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只愿得一人心

一间木屋，依山傍水，是乱世之中的一隅少有的安然之处。
洛凝翾熬好了药，小心翼翼地端到孟司羽床前，然后笑着对他说：“司羽，我喂你喝药好不好？”
孟司羽双目无神，仿佛没有听到洛凝翾的话。
洛凝翾心一酸，都这么久了，孟司羽还是一点都没有恢复。但是她并不觉得辛苦，她相信，总有一天她的司羽会变回来的。于是她继续耐心地对孟司羽说：“司羽，你是不是怕药苦？你看，我喝过了，不苦的。”
洛凝翾说着喝了一口药。
孟司羽却索性闭上了眼睛。
“那——先不喝吧。”洛凝翾把药放在一边，然后伸出手，去握孟司羽的手。
“司羽，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你还有我对不对？”洛凝翾轻轻躺在孟司羽身上，柔情似水地说着，“你不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呢！你还要保护我。就算没了武功也可以保护我，我把我的心交给你，你把它保护好。”
孟司羽顿时觉得心脏的位置一阵刺痛，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而洛凝翾的手正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力度，顿生欣喜。
“司羽，答应我，不要再难过了好不好？”洛凝翾起身，盯着孟司羽，期待地等着他回应。
久久地沉默过后，孟司羽终于睁开了眼睛。
洛凝翾消瘦了很多。孟司羽重伤的头几日，洛凝翾终日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再加上自己的伤未愈，如今不知道又憔悴了多少。
孟司羽的眼中终于流露出心疼，他抬手，抚摸洛凝翾泛白的脸颊。
洛凝翾连忙抓住他的手，欣喜地看着孟司羽：“司羽。”
已经很久没说过话的孟司羽嗓子格外嘶哑，他对洛凝翾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两个字：“走吧。”
洛凝翾疑惑地看着孟司羽：“你说什么？走？去哪？”
“离开我。”孟司羽说。
洛凝翾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要！司羽，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说这样的话？难道这几个月来还不足矣证明我对你的心吗？你可以恨我，但是不要让我离开你！”
孟司羽收回手，垂眸，疲惫地重复着：“走吧。”
泪滴在孟司羽手背上，滚烫的液体灼伤着他的心。
“我不会走的。”洛凝翾一边流泪，一边对孟司羽认真地说着，“我们已经错失了太多，不想再错过。司羽，眉姐姐的事，我很抱歉，但是你欠她的，我已经替你还清了。如果，你对她有情，我也无话可说，但是，让我留在你身边，我愿意接受你对我的恨，或者厌恶。”
一字一句太过坚决，孟司羽觉得感动，同时也觉得心痛。
孟司羽不再说什么。
洛凝翾将他扶起来，然后重新端起药，一勺一勺地喂孟司羽喝下。
看到孟司羽终于肯喝药了，洛凝翾笑开。
洛凝翾用手帕为孟司羽擦拭嘴角的药渍，然后温柔地问他：“司羽，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等会吧，我不饿。”孟司羽回应洛凝翾。
洛凝翾欣喜地看着孟司羽：“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既然你不饿，那休息？”
孟司羽摇了摇头。
“我念书给你听好不好？或者弹琴，唱曲……只要你想，我都可以做！”洛凝翾高兴得语无伦次，像个孩子要糖一般，孟司羽所说的一字一句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孟司羽怎能不动容？
他说：“你不必为我做到这样，我只是个废人。”
洛凝翾用食指抵在孟司羽唇上，不许他再说下去，然后又心疼又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说：“我不准你在这么想。还有，为你做什么都值得，何况，照顾你本就是我该做的。”
孟司羽一愣。
洛凝翾认真地看着孟司羽的眼睛，笑着：“司羽，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在卫国初识的时候，我早就说过的，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做司羽的妻。”
“翾翾……”孟司羽被打动了，洛凝翾的话胜过了一切。
洛凝翾对孟司羽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早已认定你是我的良人。”
“我已经什么都给不了你了。”孟司羽看着洛凝翾的眼睛，似乎是自责，似乎是无奈。
洛凝翾摇了摇头，“你的爱，就是我的全部。”
孟司羽将洛凝翾拥入怀中，再不需要多余的语言。
洛凝翾浅浅地笑了。
尽管她知道，舍弃一切留在孟司羽身边只会得到短暂的幸福。
但是，她愿意。
“司羽，我爱你。”洛凝翾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对孟司羽表白。
“傻瓜。”孟司羽好笑，如从前一般宠溺地揉了揉洛凝翾的发。
洛凝翾半撒娇地央求孟司羽也对她说一次爱。
