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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梦境

松蘑 著
  • 都市娱乐

  • 2024-12-12

  • 36.6万

第一章:伤逝

黑色梦境 松蘑 2024-12-12 21:50
2015年4月5号,清明。很多人在这一天扫墓。杨之湄也准备回到W市,看望她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乔谖。一年前的清明乔谖自杀。所以杨之湄这次也算是去扫墓。只是别的人好歹还有个墓碑留给人怀想痛哭,乔谖却是连碑也没有的,她跳江而亡,除了一封绝笔和一双鞋子,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杨之湄现在在C市工作,在公司的新晋员工中表现不错,终日埋头于枯燥乏味的文案之中,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她请了两天的假,坐夜班火车赶回W市。
她把头倚在车窗上,望着车窗外一片暗寂,偶尔经过城郊,才有零星的灯光。她看着车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脸,似乎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可是细看就发现,眼角眉梢终是褪去了当年的稚嫩。曾以为不会改变的终究是变了,曾以为可以永远的终究是逝去了。
大学毕业快一年了,回想起一年前的种种,杨之湄真有种大梦初醒的恍惚。但她总是不能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当初那个明朗活泼的乔谖会选择自杀来结束那段不堪的感情。乔谖出事之后,杨之湄无数次地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呆着?为什么没有多抽点时间陪她?但再多的自责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4月5号早上7点43分,火车到站。又一次回到W市,迎接杨之湄的是一场瓢泼大雨。在这里上了四年大学,一切驾轻就熟。她很快就打到了车。她让司机师傅先送她去趟花店,再去离江大桥。
离江横贯W市城区,将W市分为北镇和南镇,横亘离江之上的离江大桥将两镇相连。
师傅应了一声,从后视镜里打量了她半晌,心里嘀咕着:这么大雨跑到大桥上去做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猜不透,代沟啊代沟。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在咒骂着恶劣的天气,还有拥堵的交通,十分钟都挪动不了半米,还时不时从旁边冒出两个加塞的。杨之湄听着,原本阴郁的心情好了很多,虽然W市本地的方言有些粗鲁,倒也有些豪放可爱,以前还在念大学时,她和乔谖也很喜欢学舌,只不过两个人都学得不像,说出口总是不伦不类的。
清明时节多雨,整个天空雾沉沉的,江面也笼着水雾。杨之湄随意披着长发,穿着宽松白色衬衣,紧身牛仔裤,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打扮。她撑着一把黑色直骨伞,捧着一束尤美玫瑰,是乔谖最喜欢的玫瑰;一共22朵,如果乔谖还在,应该22岁了。
时隔一年重新走在离江大桥上,只觉得物是人非,古人那份“欲语泪先流”的悲恸她今天才算是真正懂了。大一的时候她们第一次来看这座声名远扬的大桥,在桥上许下自己大学的愿望,一起疯疯癫癫地从桥头跑到桥尾,累了就到桥底的小吃摊上把炕土豆、烤面筋、红豆饼、羊肉串什么的都吃了个遍,那个时候是大学里最幸福的时候,没有烦恼,没有牵绊,没有难过。
而最后一次来这里,却是她一个人,由老师陪着来辨认乔谖的遗物,穿过警车、救护车、封锁线,在人潮涌动中木偶般走着,她看到白色信纸上凌乱的字迹时,一眼就认出是乔谖的字迹,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当年头发半百的老教授在课堂上讲“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讲得口沫横飞,几欲泪下,她却是很木然。而现在,所有的痛都那么真切,那么沉重。原来唯有经历才能懂得;唯有懂得才能深刻。
