佛禅之道，并无半点逾越之心。”
“参悟佛禅之道？”赵淑妃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当初的小周后也是借磋商女工之名经常被召进宫，而后被圣上???”她忽然停住了，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默了半晌，才继续道：“说到底，你也只是个替身而已。”一面说着，撇撇嘴，便提步而去。
梦璃怔住，这才想起夜倾辰以前和她说的话，莫非赵光义真如他所说，对小周后做出过那种卑鄙之事，想到这里，梦璃打了一个冷颤，感觉自己正一步一步走向水深火热的地狱里。
就在这时，赵光义着一袭金丝龙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朝她走来，她虽有心想避开他，可已经来不及了。
“梦璃参见圣上！”梦璃作揖道。
“起来吧！”梦璃缓缓直起身子，低头看着地面，只听他继续道：“今日散朝之后，淮海王向朕提起想见你一面。”
梦璃似乎并无太多的悲喜，依旧低着头，淡淡回道：“圣上，梦璃与父王确实已有些时日不见，若圣上能开恩，恩准我们父女相见，梦璃感激不尽。”说完，又躬身行礼。
赵光义似乎眼中带着怒气，快步走到梦璃面前伸手抬起了她的头，逼着梦璃与他对视，看到梦璃一副淡然的样子，眼底仿佛吹不尽一丝波澜，只听赵光义冷声问道：“你进宫已有几日，为何朕就是看不到你的笑脸，朕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说这话时，赵光义似乎略显无奈，许久，他叹了口气，撤了手，道：“朕不勉强你，朕有的是时间等你。明日散朝后，朕会让淮海王和你的哥哥进宫与你相见。”
说完，提步离去。
梦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陷入了一阵惆怅中。他虽贵为天子，有天子的傲然威严，可今日他为何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是想让自己感动么？不勉强，他当真做得到么？
赵光义果然兑现自己的承诺，淮海王钱俶老态龙钟在梦璃两位哥哥钱惟治和钱惟浚的搀扶下缓缓迈进思蕊居，梦璃急忙迎上来颤抖的握住了父亲的手，钱俶老泪纵横，环顾四周华丽的布置极其讽刺道：“孩儿，你这是又何苦啊！唉！”
梦璃看到久别的父亲，顿时泪如泉涌，双膝下跪伏到淮海王的膝盖上，哽咽道：“父王，女儿不得已，不能再尽孝道，请父王原谅！”
淮海王心疼地拂去梦璃脸颊的泪珠，“为父只想你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活着。”
钱惟浚忙扶起梦璃，无奈道：“小妹，你实在不该如此。”
梦璃起身携钱俶坐到宝椅上，瑞娘随即端上了茶水。梦璃轻声道：“瑞娘，你去门口守着，我有话要和家父谈。”瑞娘点头后退下。
“父王，大哥二哥，他没有为难你们吧？”
钱俶摇摇头，“没有，璃儿，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你明明可以抛开这一切回普陀岛的。”
“父王，您生我养我这么大不容易，璃儿自知是个闯祸精，没有听父王的话，现在我才明白父王当初的良苦用心，原来是我的容貌和当年太祖皇帝的花蕊夫人长得太像了，再者我的身体一直不好，父王广植福田，造福一方百姓，原来都是为了我这个不孝之女。父王如今受他要挟，璃儿又怎能做那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世人都知百善孝为先，璃儿前半生没能尽的孝道，从现在开始，一并补上。还望父王给璃儿这个机会。”
钱俶满眼悲伤，面色沉重，似乎有道不尽的忧愁想要与梦璃倾诉，却始终没能把到嘴边的话说出口。梦璃望着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得出，于是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父王，璃儿知道你担心我，可我这不是挺好吗？再说了，他是以参禅讲佛之由召我进宫的，料他也不敢乱来，请父王放宽心。”
钱俶沉吟了半晌，缓缓道：“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你周全，让你尽快逃离苦海。”
梦璃脸色黯然，似乎能领会到钱俶这话的真实意思，轻声道：“父王，莫要做出违背天理之事，大宋江山根基已稳，万不可再这上面动心思。赵光义无比狡猾，你们不是他的对手的。秦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所以父王，若是想让女儿好，就安稳的呆在王府中。两位哥哥，父王就有劳你们照顾了。”
钱惟浚道：“小妹放心。”
“对了，二哥，夜大哥现在怎么样？自我进宫，还未见过他，想必他一定是怪我了。”梦璃幽幽说道。
“夜大哥那，我会去跟他解释清楚的，我想你们感情如此深厚，他又怎会真的怪你呢。”
“不???二哥，莫要告诉夜大哥我进宫的真正原因，我不想他为了我以身犯险，若是他恨我，就让他去恨吧！现在我们都不是赵光义的对手，若是能牺牲我护得大家周全，梦璃进宫也就值了。二哥千万答应我，莫要为了逞一时之快，全盘抖露出来，那样梦璃的心血就白费了。”梦璃抓着钱惟浚的衣袖哀求道。对于夜倾辰，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收敛自己的情感。虽然近在咫尺，可她为了他的安危，却不得不把他丢到天涯。
钱惟浚听此一说，面露难色，踌躇了半天，与钱俶、钱惟治相视一望，终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