孟司羽却告诉她：“我怕认真地说过一次之后就再也舍不得让你离开我半步。”也怕舍不得离开你。
“那我就不离开好了。”洛凝翾认真地看着孟司羽。
孟司羽笑笑，还是给洛凝翾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遗憾。而多年之后，这，却成了洛凝翾毕生的遗憾。
孟司羽拥着洛凝翾睡去，嗅着她身上的软香，贪婪地，仿佛想用一生去记住这个味道。
洛凝翾很久很久不曾睡得这样安心。
第二天清晨，洛凝翾睁开眼睛，却发现身旁已经空了。
孟司羽呢？
洛凝翾慌忙起身，忍住落泪的冲动打算出去找他。
司羽，你又要丢下我了吗？
洛凝翾刚要出去，就看见孟司羽走了进来，并疑惑地看着她。
洛凝翾一下子扑到孟司羽怀中，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生怕他突然溜走。
“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又要丢下我……一个人。”洛凝翾埋怨地说着，不禁凝噎住了。
孟司羽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温柔宠溺，他笑道：“傻丫头，我怎么可能丢下你？我只是觉得你这段日子太辛苦了，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你看，我已经做好了饭，正打算来看你醒了没有。”
洛凝翾嗔怒地瞪了孟司羽一眼，又忍不住偷笑，“司羽会做饭吗？”
“那当然。”孟司羽按了一下洛凝翾的额头，故意自恋地笑笑，“我可是完美的呢。”
洛凝翾又想起孟司羽武功被废了，不禁难过起来。
孟司羽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就像翾翾所说，没了武功又如何！你不必再介怀，我已经想通了。”
洛凝翾半信半疑地看着孟司羽。
孟司羽继而柔声道：“以后，还是我来照顾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像从前一般向我撒娇、胡闹。”
“那样你不会累吗？”洛凝翾问孟司羽。
“累。当然累！”孟司羽诚实地回答，洛凝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每次看见你痛苦，我却无法为你减轻痛苦，只能陪着你的时候最累。
“你放心，等我哪一天真的受不了你胡闹了，一定会告诉你。”孟司羽笑着对洛凝翾道。
“告诉我有什么用，我可不会改。”洛凝翾任性地说着，而此刻，她已然成了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告诉你了之后，你就可以再去找一个能包容你的男人。”孟司羽笑说。
洛凝翾一愣，扭过头，不悦。
孟司羽好笑地抱住她，宠溺地说道：“我逗你的。我怎么舍得把你让给别人。哪怕你永远只会任性和胡闹，我也不会离开你。”
“你说的，要记住。”
“好。”
“这还差不多。”洛凝翾说着，忍不住偷笑。
洛凝翾倒不是真的胡乱任性的女子，她只是仗着孟司羽宠她习惯了，但是现在，她已经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所以，她会用心去经营。
过往的一切成了云烟，消散在洛凝翾与孟司羽平淡而幸福的日子里。
孟司羽放下了陪伴自己多年的宝剑，捕鱼，打猎，为洛凝翾摘下清晨盛开的第一朵鲜花。
洛凝翾也放下了众星拱月的骄傲，为孟司羽洗衣，做饭，做天下任何一个妻子会为丈夫所做的事情。
真正的幸福大抵如此。他们可以吃着粗茶淡饭，看花对弈，相偎相依，孟司羽弹琴，洛凝翾跳舞，醉了山水，感了天地，天下再无哪对恋人能做到他们这般幸福甜蜜。
如果洛延溪没来，孟司羽和洛凝翾是否真的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做对神仙眷侣，直到一人先去。
洛凝翾为洛延溪斟茶，笑语嫣然：“久不见哥哥，翾儿很想哥哥呢。”
洛延溪目光有些复杂，他看了看孟司羽，又端起茶喝了一口，问洛凝翾：“你们一直就住在山中？”
洛凝翾点头。
洛延溪心疼地看着洛凝翾：“翾儿，你……”
洛凝翾知道洛延溪在想什么，笑道：“翾儿是从小娇生惯养，但现在也过的并不是很辛苦。只是没有山珍海味可以吃，但河中鱼，山间野菜亦是佳肴。”
“我看你是和孟司羽在一起，所以就是吃苦，也不觉得苦。”洛延溪调侃洛凝翾，心里却格外不是滋味。他没想到洛凝翾从一开始就摆明了态度。
洛凝翾看了孟司羽一眼，幸福地笑开，毫不介意地对洛延溪道：“只妹妹者莫若哥哥，只要和司羽一起，什么都是好的。”
孟司羽一笑，握紧洛凝翾的手。
洛延溪看两人如此恩爱，竟觉得自己多余。可是，他必须带洛凝翾离开。
“翾儿，我知道你现在过的很幸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其他东西？”洛延溪认真的对洛凝翾道，“现在卫国两国战争激烈，生灵涂炭，萧慧已经完全控制了天上人间，你就真的不在乎那些为你出生入死的手下了吗？萧慧杀了你那么多手下，你就打算让他们枉死？还有父亲和母亲的仇，你也不打算报了？翾儿，我们身上肩负的责任很重，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不顾一切，你明白吗？”
洛凝翾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