大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杨之湄静静站在雨中,像一尊塑像一动不动,雨啪嗒啪嗒落在她的伞上顺着伞沿滑落,滴在她的肩上、发尾,丝丝凉意在全身蔓延开去······杨之湄第一次见到乔谖的时候,只是觉得她长得挺漂亮,个性开朗,是个话痨,总是拽着自己说个没完,相处久了,发现这个姑娘个性单纯可爱,之湄也开始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她发现自己不爱说话,总是在卧谈的时候怂恿她多说点,平时拉着自己到处去玩,也多亏了她,杨之湄的大学生活不算单调。
乔谖专门在桌子上开辟出一块地方,挂着她拍的照片,她自称半业余摄影爱好者。杨之湄问她,为什么不是业余爱好者?她说:“自己水平不怎么好,连业余也算不上。”她喜欢在周末的时候带着自己的单反去外面采风,常常一去就是一整天,这种时候她喜欢一个人。之湄喜欢她的照片,或是一朵小花,或是一抹落日余晖,很有意境。她喜欢风景,极少拍人物。
在柜子里,乔谖珍藏着一把八孔竹箫。她常常会晚上出去,在操场上找个角落练箫,不让之湄一起去的理由是吹得太难听,怕扰民。有一次,之湄偷偷跟在她背后,听到她吹了一曲《葬花吟》,曲悲情切,虽是少了那么点韵致,但很好听,她吹箫的样子也很认真。安静吹箫的她,和平时话痨的样子大不相同,很沉静,像一幅古代仕女吹箫图。
乔谖这样的女生,各方面也很优秀,待人处事也可以做的很好,但在某些方面总是透着一股不合时宜,她们彷佛游离在现实的边缘,虽已长大成人,却还是有着一股执拗的单纯,似乎永远相信童话里的故事,一直期待着自己的王子出现。
可惜各人运气不同,有的人遇到了王子,有的遇见的是青蛙。乔谖的不幸就始于她遇见那只肮脏的青蛙——李子乌,也许他连青蛙都不是,只能算一只伪装得很好的癞蛤蟆。
雨小了很多,之湄从回忆里抽身。事到如今,之湄想到那只癞蛤蟆还是会怒不可遏,还是会替乔谖不值,可是又能怎样?一想到乔谖最后那张憔悴苍白的脸、欲哭无泪的样子、整夜坐着发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难过,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乔谖,你好傻!”之湄无力地嘶吼着,她叫得再大声,乔谖都听不到了。
又站了许久,雨渐渐停了。之湄将手中的白玫瑰抛入江中,看着那束玫瑰快速下坠,由白点慢慢变成灰色,最后看不见了,水面微微漾起水波,以坠点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开去,激起一圈圈的水纹,然后水面逐渐趋于平静,彷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之湄突然想,那天她是不是也是这样坠落?那天她有没有很害怕?
也许怀念真的需要眼泪。之湄任眼泪在脸上肆虐,毫不顾忌路人眼光。突然,她停住了,目光留在一个男子身上。那男子穿着一身制服样式的衬衫、西裤,打着一把绿色格纹伞,也愣在原地,显然两人对这场相遇都有些讶异。
这个人就是害死乔谖的罪魁祸首——李子乌。
之湄定了定神,冷冷地问:“你来这里干嘛?”
李子乌有些局促,神情也不自然起来,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几次之后,才缓缓道:“今天……我来看看……她……”
之湄冷笑:“那可真是不必了。你要真有这份心,又何必当初逼她上绝路?”
李子乌刚刚那点不安已然消失,听了这话倒不以为意,也不开口分辨什么。或许他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又或许他从不想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什么,她死,对他,是解脱。
之湄看着他的样子,回想起他的所作所为,有些恶心起来,也不愿和他多说什么,径自走了。没几步,她回过头来看着他,说道:“你今天来这,无非是想图个安心,但是,你这样的人,不配。”说完,扭头走了,只剩下李子乌一个人站在原地。
被人说破心中所想是件尴尬的事,更何况是他这种渣一般的人品,被知道他所作所为的人直截了当地拆穿。好在他本就不在意这些,好在他早就确认了自己混蛋的身份。他倒也没什么反应。
他从来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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