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姐姐。”“恭送娘娘。”洛蝶看着淑妃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摇摇头,这样的女子,也便是靠了父母兄弟在朝中的地位。想到父母兄弟,洛蝶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是啊,自己的父母兄弟,此刻是否也在惦念她这个小女儿呢,想着,又是一声长叹。
“蝶妃娘娘为何在这里叹气?”一个清脆稚嫩的男声传来。
洛蝶甚是奇怪,进宫也有半年之久了,却很少有人会来她的蝶苑,而今日是怎么了,刚送走赵子萱,此时这个声音又是谁呢?寻着声源望去,竟然发现楚王殿下朝自己这边走来。她急忙起身,元佐笑意浓浓,来到亭中,望着满眼绽放的鲜花和空中盘旋的蝴蝶,缓缓道:“蝶妃娘娘,父皇对你果然极好,这座蝶苑离父皇的文德殿最近,而且苑中都是罕有的奇花异草,媚妍醉人,芬芳四溢。关键是还有你最爱的翩然蝴蝶,据说这些蝴蝶的品种都十分稀有,父皇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可是刚刚听你一声长叹,似乎并不开心,莫非这些你都不喜欢?本王刚刚看到淑妃从这里出去,莫非她又为难你了?”
洛蝶急忙答道:“不,我十分喜欢,圣上想的也很周到。淑妃姐姐只是过来小坐了片刻。”她环视了一下满眼的春色,继续道:“只是看到这些花花草草,难免会触景生情,想起以往的一些旧事罢了。”
“你既已入宫,就要全心全意把心放在父皇身上。当然,触景生情在所难免,可是脸上不能一直挂着忧伤,父皇看了会担心,会心疼的。”
洛蝶点点头,道:“多谢楚王殿下指点,洛蝶记住了。”
“本王是今日闲来无事,早闻你的蝶苑漂亮非凡,今日路过,就顺便过来瞧瞧,有打扰之处蝶妃娘娘莫要见怪。好了,本王还要去给父皇请安,就不多待了,改日再来看望蝶妃娘娘。”元佐一面说着,一面朝亭外走去。
“殿下,”洛蝶犹豫了片刻,喊道。
“蝶妃娘娘还有事么?”元佐转身问道。
洛蝶眉头紧皱,似乎有事情有求于元佐,却欲言又止,紧握的拳头都攥出了汗,元佐见状,又走到洛蝶面前来,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璃姐姐告诉我说深宫中的女子最幸福,也最可怜,一入宫门深似海,一辈子就这么待在宫中,这跟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有什么区别呢?蝶妃娘娘可曾听过这样一首诗?‘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洛蝶神情一怔,遂摇摇头,缓缓答道:“我没读过什么书,不懂这其中的含义。”
“这是一首写宫怨的诗,相传唐文宗病重时想让孟才人以死相殉,孟歌《何满子》一声肠断而殒,后人为怀念她作了这首诗。璃姐姐跟本王说宫中女人的命运最可悲,所有的委屈和无助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殿下口中的璃姐姐懂的可真多,殿下是个有福之人,想必那位璃姐姐深的殿下喜爱吧。”
“是啊,她也是个很有着倾城之貌的女子,但是本王更欣赏她的才情。蝶妃娘娘,有机会我可以介绍璃姐姐给你认识。”元佐兴致勃勃地说道。
洛蝶幽幽道:“只怕我没有这个福分,自进宫以来就一直关在这个大牢笼里,连自由都失去了,还有什么权利去与他人相识呢?”
“蝶妃娘娘若想出宫,本王可以帮你。”
“真的吗?”洛蝶眼中忽然闪现一丝希望,却瞬间淡去了,强抑住心中的兴奋问道。多年细作的敏感让她不得不把自己伪装起来,继续道:“楚王莫要说笑了,我是你父皇的妃子,一入宫门深似海,就算真有心想出去走走,也是万不可说出口的,只能在不为人知的深夜里,心中想想外面的天地罢了。若要被其他妃嫔知道了,更不得了。本来宫中的日子就如履薄冰了???”
“本王知道蝶妃娘娘心中苦闷,赵淑妃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盛气凌人。母妃地位高她一筹,都要对她礼让三分,还不都是因为她那宰相父亲,若不是赵普在朝中的威望,岂有她如此这样大胆在宫中仗势欺人?”
“楚王为我抱不平,我不胜感激,只是这话莫要再说了,被她听了去又是一桩麻烦。楚王不是还要去给圣上请安吗?小心去迟了,你父皇责怪你!”
