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姐姐百般推辞,这是瞧不上我福仪了。既是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姐姐想走,走便是了。不过,姐姐想要回家,只怕没那么容易。我可听说前两日当朝宰相的千金也被请进了宫中,太后只怕不会就这样让姐姐回家。”
福仪一脸倨傲,语气冷淡,想来是真的很生气。只是,她依然没有忘记将话题引到太后那边去。太后不喜这苏家长女,福仪自然是知晓的,但却又不得不将她留在宫中,太后心中打的什么主意,福仪也多少知晓一二。
她原本想着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不足为患。却不料这女人竟是端的狡猾,第一次苏七强她不成,而这一次,她竟连自己的茶也给拒绝了。
太后暂时不想取这女人性命,是顾忌着她的父兄,顾忌着那个人。可福仪不怕,除掉了她,自己才能心安。
福仪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爹爹的话言犹在耳:若他们善待与你,你自可安然做你的太子妃。反之,则不必顾虑太多。
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宠溺的极限了吧。
有了父亲这句承诺,福仪自然是有恃无恐的。金壁王朝人安逸了几十年,他们的战斗能力已经被削弱,他们不愿意打仗。
父亲正是抓住了他们的这个软肋,才笃定自己想到成为太子妃,便一定能够如愿。
但福仪的目的也不仅仅是太子妃这么简单,她喜欢太子,只消那日在大殿之上远远看了一眼,太子的身影便如同在心中扎根了一般,再也无法抹去。
因此,她不能容许太子心中有其他女人的存在。当然,太子可以纳侧妃,亦可以如同他的父皇一般后宫无数佳丽。但前提是,那些个女子,是她过目过的。她不会让太子心中放着一个比自己还要重要的女子,如果有,那她便毁了她。
只是,因为要顾忌着不被太子知晓,她得要多费些周折便是了。
当然,太后是个不错的选择。恰巧,太后也不喜欢这苏家的长女,恰巧,太后竟想安排那宰相之女与自己制衡。
既是如此,她说出刚才那番话,便是要这苏家长女明白,她在宫中所遭遇的一切,不过都是太后的安排罢了。
承欢听福仪提到什么宰相千金,便知道福仪意有所指。只是,此刻她最紧要的,是先离开福仪的院子再说。
因此,刻意让自己表现的很为难,嘴角扯出一丝别扭的笑容,低声道:“太后那边,我只管去求她老人家,想她老人家念在我一片孝心,不至于为难我的。”
说完低头告退离去。
行至门口时,身后传来福仪似有若无的一声嗤笑。
假装没有听见,苏承欢加快了脚步,离开了福仪的院子。
一直到走进自己的屋子,在椅子上坐定后,方才捂住胸口,感觉到那里突突突地心跳的飞快。
怎地,这宫中真的是处处危机,举步维艰呢?
原本看宫斗,只以为女人间为了争一个男人,你搞我我搞你,又是离间计又是连环计的,未免夸张了些。
但如今一看,却可不正是如此。自己不过进宫几日,却已经险些二度丧命。是该说自己命大呢,还是说自己命大呢?
只是,躲过了这两次,保不定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那福仪,可不是善罢甘休的人。何况,还有太后,太后看似慈祥,却怎么会是真的慈祥呢?能在宫斗的腥风血雨中最终胜出,登上女人之中的权力宝座,不可能是心慈手软的人。
福仪提到的那个什么宰相千金,又是怎么回事?
娘的,云鹤,你到底还要弄多少个女人在我面前晃悠啊。
一个头两个大,苏承欢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在对待云鹤这件事情一般这般纠结犹豫过。
想要坚持,却发现如此之难,甚至不知道是否值得。云鹤身为太子,不可能只爱她一人,甚至连能不能娶她都成了一个未知数。
想要放弃,可偏偏不甘心,更不舍得,明明她是那么喜欢云鹤,想要与他共度一生的。而云鹤先前在天池派那一句:乖乖等我,等我回来娶你!言犹在耳,如今却成了这般局面。
是她想的太简单,还是这皇宫太复杂,承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怕她一旦想明白了,就真的永远失去云鹤了。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低低的男音响起,居然就在耳边。
苏承欢一个激灵,下意识的便以手肘向后攻击,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嘘,是我,别出声!”
修长如玉的手指就这样轻轻的放在她的口边,云鹤的气息一如往日那般熟悉温暖。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承欢眨巴的眼睛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怎么来了?”
看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云鹤笑了,却又心中泛起疼惜。将她拥住,往怀中拢了拢,柔声道:
“傻承欢,你真当我不想你么?”
说完又捏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头,抱怨地道:“狠心的承欢,居然这几日都装作不认识我,可是生气了?”
