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小饭馆里,天然气混合着地沟油的味道,让这个空间狭小的饭馆显得闷热异常。
高原和崔蓉蓉在里面坐着,等着上菜。两个并不熟识的人见面,气氛总是有些尴尬。
“子乌总是说起你,说你是他的好朋友,帮过他很多。我之前一直不在他身边,多谢你这么照顾他,我以水代酒先谢过你了。”说着崔蓉蓉端起桌上的水杯来敬高原。
高原也忙端起了杯子:“你可别这么说,老李在社团帮了我不少的忙,论起来还是该我谢谢他呢!不过这老李也是,早就听说过你们的事了,现在你们终于成了,他得了这么一个通情达理的女朋友也不告诉我们,下次见了他,一定要让他请吃饭赔罪!”
她毕竟是社团的社长,平日里和人打交道打得多,这种场面话说起来滴水不漏。虽说她嘴上这么客气着,心里却直打鼓:这老李干的都是些什么事,之前高明就告诉过她李子乌劈腿找了小三,她还不信。现在好了,小三自己找上门了不说,还偏偏要知道乔谖的事情。看这女人眉眼间都透出算计的样子,高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万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倒霉的可就是乔谖那丫头了。
崔蓉蓉倒是被她这一番客套话说得颇为受用,“今天约你出来,既是想见见你,又是有点小事想问问你。”说着她看了高原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便又接着道:“我是听我们子乌说起了一个叫乔谖的人,说是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只不过那姑娘好像对我的子乌有别的心思,他一开始以为没什么,想着她也不过是小女生的心思,但是就前几天,那姑娘不知是求爱不成恼了,还是发了什么疯,竟然把子乌打得进了医院。我问他,他偏又不肯细说了。我是觉得不太对劲,所以才来问问你。”
“乔谖不过只是我们的小学妹,比我们低两届,我们都是在社里认识的。你说的事我倒是不清楚,老李进了医院我都不知道,他现在还严重吗?”高原嘴上应付着,心里只觉得奇怪,这老李怎么把他和乔谖的事颠三倒四地告诉别人,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他倒是不太严重。我只是觉得那女的太过分了。所以我才想想问问,她和子乌到底是什么关系?”
被她这样一问,高原为难起来,不知怎么说才好。她不止一次听李子乌提起过这个崔蓉蓉,是个手段毒辣的狠角色。李子乌是崔蓉蓉的高中同学,从那时起,两人的关系就暧昧不明,崔蓉蓉倒是一心想跟着他,可李子乌却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的选择,而且她长得一般,家里既没背景又没钱,她便被他当成了理所应当的备胎。
崔蓉蓉受不住李子乌的冷淡,饥不择食的时候,也交往过一个男友,没想到怀孕后,男友不肯承认,非说是别人的,一溜烟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悄悄去堕了胎。事后,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人把男友找出来毒打了一顿。自从那件事后,当时还在念书的崔蓉蓉夜夜在外逍遥,而逍遥是需要资本的。李子乌料想她做的事情必定是见不得光的,具体是什么倒不清楚,只知道她出手变得阔绰了起来,而且只要有谁招惹了她,过不了一两天那人必定会倒霉。
李子乌倒也不关心她会变得怎样,反正她对自己还是死心塌的就行,所以虽然不喜欢她,他还是哄着她,留着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能帮他解决不少棘手的问题,很多他不好出面解决的事,靠着她的暴力可以省时省心不少。他本质的怯懦让他总是在搜寻一切可以帮他负担、替他解决问题的人。这就像是一种怪异的寄生关系,两人互相依附,各取所需,病态扭曲。
高原还在犹豫着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崔蓉蓉早已经看出了她的为难:“怎么了?那么不好开口吗?”
“没有……哪有什么不好说的,他们两个人其实也没什么,也就玩得来一点,会聊聊天什么的。你也不要多想了。老李进医院的事,可能就是两人闹过头了吧,而且你不是也说了,不严重嘛?”
“现在倒说不准什么。我的子乌是没什么大事,不过他可是有大半年都没怎么理会过我了,我想着总是有原因的。难道这还真是我自己多想了?”