“说起淑妃,竟一时忘记了时间,好了,本王得赶紧去文德殿了,改日再来探望你。”
望着元佐渐行渐远的身影,洛蝶心中舒了一口气,进宫也有半年之久,对于这个楚王元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性情温和,天真善良。若能利用他混出宫去,她便可有机会见到耶律逊宁安插在京中的细作,告诉她宫中的一些事情,还有一点,她对汴京已厌恶至极,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若能早日完成任务,她也能早些脱离苦海。
一转眼,杏花凋落,春天在经历了雪月风花之后,渐渐地遁去了。几场春雨下来,昨日还娇艳盛开的花瓣,被阵阵春雨打落,潸然落下。花瓣紧贴着泥土,香消玉殒化作春泥。
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晌午时间,梦璃在闺阁中呆不住,便会跑去杏园的阴凉处看看书。元佐来杏园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有时候一待就是一下午,听梦璃讲云游的经历,讲远古的神话故事,偶尔元佐还会吹吹笛子,梦璃在湖边翩然起舞。有时候赵廷美闲暇之余也会加入他们,品品茶,读读词,其乐融融。
这日,杨柳依依,微风吹佛。阳光透过树荫点缀在梦璃的脸上,她手中捧着李煜亲笔写的词集,缓缓吟诵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好词,只是词中有太多的怅恨,在这个季节读起来,未免显得太过悲伤了。”
一个爽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梦璃回头一看,竟是赵德芳带着姜虞偏偏走来。梦璃笑着合起书,冲赵德芳行礼道:“他一生都不得意,所作之词必然会忧伤惆怅。你们怎么过来了?赵大人近日身体可好?”
赵德芳点头道:“多亏了你,早就没事了。不过皇叔说了,还是要让我装作中毒的模样,万不能被他发现端倪。”
“王爷考虑的是,凡事谨慎些好。”梦璃一面说着,一面拉过姜虞的手,道:“你我多日未见,我都想你了,在大人府上住的可习惯?”
姜虞笑道:“习惯,大人照顾的很周到,一切都很好。
赵德芳道:“你们好久未见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先去书房找皇叔,你们慢慢聊。”
待赵德芳走远,梦璃拉着姜虞的手坐在湖边,梦璃幽幽道:“姜虞,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可能快要离开汴京了。”
姜虞诧异道:“离开这里?为什么呢?”
“这里始终不是我的栖身之地,我终究是要回普陀岛的。只是现在等他忙完,我会带他一起回普陀岛。”
“他?姐姐,你是有了心上人了吗?要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梦璃望着姜虞点点头,“是的。姜虞,你有什么打算呢?若是无处可去,就随我去普陀岛吧,那里山灵水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姜虞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梦璃姐姐,虽然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我也有身不由已的苦衷,不得不???”姜虞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把后面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梦璃见她神情恍惚,似乎心中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愁苦,便问道:“姜虞,你是不是有什么委屈,跟我说说,我来给你解忧。”
姜虞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低声说:“没什么,没什么委屈,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有这么好的福气得到姐姐的庇佑和照顾,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梦璃紧紧握住姜虞的手,“你一向少言寡语,心中纵然有苦也不愿意说出来,这样闷在心中,迟早会生病的,看你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叫人心疼。”
姜虞含笑道:“让姐姐费心了。姐姐的心上人莫非是秦王?”
梦璃惊诧,却又忍不住格格笑出声来,“妹妹莫要乱点鸳鸯了,这样可是会闹出笑话的。”
姜虞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努嘴望着梦璃,“不是王爷,那会是谁呢?我看王爷平日对姐姐是极好的。好姐姐,我猜不出了,快告诉我吧。”
梦璃把嘴凑到姜虞的耳边,轻声道:“是夜大哥。”
就在这时,赵德芳忧心忡忡地快步来到杏园,对梦璃和姜虞急道:“不好了,圣上听楚王口中经常挂着一个璃姐姐,十分好奇,也想一睹其芳容,现在正在来王府的路上,这可如何是好?”
梦璃却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来就来呗,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着急紧张?”
赵德芳叹道:“傻丫头,你是不能见他的。”
姜虞问道:“为何姐姐不能见圣上呢?”
赵德芳心中着急,“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赶紧想想办法,万不能让圣上见到梦璃。”扭头对梦璃道:“你的木犀苑不是有个小后门吗?皇叔让我送你从后门出去,暂且先去夜倾辰那里躲避一下。”
“可是圣上见不到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圣上是何许人也,若见不到人,更能从中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岂不是要让王爷为难?”
“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皇叔让我务必护送你安全到达夜宅,事不宜迟,快走吧。”赵德芳催道。
这时,姜虞突然镇定自若地站出来道:“让我去代替姐姐见圣上,反正圣上也没见过姐姐,这样圣上就不会空来一场了。”
梦璃和赵德芳面容失色,同时望向姜虞,梦璃道:“妹妹,你的心意姐姐领了,只是这样一来,万一圣上对你动了心思,那会误了你的一生的。”
姜虞凝视了赵德芳一瞬,看到赵德芳始终紧张焦急的看着梦璃,转头对梦璃道:“妹妹的性命本就贫贱,到哪里都一样。若是能帮姐姐逃过一劫,妹妹也算做了件有意义的事情。”
赵德芳听此一说,面容沉了下来,他怔怔地站着,注视着姜虞,思绪万千。
姜虞的眼神中却满是坚持,冲赵德芳急道:“你快带姐姐走吧,我去顶替姐姐。”一面说着,一面推搡了梦璃和赵德芳几下,自己转身朝赵廷美的书房走去。
赵德芳顾不了那么多了,拉着梦璃的胳膊朝木犀苑方向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