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爷眼睛微微眯起,看向苏承欢的目光多了几分探寻不不屑。
原以为她是个有个性的,却弄了半天是仗着父皇这一道圣旨,想着能攀高枝儿去了。
怪不得那些日子这女人同云鹤整日腻腻歪歪,看的人生厌。却原来人家是有恃无恐,根本就没在乎自己曾经为人妇无法再嫁人的身份。有了皇上的准许再嫁的圣旨,自然是要好好巴上一个男人的。当然也不必对自己这个她口中的所谓前夫客气,时不时的给自己来上几句冷言冷语也是平常了。
罢了,算我自己猪油蒙了眼睛,居然还想着待大事已成,再……
七王爷面露阴郁之色,阴沉沉的望着苏承欢的方向,心里却是发出一声冷笑。
云鹤按说是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却总觉得父皇在此时提出这件事情,似乎另有深意。他之前的话已经触怒了皇上,如今也只能静站一侧,静观其变。
要做最为震惊的,当属当事人苏承欢了。
她哪里知道,自己竟然是圣旨加身,可以再嫁的。以前纠结又犹豫的问题,无外乎这个,可如今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可以再嫁的,可以再嫁的,哈哈哈!
可心中的笑声,才笑到一半便知道自己开心的太早了。莫说自己在将军府那么些日子,连个圣旨的鸟毛都没有见到。便是爹爹如此疼爱自己,也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这圣旨的事情,这倒是有些值得思考的,莫非爹爹有什么顾虑?
正想着,苏将军却已经开口:“皇上美意,老臣自是知晓。”
如此两句,却是再无后话。
皇上自鼻子里哼了一声,接着道:“苏将军也知道朕待你不薄,待你这长女不薄。但今日之事,大殿之上,她的言行,着实不当。这样的女子,若不给予一番惩戒,只怕难平悠悠众口。因此,朕决定收回先前的圣旨,苏家长女,有生之年,不可再嫁。另,着苏达苏将军将女带回府中,好生管教,莫要再生事端!”
苏家长女,有生之年,不可再嫁!
这话,皇上说的并不大声,却仿佛一记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苏承欢的心上。
皇上果然够狠,他这是生生绝了自己的往后的路,更断绝了自己与云鹤之间哪怕一点点的可能啊。
所谓一石二鸟,皇上才是真正的个中高手吧。
如此这般处置自己,似乎并不算重罚,甚至可以说是开恩了。只怕众人都以为,这样的结果,是皇上给苏大将军面子,苏家长女倒是恁好的运气。
可只有苏承欢自己清楚,皇上这般做,只怕是故意做给云鹤看的。云鹤再对自己有心有情,在这样的情形下,当着众多文武官员,也是不好说什么的。而皇上这道圣旨一下,自己与云鹤之间,便从此再无可能了。
果然够狠够毒,果然是皇上啊。绕来绕去,却都是为了这个做铺垫的。其实,一开始,皇上就打算这么处置自己了吧。
甚至,苏承欢有些怀疑那福仪是不是皇上找人给弄死的。只是,死无对证,她却是不能乱猜测的。再者,即便是,她又能怎样?
忽然间便觉得有些乏了,浑身都软的不像样子。如果说刚才她还能够镇定的面对,冷静的应付的话。现在的她,则是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不是不想替自己争取什么,而是觉得无论再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甚至,她不敢去看云鹤的脸。
想必,此刻的他,也同自己的心情差不多吧。
苏承欢神情恍惚间,感觉自己被爹爹悄悄拉了一把,随即明白过来,俯身跪地,两人一起说道:“谢皇上开恩!”
“既是如此,此事就这样了了。福仪公主之死,以后所有人都不得再提,否则朕会严惩不贷。另,今日回去后,都想想若与北冥国开战,你们都有什么好建议,明日早朝再议。”
说完皇上起身离去,离去前,却是叫上了云鹤。
苏承欢一直低头跪在那里,不敢看云鹤,不是不想看,而是没有勇气看。她怕她一看,便会忍不住叫住他。
如此一来,竟真的便成了陌路么?
心中有些怅然,暗自叹了一口气,在众人纷纷离去时,她也跟上苏达苏将军的脚步,一起离开。
云鹤感觉到身后女子的离去,身子微微一颤,却被皇上一个眼神扫过来,于是只得敛了心神,朝勤政殿的书房走去。
“你可是心中怨恨父皇这般对你?”
皇上的神情有些疲惫,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凌厉之气。
“父皇既然知道我心中甚为钟情于她,为何还要这般苦苦相逼?”
