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烟凝公主启程回洛国。
送行之时万人空巷，送行队伍浩浩汤汤。
那一日，风很大。
那一日，卫景年对洛凝翾说：“若你回头，你依然是朕的王后。”
洛凝翾轻轻摇头，道：“我不知何为回头。”
卫景年站在城楼上目送她离去，一站就是一天。卫国王后的位置，从此就一直空了。
一路荒凉，洛凝翾却觉得新奇。
洛延溪说：“翾儿其实喜欢上卫王了吧。”
洛凝翾轻笑：“还差一点点，就喜欢上了。”就差一点点，在他对她承诺之前。
洛延溪不再说什么，错过了，也好。
洛凝翾回洛国的路上兴致高涨，哪怕漫天黄沙她也觉得美。那是一种苍凉而辽阔的美。
“呀！音尘你晕马车吗？”洛凝翾担心地看着连日奔波的音尘脸色惨白。
音尘强忍着说没事。
洛延溪拿出一个药瓶，递给音尘：“我想大概可以抑制一下。”
音尘小脸一红，低声道谢。
洛凝翾在一旁调侃：“看来再好的良药还不如哥哥一句话。”
音尘的脸色更红润了，娇嗔地扭过头。
“不要老欺负你的丫头。”洛延溪宠溺地责备洛凝翾。
“我家丫头就喜欢我欺负，对吧音尘？”洛凝翾恶劣的笑道。
洛延溪无奈，却更加喜欢这个“失忆”后的妹妹了。
大概经过十几天的行程，终于到洛国了。
洛凝翾旅游的兴致还没过，但是比较是马车，身体也有点吃不消，所以她也算开心。
进入洛国的城池之后就有不少百姓围观，大概又过了几天才到帝都。
弄的洛凝翾只感慨有飞机汽车的世界就是好。
到达帝都后，洛凝翾和洛延溪回了王府。
本来洛沣并不关心洛凝翾回来，但收到洛延溪的书信后还是很在意。
洛凝翾进了王府，王府虽然不比卫国皇宫，但也是雕梁画栋，气派而华丽。
到了正堂，洛凝翾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
“那是父亲。”洛延溪在一旁提醒洛凝翾。
洛凝翾看到洛沣惊讶了一下。虽然洛沣人到中年，但身上沉稳儒雅的气质却如开封的陈酿。眼角虽有风霜流走的痕迹，依稀可见当年俊朗的容颜。洛沣和洛延溪毕竟是父子，容貌气质都有三分像，但又确实不同。
“父亲。”洛凝翾乖乖行了个礼，然后抬头，看见了洛沣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
洛沣几乎整个人都愣住了，死死地盯住洛凝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洛凝翾茫然地看着洛沣。心说难道他发现自己多年不宠爱的女儿这么美，惊艳到了。
“父亲，这是翾儿，不是母亲。”洛延溪在一旁提醒。
洛沣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脸上仍然有惊讶之色。
“你，真的是我女儿？”洛沣这个问题让洛凝翾有点为难了。
我说我是吧，其实又不是，我说不是吧，好像又是。
“翾儿和母亲很像吗？”洛凝翾天真地问道。
“不是像，是简直一模一样。”洛沣认真地回答。
洛凝翾惊讶，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呢。
“你跟我来。”洛沣也没管自家女儿舟车劳顿，只是神情复杂地让她跟他走。
洛凝翾看了一眼洛延溪，洛延溪示意她没事，她这才安心地和洛延溪一起跟着洛沣走。
洛沣来到书房，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幅画。然后展开。
洛凝翾愣了。
画中女子双目含笑，三分娇媚，七分神秘。白玉百合钗，白玉耳坠，白玉手镯，只差青衣便与洛凝翾那日在卫国见洛延溪的打扮一样。而且画中女子的容貌神态，竟与洛凝翾出奇的相似。
“难怪哥哥说我与母亲长相神似……”洛凝翾喃喃地说着，心里五味杂陈。洛凝翾不是那个洛凝翾，所以有和这具身体长相相似的人她并不奇怪，何况人家是母女。但连洛凝翾的神态和小动作都相似，甚至连同喜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要不是你的声音与姝儿有些不同，我还以为姝儿真的回来了……”洛沣看着画中女子，无限缱绻与思念。
“我们的母亲叫萧姝，是父亲唯一的挚爱。”洛延溪在一旁解释，看着画中的女子，也是想念不已。
“那我……”洛凝翾话还没说完，就传来旨意要洛凝翾进宫见太后。
洛凝翾只得压抑住内心的疑惑与惊讶，梳洗打扮后进宫。
奇怪，为什么只宣我进宫，照理不该这么匆忙。
洛凝翾一边想着，一边随传旨的人进宫。
她内心的疑惑太多，实在无心感慨皇宫的富丽堂皇。
洛国比卫国要大得多，原本卫国只是小国，也是近几年才强大起来。所以洛国皇宫比卫国皇宫更加华丽。
洛凝翾并没有被带去正殿，而且来到了太后的住处。
洛凝翾疑惑地走进太后寝宫，其间华丽不必多说。