高原一听这话,心里直骂起了李子乌:一边忙着招惹小学妹,一边还有这么一个醋罐子,想着脚踩两条船,这下阴沟翻了船,他非但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反而脖子一缩,万事不管,只叫这醋罐子以为所有的事都是那小学妹的错,还找上了自己,一副非要找人理论、讨个说法的样子,真是让自己不知如何是好。她又想了想,说道:“他这段时间是挺忙的,我和他也不常见,具体他在忙着什么,你还得去问他。也许是忙着实习吧。再有那个小学妹的话,他们是走得近了些,不过我想,以后他们是不会再见了。”
高原的话藏着七分,只露三分,崔蓉蓉知道她不肯说,自己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就着她的话随意应了几句。其实一般人听了这番话,也就应该知道,这是在告诉自己这件事已经是过去式了,你好好和你的男朋友过你们以后的生活就行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深究。可这崔蓉蓉不是如此的,她能感觉到李子乌的心不在她身上,她只以为他虽在乔谖身上吃了亏,心里却还惦记着乔谖。这次见高原,她的目的不是要确认李子乌和乔谖的关系,而是要探知乔谖的所有事情,方便她下手对付乔谖。她觉得,为了要挽回她的爱情,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两人说了这半天的话,菜还没有上来。高原第一次见识了崔蓉蓉,在心底暗暗感叹:这个女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要是她行事真像李子乌说得那样狠辣,那这种人还是少接触为好。高原默默思量着,恰好有个小干事打来电话,说社团那边有点事要她去处理一下。高原有了脱身的理由,整个人轻松不少。
“真不好意思,社团临时有事,这顿饭我不能陪你吃了。”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呢。”崔蓉蓉这顿饭本就是为了要套高原的话,现在知道问不出什么,让她走了也行。
崔蓉蓉一个人坐着吃着饭,上菜的服务员把菜放下后没有走,反而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她诧异地抬起头看着那服务员。
只见那服务员满脸含笑,极近谦卑地说:“我刚刚听到了你和我们社长的谈话了。”
崔蓉蓉还是不说话,对眼前的人有着说不出来的莫名厌烦,仍是看着她,用眼神问她,“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所以你想说什么。”
那人自以为她对自己似乎很有兴趣,更加兴奋起来:“我叫木滢,也是竹箫社的一员,现在在这里打暑假工。我是乔谖的好朋友,所以刚才社长没有告诉你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
崔蓉蓉果然一下子来了精神,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还真是不费半点功夫。虽然第一眼就看不惯这个人,不过看着眼前这个媚笑的人急于告诉自己一切,她倒很是高兴。不过她表面上装着不急不忙,装起派头,捏起腔调来,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等着听这个人的爆料。
木滢把李子乌和乔谖两人如何品箫论曲、如何在一起、如何甜蜜等等细枝末节,一一都告诉了崔蓉蓉,还添油加醋了不少。木滢本是乔谖的朋友,不管关系如何,总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撺掇着别人来对付自己的朋友。原来乔谖和李子乌分手之后,竹箫社里一帮看不惯木滢一无是处、只会假仗威势的人,从前忌讳着李子乌这层关系,现在乔谖和李子乌闹掰了,对这个依附着乔谖的木滢也就不客气起来,当初木滢还想着可以靠着乔谖和李子乌的关系混个社长当当,现在别说社长,连在社里立足都很难了。
从前别人对她的毕恭毕敬,她只认为是自己的能力服众,现如今的苛责,她却全都怪在了乔谖头上,只怪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让自己遭受这帮人的白眼。她满心想着的都是乔谖害了她,现在碰到这样的好机会,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哪里还管什么朋友不朋友的。
崔蓉蓉听了木滢一番添油加醋的长篇大论,也无心吃什么东西,心里嫉妒得简直要烧起火来了:口口声声那个女的对他这般不好、那般不好,对他拳打脚踢害他进了医院,原来之前趁着自己不在W市,就整天跟在那个小妖精后面团团转,被迷得七荤八素的。自己一定要让这个小妖精吃点苦头,不然太便宜她了。她心里虽然怒火中烧,表面却压抑着,不让木滢看出来。崔蓉蓉听了她这番话,才好好地打量了木滢一番:长得实在普通,宽脸大鼻小眼,一脸黑色粉刺,看着就无比恶心。真是相由心生,长得这样,难怪心术不正。讽刺的是,她忘了自己其实也和这个木滢差不了多少,一样的心术不正。
“你不是说你是乔谖的好朋友吗?既然是好朋友,你又知道我是谁了,怎么还会和我说这些话,这些对你的朋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话啊。”
“虽然我是她的朋友,可我一直看不惯她那副大小姐的脾气,所以现在见了你这样温柔可亲的人,我也就……”
“行了行了,”崔蓉蓉听不下去她的肉麻话,忙打断,“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把你手机号给我,我也许还会再找你。”说着,崔蓉蓉在桌子上拍下了五百元大钞,“帮我买个单吧,剩下的都是你的了。还有,等着我的电话。”说完,她就径直走了,看也不看木滢一眼。
木滢拿了钱收拾好了桌子,心里得意极了:乔谖啊乔谖,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也是时候吃点苦头,受点惩罚了。还有那个杨之湄仗着自己成绩好,整日趾高气扬,对自己大呼小叫的,看来也马上不能再得瑟了!想到这儿,她心里无比畅快。
走在路上的崔蓉蓉,一想到乔谖的样子,不由地恨得牙根痒痒,对乔谖,她是嫉妒和怨恨各半,一面嫉妒乔谖的美,一面又恨李子乌对她的好超过了自己。她打了个电话给李子乌:“亲爱的,我好想你啊,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行啊,晚上公司同事要聚餐,不能陪你了。”
被拒绝之后的崔蓉蓉没有生气,她以为自己找到了被李子乌冷落的原因,想着你要去聚餐就聚吧,想躲着我就躲吧,对我呼来喝去、冷冷淡淡也罢了,居然被这样一个小妖精弄得那么狼狈不堪,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把我拉出来替你擦屁股,又对我吆五喝六的能耐,还收服不了一个小妖精?等我把那个小妖精给解决了,你就知道我的手段了,也就肯乖乖回来陪在我身边了。
“我得好好给你准备一份见面礼,好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敢动我的人,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乔谖……”崔蓉蓉自言自语着,面目狰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