云鹤进入皇宫这么长时间,这是他第一次在知道当年事情的是非曲直后与皇上顶嘴。
皇上只是叹了口气,喃喃地念出一段话:“金壁王朝,荣二百年,一朝残月女出,王朝动荡,国易主。”
“云鹤孩儿,你可知晓,这段预言,乃两百年前一位奇人所留。当年之人并不知晓为何会有这般的预言,甚至对于残月女,亦不知为何物。可自那位奇人留下这段话仙去之后,皇宫内新出生的婴孩,竟然每个身上都带有月型胎记。而后延及整个金壁王朝,当时被众人感叹为奇闻。这时,我们的老祖宗方知晓,奇人所留下的预言,竟然确有残月女一说。”
“父皇又怎知那奇人不是随便说说呢?王朝的兴衰,怎能一个女子便能颠覆,当真可笑。”
云鹤打断了皇上的话,显然不太相信,或者,不愿意相信。承欢是残月,而且是那般特殊的残月,他不敢相信若那预言是真的,会是怎样的后果……
皇上却只当他在民间太久,不了解皇宫里的前情旧事,继续叹了口气解释道:
“你不晓得那位奇人,乃是我朝的先前的圣女。据闻这女子颇有异能,在金壁王朝危难之时,好几次都因她的相助,而安然度过。甚至,王朝历史上最大的一次胜仗,亦同她有关。因她之故,我金壁王朝才在先祖的努力下,从一个积弱的小国,渐渐跻身强国之列,令他国不敢觊觎。只是,圣女在王朝鼎盛之时,却因恶疾缠身,命不久矣。临先去前,圣女留下这段话,说是要为王朝尽最后一点儿力。圣女那日咽气,当时的皇上整整一天一夜,守在她的房中,为她守灵,可见圣女对王朝的影响之大。而圣女入殓之日,更是举国哀痛,送灵之人,绵延几十里,堪称壮景。先皇为表对圣女的敬意与纪念,更是颁布圣旨,宣布三年之内不再充实后宫。为了一个女子,能令一个帝王做到如此地步,可见这圣女之特别与当时皇上对她的倚重。而她临终前这段预言,被一代代帝王传了下来,以示子孙。”
云鹤一直听的很安静,他一直身处民间,没有太过强烈的阶级观念,因此残月与圆月,原本看的并不是很重。但师父却曾提醒过他的话,尚且言犹在耳,与皇上所说竟是如出一辙。
皇上的话,又与当日在天池派时练柔柔的话不谋而合。是的,当日在天池派,练柔柔也曾提醒他,若要成大事,便最好与苏承欢保持距离,否则,会为他带来麻烦。
倘若先前只有师父一人如此这般提醒自己,如今却是连同皇上练柔柔三人皆这般忌讳这残月的语言,这却是让他不得不重视了。
他也知道,练柔柔作为天池派练门主的独女,有些能知前世未来的能力。当时的他,不是没有犹豫过,可对上承欢那张对他满是信任的小脸,他却如何也硬不下心来与将她推离自己身边。
一个女子,能让一个王朝动荡甚至易主,感觉竟是有些荒诞。可偏偏,今日父皇也这般告诉自己……
“云鹤孩儿,父皇不管你怎样想,亦不怕你因此怨恨父皇。为了你以后能坐稳这金壁王朝的江山,为了我金壁王朝能永保如今的繁华盛世,我必须这么做。我们老祖宗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绝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而被动摇根基。”
皇上说的斩钉截铁,显示着他的决心不可改变的态度。
“王朝残月女之多,不计其数,父皇又怎知承欢便是预言中的那个女子?”
“王朝残月女之多,孩儿又怎知那苏家长女便不是预言中的那个女子。我儿乃是金壁王朝的皇太子,是储君,是日后要登上大宝的人,又怎能被这样一个残月女子影响。再说,即便她不是预言中的女子,以她的残月之姿,也不可能进入我皇家,为我皇家诞下孩儿。”
皇上说的很快,甚至有些激动,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怎地竟是个如此的痴情种,为了一个残月女子,这般与自己纠缠。
云鹤却不觉得自己是在做无用功,承欢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他总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便任由父皇以这还未坐实的罪名将承欢给彻底同自己隔绝开。
“既然父皇如此坚定,皇家的血统不容残月女为其诞下孩儿,那为何当初却要将她婚配与七哥?”
叫出这个七哥,其实很别扭,云鹤多少是不习惯的。七王爷这个人,与他虽然如今已经是兄弟,但因为诸多原因,两人是始终亲近不起来的。
而他提出的这个问题,也是之前一直想问的。
皇上也许没有料到云鹤竟然会问起这个,神色片刻间竟有些狼狈。
对老七,他是心有愧疚的。这孩子,自小的性子便沉静又老成,因为当年之事,他有些迁怒与这孩子,是以对他多有冷落。
苏达将军后来提出结亲,他原本也是有些犹豫的。但当时边疆吃紧,而他去了文妃那里,又一次与她谈的不欢而散,老七整日里像个闲散王爷一般,离皇宫远远的,似乎国家大事都与他无关。所有这些积在了一起,让他心中火大,一怒之下,便许了这门亲事。想借此敲打老七,也给文妃一点儿颜色。
可最终,还是心软,与老七有了三年之约。
但这其中的缘由,涉及到他与文妃的旧事,在云鹤面前,总归是不好提及的。特别是,在知晓当年之事根本与文妃无关后,他更是愧疚无比,连见文妃也觉得不够那般理直气壮了。
如今,云鹤这般问起此事,他一时竟有些语结,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