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我是傻子（三）

正在这高明和李子乌正在何律师的办公室里听着这个刀疤的故事的时候，讲到关键处，外面忽然响起来了辛焕的声音，只听得他笑说：“这又是在说什么故事啊？何律师，你也太偏心了吧？怎么讲故事也都不叫上我们，只和他们两个人说算什么啊？好歹等我们到了再说不迟，也不急在这一小会儿嘛！”
三人扭头看他，只见辛焕一脸的病容，乔谖正扶着他慢步走了进来，见到了李子乌，又是在辛焕身旁，乔谖虽然是早就知道了没什么要紧的，但是还是忍不住地有些脸红起来了。
倒是辛焕的话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先不管你们说的是什么新奇故事，我先来看看何律师这个别致的办公室。”说着他便四下里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接着笑道：“这间办公室哪里能算是办公室，除了这办公桌有点办公的影子，光看这布置，这简直就是一个隐士的住处才对，是不是我们一推开窗，还能望见南山和黄菊啊？”
几句话逗得众人一笑，何律师也起身说道：“你们这两拨人啊，都是只看我这房间，不看我，看来我的魅力果然是还比不上这间小小的房间，既然这样，我倒是把这间房间让出来给你们，我自己去另外找个地方，你们觉得怎么样啊？”
众人这才齐声说道：“哎呀呀，何律师这话说得，你要我们怎么接呢？你这里自然是有你这里的好处，我们喜欢你这个办公室，欣赏你这个办公室，自然也是会爱屋及乌的，当然也是要高看这办公室的主人你了。你现在又何必说这种话呢？”
何律师笑道：“我今天可算是见到嘴皮子比我还毒的人了！你们这么一说，我还真是生不起气来了啊！既然你们看得起这办公室的主人，那我们就不要再废话了吧，听听我这主人来说点正事吧！”
众人都笑着应了声“好”，都坐了下来，说道：“当律师怎么久了，也没见过像你们几个这样口齿刁钻的，我看啦，你们都快点辞了自己的本职，什么助教、什么文员，都快别当了，就来我这里当个律师吧，我看啦，那时候我这事务所肯定要比现在还要有名气啊！”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又都大笑了起来，乔谖笑过之后便忙说：“何律师你什么时候也爱开起玩笑来了？再说，你刚才不是说，要说正事吗？怎么又往这不相关的事情上东拉西扯呢？”
辛焕忙附和道：“就是，就是！乔谖说的对！何律师你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们还想听故事呢！”
何律师便接下去说道：“好！那我就继续来说说，刚才你们还没来，我和高明、李子乌谈论得是一个曾经在黑道上混过的人，外号‘刀疤’……”
“这名字还真够霸气的啊！刀疤……”辛焕这人身体虽然还没好，但是这嘴还真是和从前一样地快。乔谖拦住他的话：“你就老老实实听何律师说完，不行吗？”
辛焕听了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乔谖笑。李子乌在一旁看着却觉得有些怪，按这辛焕从前和乔谖说话的性子，这个时候他肯定还是要再多嘴几句的，现在居然什么都不说了，还真是有些奇怪。
何律师也不理会这三人各自想些什么，又继续说了下去：“我们这位刀疤，也就是一年前曾经被崔蓉蓉找来当过帮手的其中之一，可是，盗亦有道，在他和他的两个兄弟知道了这崔蓉蓉绑架的是一个无辜的女学生之后，虽然不好直接和崔蓉蓉撕破脸，但是也决定了不再掺和这件事情了。之湄就是趁着这个混乱的档口跑的。那崔蓉蓉发现之湄跑了，恼羞成怒就砍了刀疤一刀，这就是他刀疤的来历。这么一闹之后，刀疤自然就带着他的兄弟远远地离开了崔蓉蓉，不再管这件事情了。因为崔蓉蓉也是有些势力的人，虽说他的确是不想参与这样的事情，伤害无辜的人，但是崔蓉蓉这事也是被他搅了局的，所以这一刀，这刀疤哥也就挨了下来，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就是刀疤和当年事情的联系吗？”高明问道。
“不止这些。之后乔谖她们不是在离江大桥上和崔蓉蓉起了冲突了嘛，虽说崔蓉蓉是利用了乔谖当时神志不清，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了，但是毕竟那么多人目睹了，总得要有出来顶罪才行。所以……”
“所以他就被崔蓉蓉推出来成了替罪羊，是不是？”高明为自己的推论有些激动起来，也不单单是这样，每每谈及这崔蓉蓉伤害之湄的时候，他总是如此情急。
“是，你猜想得没错，就是因为这，所以这刀疤算是莫名其妙地就摊上了人命官司，而崔蓉蓉那边做足了功夫，所有人众口一词，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他头上，他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所以他一个混黑道的人才只好找了我这样一个正规的律师。”
何律师一说完，高明便迫不及待地说道：“那他怎么一下就找上了你呢？”
还没等何律师开口，李子乌便替他答道：“在整个W市，又有谁能与何律师相比呢？他这块招牌有多响，W市恐怕是没人不知道吧。”
高明想想有理，却又有了新的问题：“那何律师你就接了吗？这可是黑道上的人，是人命的官司？”
“我倒也不是很看重这些身份之类的，只要他对我说真话，他自己也是真无辜的，那么我就帮他。我的原则就是这么简单。”
听了这话，高明有些失望地说道：“那何律师你也是太好说话了吧，这原则也是太简单了些，你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我既然当了律师，这种有风险的事情自然也在我的估计之内，我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吓到呢。再说了，我这事务所开着也是要营业的啊。”
