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得更加沉默,少言寡语,每次看到她都会觉得心疼,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神里有那么多的疲惫和哀伤,可是明明是心疼她的,可是夜却再也没有勇气伸出手拥她入怀,对她说“有我在,你不要太辛苦。”,因为他太清楚自己其实已经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格了,认识痕儿18年了,她是什么个性,夜其实再了解不过了,因为了解她,就像在了解自己一样,他们其实是一个世界的物种,只是这一刻,他多么希望他其实不了解她,他其实看不懂她眼睛里受到伤害后而留下的戒备,他太想自欺欺人麻痹自己,太想说服自己痕儿其实真的原谅了自己,她其实真的还愿意留下来。
每天早晨,他都能听到厨房里的声响,是她在为他准备早餐的声音,两个人从再次回家以后便达成了某种特殊的默契,决口不提之前的事情,完全换了一个方式来生活,两个人都努力的学着平常人家的样子来生活,她做好一个贤内助,他在外努力打拼撑起一片天,可是,他的痕儿从一开始就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有很多梦想,她有很多去追求梦想的资本,她也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和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她有属于自己的社交圈,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模式,也有很多属于自己的爱好与回忆。
每天早晨,她为他准备好早餐,努力向普通人家的妻子一样送他上班,但是下一秒,她就也要很快的回去准备自己上班的行头,换好得体的裙装,穿上高跟鞋化好妆,然后匆匆开车离开。
每天晚上,他也知道她有多辛苦,从公司离开后便要再一路急着赶回来准备晚餐,一起用完晚餐后两个人努力的呆在一个屋子里,却是各自在做各自的事情,他有他的工作,她也有她的工作,常常两个人呆在一个房间里几个小时,却都是不讲一句话,只能听到键盘噼噼啪啪敲打的声音。
痕儿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开办了一家名为“太太客厅”的私人会所,他曾在她的书桌上见到过关于这件事的策划案,厚厚的一沓子,他大概翻了翻都是出自她的手笔,她一个人这么辛苦的做着策划,他却什么都帮不上,但是,他知道这件事情不止是她自己在做,偶尔桌子上出现的来自国外的快件,还有有时不经意听见的她和然然的电话内容,他知道她在完成自己的梦想,而这个梦想是属于她和她在英国的回忆的。
夜曾私下里问过程昊是否知道这件事,结果程昊一脸茫然什么都不知道,说是从来没听痕儿或者芷儿提起过,如果连芷儿都不知道这件事,那么夜可以确定,他们共有的这个圈子里不会再有别人知道,原来,痕儿的梦想里不仅没有他,也没有她们所以共同的朋友,这个结果让夜觉得惶恐,觉得不安,却也更多的觉得心底里深深的失落和凉无边际的疼痛,他好想可以感受到她正在一点一点远去,而他,无能无力。
“算了,她开心就好。”他也只能如此的安慰自己,那天早晨,厨房里传来的低低啜泣声让他真的觉得好心疼,好心疼,到底是有多深的痛苦才能让她,让一贯看起来无坚不摧的痕儿一大早就低低啜泣,这个答案,夜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痕儿的“太太客厅”开幕了,痕儿的“太太客厅”广受好评了,痕儿被受邀拍摄Cartier最新的广告了,痕儿又要出外景了,痕儿痕儿痕儿,每天每天,他的生活里都被无穷无尽的关于痕儿的最新消息所充斥着,看着报纸上,杂志上她的笑容,他就忽然觉得这个女孩怎么这么陌生,虽然每天早晚相见,虽然她是他的妻子,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她的笑容离他是这么的遥远,如今的她太过耀眼,太过美好,而夜只想自己私藏这一份美好。
不,她是我的,她只能是我的。
感受到了不安后的夜终于决定要尽快带她回上海见爷爷奶奶,彷佛这个样子就可以再次拉她入怀,于是,就赶在新年吧,还有艾晚和小诗,四个人一起回上海,过一过难得的familytime。
来到上海后的两个人关系似乎真的有变好一点,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夜终于感受到痕儿对她的依赖,而围绕在身边的全部都是自己挚亲的家人,夜也终于觉得温暖了一些,几乎是接近讨好的,他主动提出带她去看电影,带她去买衣服,他很努力的像一个平常的丈夫那样对妻子好,给妻子关心,有婉茹姑妈家潇潇那个粘人的小丫头在中间,三个人相处的似乎真的挺好的,夜也总算觉得可以小小的舒了一口气。