太后一见洛凝翾也是满脸惊讶。
直到洛凝翾规矩地向她行了个礼，她才反应过来。然后也不顾太后身份，一把把洛凝翾搂进怀中，激动地说：“翾儿你总算回来了，姨母一直以为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你了。”
洛凝翾有些迷茫。
太后虽然也应该三四十岁左右了，但风韵犹存，想必年轻时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如今这样抱着洛凝翾，洛凝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太后……”洛凝翾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
太后这才反应过来，抱歉地看着洛凝翾，然后慈爱地摸摸洛凝翾的头：“翾儿受苦了。听说你失忆了，但卫王却让你祛掉了你脸上的胎记，也算祸福相依吧。”
“多谢太后挂念，翾儿一直很好，失忆也算是福吧。”洛凝翾得体地回答。
太后眼睛里依稀还有泪光，但还是笑道：“翾儿回来就好，你从前一直叫哀家姨母的，不必改口。叫太后倒生分了。”
“姨母。”洛凝翾甜甜地叫了一声，又看了看四周，“皇上呢？不是皇上宣我入宫的吗？”
“不是皇帝宣你入宫的。他本来就说明天为你再在宫中设宴迎接你回来，是哀家等不及想见你，才匆匆宣你入宫的。是不是累了，不如就在哀家宫里休息吧！都是哀家不好，也不顾你舟车劳顿的……”太后自责又怜爱地看着洛凝翾。
“翾儿不累，姨母不必担心。”洛凝翾说完又为难地看了看太后，欲言又止。
“翾儿有什么事吗？和哀家说，哀家为你做主！”太后拿出长者的姿态对洛凝翾道。
“不，我没事。只是，我失忆了，什么也不知道。我想问问我母亲的事……”洛凝翾小心翼翼地说着，偷偷瞟了几眼太后的反应。
只见太后似乎怀念，又似乎无奈，但还是对洛凝翾道：“你母亲是哀家的亲妹妹，所以哀家一直最疼你。”
洛凝翾感激地点点头，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模样继续听太后说下去。
“哀家和你母亲当年都是萧宰相正妻所出的女儿。你母亲虽然比哀家年幼，但自小聪慧，也更讨人喜欢。长大后出落得闭月羞花，曾一曲名动天下，无数有才华的男子都慕名来帝都，有幸见到她的，无疑此生倾心。但她生性孤傲，难得有男子入她的眼。也只有你父亲。你父亲当年也是受无数女子仰慕。两人相爱几乎是上天注定的。姝儿嫁给你父亲那日，哀家也成了先帝的慧妃。她下嫁那日，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成为帝都最幸福的女人。姝儿与你父亲成亲后，你父亲只倾心于她，从未有过侧室。”说到这，太后脸上也不禁浮现出羡慕的神色，“他们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天下人没有谁不羡慕他们的。五年后，姝儿有了延溪。先帝大悦，延溪一出世先帝竟然就封他为南水王爷。等延溪年纪大了一点后，姝儿和你父亲就带着延溪游山玩水，一家三口幸福和乐。直到，姝儿再次有了身孕……”太后看了洛凝翾一眼，有点犹豫，但还是继续说下去了，“姝儿怀有身孕不久，哀家也有了皇帝。先帝封哀家为惠贵妃，虽然别人都羡慕哀家，多年受先帝专宠，哪知哀家才是真的羡慕姝儿。哀家以为姝儿会一直在天下人的羡慕之中永远幸福下去，哪知你的出世……姝儿生下你之后就去世了。那一天，哀家也正好生下皇帝。哀家成了皇后，姝儿却永远离开了……”
太后想起往事，泪水也不自觉淌下：“虽然哀家也羡慕妹妹，但从来没想过她会这样离开。哀家与姝儿从小感情就好，哀家嫁给了先帝，她嫁给了先帝的弟弟，我们本应该永远不用担心会分开，可她……唉……”
洛凝翾低下头，这样惊世女子竟然就这样离开了。虽然她没有那么痛苦，但还是惋惜。
太后以为洛凝翾在伤心，于是安慰道：“虽然姝儿永远离开了，但哀家一定会照顾你的。你……”
洛凝翾大概明白了，萧姝去世后，对萧姝一往情深的洛沣认为是自己夺走了他爱妻的命，所以她才这么不受宠，加上脸上的胎记，更加不受宠爱。
看这个样子，太后倒是一直挺在乎侄女的，估计暗中也一直庇护洛凝翾。
“翾儿知道了。”洛凝翾故作半愁半喜，“谢谢姨母告诉翾儿这些，也谢谢姨母的多年疼爱。”
太后怜爱地点点头，“看翾儿现在开朗不少，姨母也就放心了。”
洛凝翾又配合地陪太后说了些话，但她总觉得太后隐瞒了什么。而且她似乎完全没有亲近这个姨母的想法。是自己多虑了吗？
萧姝，这个传说一样的女子给世人留下了多少惊叹和惋惜。她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