辛焕对这件事倒也没什么大的兴趣，听他们谈到了这会子，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几个人似乎还是要越扯越远的样子，便开口道：“好了，这故事我们都知道了。现在啊，我们就绕回来谈谈正事吧。今天我们大家都聚在一起，可是为了整理重要证据的事情，我们怎么能把这个给忘了呢？”
“咳，还真是，说了这半天的闲话，倒还真是把正经事情给忘了呢！”何律师喝了口水，略停了停，然后拿起桌上的几份文件递给辛焕和乔谖，“这是昨晚高明和李子乌冒险拿到的证据，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指证那个崔蓉蓉的确是找人做了伪证的，有了这几个人亲口承认，她已经是无从抵赖了。”
辛焕和乔谖接了过来，认真翻看了一遍才又放回了桌上。辛焕先问道：“按照我们之前计划好了的，那么现在这三个人证据已经拿到手了，还差一个关键的木滢，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呢？”
“何律师你不是在电话里告诉我们说，木滢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嘛，快告诉我们，情况是怎样的？”高明有些心急地问道。
没有防备的辛焕和乔谖倒是都吓了一跳，两人不约而同：“已经解决了？！什么时候解决的？怎么解决的？”
高明见了这两人这样，一时忘了形，打趣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同步啊！简直是比别人表演双簧的还要协调，这才多久不见，你们这默契培养得还真是快啊！”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也没什么，但是这乔谖和辛焕心里都是藏着事的人，一时之间脸上都有些难看起来。李子乌听了高明的话，再细细看这两个人的表情，也觉察出了一些不对劲，心里有了些疑惑，便试探道：“这辛焕是伤还没有好全，所以这难免还有点体热，脸上发红倒是可以理解，乔谖你是怎么了？难道这两天太劳累了，也病了不成？”
这两人原本就是有事瞒着他的，李子乌这一问，倒让他们更加难堪起来了，脸上的神情更加不自然起来了。李子乌那么心思缜密的人见了他们两人这个样子，心里自然已经有了一个猜想，只是，他看着乔谖，有些不愿意相信。她在他的心里是个那么单纯的孩子，她怎么会这样呢？她不会这么在这种时候选择和谁在一起的，更何况，自己之前也给过她那么明显的暗示，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她怎么会变得那么快呢？一想到她可能是改变了自己的心意，李子乌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断告诉自己：她不会变，她肯定还是喜欢他自己的，她一定会等着他的，他能够感觉得出来，乔谖她对自己并非没有半点感情了，她始终都不曾放下自己的！
这个时候的李子乌只能是把希望放在她的余情未了上面了，但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乔谖早就不是一年前那个任他摆布的小女孩了，现在，他对她的了解又能有几分呢？这个时候他对她又能有多少把握呢？
何律师看看李子乌，又看看乔谖，再从辛焕与高明两个人身上扫过，然后笑着说道：“你们几个人又是在打什么哑谜吗？”聪明如何律师这样的人，又是过来人，哪里是会看不透他们这几个人的小心思呢？只不过不愿意说破他们，这种时候越是说破，越是尴尬，倒不如由他这个局外人来打个太极，把他们的心思先从这上面给绕开，好让他们暂时把心思放到正事上面来，“你们几个小年轻的事啊，等到我们把这些要紧的事给解决了，你们再去商量你们自己的事情好吧？现在，我们先不提，我们先来说正事。”
四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讪讪起来，那辛焕三个人心里都有些小毛病，高明虽然也是心里有事，但是到底也不是牵扯在这里面的人，比起他们三个自然也就会更轻松一些，便先开口说道：“何律师说得对，我们的事情自己到下面自己去解决。现在的宝贵时间我们来说正事！”
那三人稍稍收回注意力，默默了一会儿，都对何律师说道：“我们没事，还是说正事吧。”
何律师微微扬了扬嘴角，然后说道：“那我们继续。关于木滢，之前乔谖给我的线索是她可能会在X市，但是我去找了一遍之后已经证实了她是不在那里的。之后于毅给了一个提示，我觉得很有道理，那就是她肯定还是藏在W市的某个地方的。”
“是啊，但是不是说因为很难找到她，所以你当时不是计划要设一个局吗？怎么这么快就想到了好办法吗？”
“说出来你们或许是不信的，其实，我并没有设计任何圈套来引木滢出现。”
“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那她是怎么被找到的啊？难不成还是她自己突然出现，找的你吗？”李子乌有些意外。
“对！你说对了，就是她自己出现在了我的事务所门口，是她自己来找的我！”何律师一说完，众人都是难掩惊讶，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他们大家都以为的心机深沉的女子，居然会自己跑出来，跑到光亮底下，说出自己的卑劣。
“可是怎么会呢？她那种自私到了极点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说出自己做的丑事呢？再说了，我们不是推断说，她是被崔蓉蓉藏起来的嘛，既然如此，崔蓉蓉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她出来呢？”辛焕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何律师也不急着回答，只是把眼睛望向了李子乌，观察他的反应。李子乌发现了，心里暗暗想了想，便知道，何律师这是要他来开口的意思，毕竟在这些人里面，对崔蓉蓉最了解的人就是他了，这下子有了疑惑，当然是要由他来解决了啊。