只是,事情似乎又发生了变化,正是沉浸于这种家庭安乐生活不久的夜忽然就听痕儿说她要去北京临时参加一个发布会。
“不要去!”这句话第一时间就蹦到了夜的嗓子眼,他不想让她去,他不允许她再次离开,这样一种已经有些病态了的占有既让夜觉得惶恐,却也能带给他些许的心安。
他还是拦不住她,虽然她说了对不起,虽然她说了很抱歉,但是她还是要走,因为她想去那里。看着面前的痕儿坚定又受伤的样子,他忽然就心软了,他拦不住她的,这其实是他们注定了的结局。痕儿虽然看起来柔弱,可是骨子里却是比谁都还要坚定,她的执拗是深埋在骨子里的,她只是不说,但不代表她没有。
第二天一早,痕儿飞去北京,他没有去送她,因为他还在生气。很快,他就再次从报纸上看到了她的消息,呵,是什么时候他连知道自己妻子的消息都只能从报纸上媒体上知道了呢,这一刻,他是不是应该感激一下自己的妻子是个名人,因为只有这样,不管她离得多远,他总算还能有知道她在做什么的渠道。
只是,她身边站着的这个人是谁?
照片上登了她们剪彩时的大幅照片,Cartier鲜红的门店前,密密站了一排受邀出席的嘉宾,手中一起拉着红绸,痕儿站在中间偏左的位置,穿一件好看的黑色及地礼服,却在肩膀上松松披了一件男士外套,讲柔婉和刚硬混搭在一起,的确很出彩很好看,但是这件外套是谁的?
夜有些心情复杂的盯着照片上跟痕儿隔了两个人的邓亦南,虽然没有见过几次,但是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人的身影容貌,夜这一辈子只怕都不会忘记了。
他怎么也去了?他怎么也在?这一刻,夜的心里忽然就无比慌乱,他不知道痕儿会不会是因为他去才一定要去的,理智告诉他应该信任痕儿,可是感性促使他迫不及待就想拿起手机给她打过去,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号码都已经输好了,却在按下拨通键的那一瞬间夜停下来了,翻一翻自己的通话记录和短信,最后一次联系是痕儿下飞机时发来的一条短信,也只有短短的几个字。这么长的时间里她都没有再联系自己,那么,她在做什么?这是一个几乎呼之欲出的答案,然后下一秒,手中的手机被大力的掷出去,砰地一声四分五裂。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来夜摔了的第二支手机了,看着地板上散了一地的手机配件,夜忽然就笑了出来,怒极反笑便是如此。
弯下腰,一点一点的捡起那些配件,夜忍不住喃喃道“第二支了,到底要摔坏多少你才会回来,或者,永远不回来?”
在北京呆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痕儿回来了。夜带着潇潇去了机场接她,一路上拼命地说服自己她真的只是因为工作所以在那里呆了那么久,她真的不会跟邓亦南有什么,他真的要信任她,信任自己的妻子。
看到痕儿的第一眼,他有点愣了,因为痕儿一头长直发飘飘,重新染回黑色的长发衬得她更加唇红齿白,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为何会突然换了发型?
从她19岁回国到现在,痕儿始终都是栗色长卷发及腰,妩媚,时尚,漂亮,除了去年她从韩国回来,临时做了直发,直发时的痕儿其实更美,有一种纯粹的美丽,不施粉黛就可以艳惊四座的美好。
出于私心,他调查过这件事情,所以他知道痕儿在英国的5年一直都是黑色长直发,直到回国以后才听了妈妈的话去做成卷发染色,从此保持至今,所以,夜曾大胆的猜测过黑色长直发或许是痕儿的某种特殊情结,而他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是为了邓亦南而重新做回这个发型的,因为这个发型代表了她们过往共同度过的那些岁月,那些在英国让她觉得幸福快乐的岁月。
“不是就去出席活动的吗,怎么把头发弄直了?”打量他一番,夜尽量不露情绪的开口。
“这个啊,一时心血来潮,就去弄成直发了啊,过几天再弄回去就好了。”痕儿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回答道。
“直发也好看。”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夜努力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撑起伞递给她“走吧,回去正好可以吃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