承欢这几日过的心中紧紧张张的,今日又知道了福仪的手段,那种感觉着实不太好。如今突然被云鹤就这么拥在怀中,还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同她讲话,顿时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小屁股扭了扭,确定自己是坐在某人的怀中,苏承欢又伸出手在云鹤那绝美无比的脸上捏了一把,才算是有点儿信了。
“原来不是做梦,是真的呀。”
看她这幅模样,云鹤忍不住笑了,将她拥的更紧。
“你别这样,这里是皇宫,外面可有人呢,到时候别毁了你这信任太子的清白,哼哼!”
承欢哼哼唧唧,就是不想让他好好的抱着,不过担心外面的宫女听见倒也是事实。
“不用担心,外面我已经安排妥当。”
说完云鹤伸手在她脸蛋上轻轻拧了一把,戏谑地道:“说到我的清白,不早就给了承欢么?难道承欢忘了。”
承欢被他这一句弄的红了脸,不由想起那日东方非所说。云鹤练的是童子功,却因为自己而破了童子之身,汗!每次一想到这个,苏承欢觉得自己赚翻了之余,又隐隐冒出一身尼加拉瓜瀑布汗!
如今这事被云鹤再次提起,承欢觉得自己脸上已经堪比火烧云了。
“怎地,这样便害羞了?”
“哎呀,讨厌死了,不想理你了!”用手轻轻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承欢转过了身子。她觉得好丢人,如今这般含羞带怯的样子,真真不是她的一贯风格啊。可怎么一遇到云鹤,就小儿女之态尽现,她自己都有些不习惯。刚刚那声娇声叱责,怎么听怎么像撒娇。讨厌死了,不想理你了什么的类似这样的话,她以前怎么听怎么觉得矫情,可今日竟从自己口中如此自然而然的说出,真是要命。
看着承欢害羞的模样,云鹤眼中笑意更盛。这小东西,总是这般让他着迷,就连梦中也总是梦到她的一颦一笑。
看着她如今踏踏实实的被自己拥在怀中,如同小猫一般伸出小爪子在自己身上这儿抓抓,那儿挠挠,云鹤忽然觉得这些日子的辛苦煎熬都值得了,与父皇据理力争,而决定要做的那件事情也是正确的。
“承欢,乖乖的别乱动了,让我好好的抱一抱吧。这些日子,可知我有多想你。如今见你一面,也是着实不易!”
云鹤的声音里,隐隐带着疲惫之意,似乎很累的样子。
苏承欢此刻才留意到他原本墨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下,竟然有青色出现,显然是未休息好的缘故。他,很辛苦么?
不由身子朝他靠了靠,算是表示一点儿安慰之意吧。
她的动作取悦了某人,云鹤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
“某人如今可是当朝太子,什么邻国公主,什么宰相千金,那都是给你预备的如花美眷,这般美事当前,居然还说累,哼!”
苏承欢承认自己就是个标准的口是心非型,明明心中心疼的要死,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风凉话。实在是那两日看着他与那福仪站在一起的模样,太刺眼了,福仪那刻意秀出的幸福模样,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嘟着嘴巴,继续伸出爪子在某人身上肆虐,一会儿抠一下胸口,一会儿扯一下下巴,苏承欢此刻的样子,浑然就是个故意使坏的孩子。
云鹤低低的叹了口气,却是任由她去了。
“我心中,除了承欢,再未放过任何人的。”
半晌,在承欢几乎以为他生气了,觉得自己说话太刻薄了的时候,云鹤才缓缓的开口。
承欢神情一滞,原本想要去拧他胳膊的手在半空中硬生生的顿住。
心口有种暖暖的东西在扩散,鼻子有点儿算,眼眶也变得热热的。
飞快的伸出双手捂住云鹤的嘴巴,承欢的声音如此急促:
“别说了别说了,你再说我就要哭了,你知道我是故意胡说的,我不是不相信你……”
说的有些急,话还未说完,人却已经一头埋进了云鹤的怀里,怎么也不肯抬头。
“呜呜呜……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为你担心么?怕你出事,怕他们不肯认你,怕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不能善待你,怕你万一要是跟你父皇起了冲突,可该如何是好?后来,终于有了你的消息,却是你被立为太子,要迎娶邻国公主为太子妃……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太可恶,太坏了,太坏了太坏了……”
苏承欢从来不曾知道自己的眼泪可以这么多,可以流的如此汹涌。
她压抑着哭声,怕动静太大让外面的人听见,眼泪却是一直一直的往出流,仿佛怎么也流不完一样。
心中多日来的委屈与难过,竟在这一刻都发泄了出来。
不管她自认为多么坚强,不管她先前觉得自己有多么洒脱,在见到云鹤的这一刻,都彻底被委屈所代替。就仿佛一个被父母遗忘的孩子,突然看见父母的那一刻,只想用哭声来表达自己的委屈与不满。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内心深处,她是如此的担心着他,如此的在意着他,如此的害怕他真的会忘记了她……他在她心中的影响力,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自控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