“昨天晚上木滢突然来找我，她居然和我说，她愿意出面作证，来说出一年前的事情真相。她来得突然，虽然说了很多，但是我没有完全相信她。”
“那她都说了些什么呢？”乔谖问道。
“她说，她对于自己以前帮崔蓉蓉做过的那些事情觉得心中有愧，时间越久就越心里不安。直到这一段时间，你的出现更加刺激到了她，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这么逃避下去，她应该要面对自己的过错，那种一直提心吊胆，不能安稳度日、总是受人摆布、被人钳制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要过了，她想要从今以后都安安稳稳、自自在在地生活，所以她挣扎了很久，最后终于决定要勇敢地来面对这一切了。”
何律师说完便观察着李子乌的反应，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乔谖听了这话倒是有些伤感，毕竟对于这个昔日的朋友，她总还是能够记起一些好来，乔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不管谁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只要是在她面前服个软、说个好话，她便很快就会心软起来，对于以前的事情也就很容易既往不咎了。也不知道这次，这个木滢是否是看准她这个弱点，所以才会做了这么一出，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会不会是一场戏呢？隔了不过一年的时间，乔谖忽然觉得，这些从前的旧人，早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如果说从前，她对于他们的了解，还有那么几分，但是现在，哪怕就是面对高明，她都已经不敢说自己是了解他的了。
世事的变迁是那么地迅捷，人们总是跟不上，也更加看不透。在感概朋友改变了同时，乔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也早已经不再是一年前的那个乔谖了呢？流逝的是时光，改变的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也是我们而已。
何律师见众人都有些默然，便问道：“怎么？你们几个和她是认识的，她这些话可信还是不可信你们倒是给我一点意见啊！总不能一个都不说话吧！”
高明皱着眉问道：“我是看不懂她这个人，虽说我们是和她认识，但是了解毕竟不深，何律师你见人见得多，不如你告诉我们，就凭你的直觉来说，你觉得她这样的一番话，可靠还是不可靠？”
高明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是有些不着边际，但真到了关键时候，这头脑转得倒是挺快。何律师自然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了，这个时候还要来问他们，或许只是随口，或许还有些想要试探的意思在里头吧。高明现在又把这个问题还给了他，他倒还不能再推脱了。
何律师淡淡一笑，便说道：“我刚才提过，我并没有完全相信她。这是实话，我是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说谎成性的人，但是我觉得，她的话也未必没有可信的地方。比如她说她厌倦了崔蓉蓉，这话可信，我想大概谁也不想要一直被这样一个女人给控制着，崔蓉蓉太多疑，对身边的人是绝对不会放心的，所以她对木滢这样一个人是肯定不会有好脸色的。所以对于木滢的那些话，我相信她的这句。”说着何律师看向了李子乌，眼神里带着疑问问道：“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崔蓉蓉这样的一个人是不是常常会让人觉得压抑呢？”
李子乌有些不自在起来，喝了口水，松缓了精神，才继续缓缓说道：“的确是这样的，她……太多疑了，她的疑心很重，而她的这些数不胜数的疑心，总是会让人喘不过气来，很压抑。”
“所以也就是应证了我的猜想。可是光有这些还不够啊，何律师你也只说了她不可信，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说，关于木滢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呢？”
何律师望着高明笑说：“怎么会还没有解决呢？她都已经答应了要替乔谖作证了，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不管她还有什么目的，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真心，我们要的只是最后结果啊，只要她同意了来帮助我们，那么我们还有什么是需要担心的呢？”
李子乌听到了这里，不安起来，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难道你觉得就凭这些就可以相信木滢了吗？”
何律师点点头，他这一个点头，乔谖、高明和李子乌三个人立刻异口同声喊道：“不！没有那么简单！你以前是不认识她，你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别说是从前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她的话就不可信，到了现在，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了，她的话就更加不可信了啊！何律师，你怎么能轻易就相信了这样一个人，还害得我们大家都空欢喜一场！”
“相信？我只是说她可以拿来利用，我什么时候说了，我已经相信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