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叶儿来请我,说客房准备好了,请我去休息。
我懒散的站起身,跟着去了。
吃过晚饭,我把环姐姐拉到客房,让她坐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瞅着她红肿未退的眼睛问:“山子给你道歉了?”
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其实全怪我,没顾及到他的感受。”
“你呀,就是心软,今晚别回去了,跟我一起睡,惩罚一下他那公子哥脾气。”
她笑,“只怕他又要吃醋。”
“他要不吃醋,我还不留你呢。不许你回去,听到没有?今天若不惩罚他一下,妹妹实难咽下这口气。”
她笑着将我拉到身边,“听他说,你要等我生完孩子才走?”
“嗯,女人生孩子,就如过鬼门关。这里缺医少药的,你又是第一胎,我总有些不放心。”
她叹道:“有你真好。现在,我的心里踏实了许多,只是一想起悦儿和小王爷,心里又堵得难受。”
我想起京里那俩人,也叹,“是啊,悦儿的日子很不好过。不提精神上的苦,单是生活上的,就够她受的。六王妃憎恨她,那些下人便也踩低就高的苛待她。”
环姐姐听了,心疼道:“悦儿娇生惯养的长大,何曾受过那些?也不知她受不受的住?”
“我来时曾去看她和阿存,悦儿的状态倒还好,面对下人的白眼和不友善,都是淡淡的,只一心一意的侍候着阿存,娇小姐脾气早退了去,往日的锋芒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坚忍和执着,人虽沉默了些,却更令人敬、让人爱。”
环姐姐闻言,脸上露出无尽的担忧,“这样看来,只有让小王爷早点醒过来,悦儿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我听了她的话,瞅着那跳跃的烛火出了会儿神,犹疑的问:“姐姐你说,悦儿是不是为了报恩,才做这一切的?如果那样,阿存醒了,会受不了的。”
“妹妹快别胡思乱想,早在送嫁之前,我看他俩就颇多暧昧,送嫁途中,悦儿有五个晚上是藏在小王爷的帐中才没被发现,后来,悦儿更是在小王爷的默默注视中坦然以对,再没了之前的不耐烦和横眉冷对。只是,那丫头也是个好面子的,死鸭子嘴硬的,就是不肯承认对小王爷有情罢了。”
“哎,真是俩冤家,也不知,他们上辈子到底谁欠了谁?”
环姐姐撇撇嘴,“说人家俩人是冤家,姐姐看你和皇上才是天下第一的冤家。皇上恋你那么深,缠你那么紧,你对他也不是没有情,干吗还要跑掉?竟然还敢让安子去救你?你不是成心气他吗?更过分的是,你都把他气吐了血,还不肯回去,无怪李山说你心狠。”
“这些都是王朝告诉山子的吧?”
“你别管谁说的。姐姐只问你,皇上都那样了,你怎么还忍心走掉?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还是说你根本不爱他,才不在乎他的死活?还有,我现在才想明白,你当初之所以急急地把我和红姑嫁掉,是不是那时就已经准备着跑路了?”
面对她的兴师问罪,我只好软绵绵的解释,“杰儿吐血,是因为在大殿上受了他父皇的气,回来又让我和安子刺激了一下,以致血不归经。等我回去后再给他调理,不妨事的。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保证让他活到八九十岁还不成吗?”
“你这丫头,若他的身体总是病歪歪的,再长寿也不是一种幸福。给小王爷找药的事,非你不可吗?你是不是气皇上囚禁你,才借机离开的?”
“我出来找,也不一定找得到,更何况,别人哪有我用心和懂行?”
“你不是说小王爷的伤无碍吗?”
“我那是在宽慰大家。曹邦用的是改良后的混合毒,在给我用毒之后,又在短时间内研制出了新的,只怕他自己都无解。”
环姐姐听了,咬牙切齿的恨道:“这个曹邦,最好让他去下地狱,他们家就没好人。”
“他本就生活在一个尔虞我诈的环境里,又经历了逃亡和离难,如果没有善念的引导,就会对这个世界充满刻骨的仇恨,心肠难免变得阴狠歹毒。”
正说着,有宫娥来唤,说郡马爷请郡主娘娘回房。
我隔着门道:“你去告诉郡马,就说娘娘已经在我这里歇下,请他自去安歇吧。”
环姐姐笑,“你就治他吧,小心你也不得安生。”
果然,去回话的宫娥不一会儿便回来说,郡马请郡主娘娘去帮着找一件要紧的东西。
我按住要起身的环姐姐,对外面的宫娥说:“你再去告诉郡马,哪有犯了错道个歉就完事的?为了不让郡主娘娘再被气着,我要留郡主娘娘在这里住到生下孩子之后,而且还得看郡马今后的表现,如果表现仍然不让人满意,我就连大人带孩子一块儿打包带走,看他还敢让这么好的人哭?”
门外的宫娥答应道:“奴婢这就去回。”便匆匆的走了。
环姐姐笑,“别说让我跟你一起睡半年,就是一天都不行。今天下午,他是听说我哭得厉害,才回房去看,结果正赶上你在亲我的额头,你看他回去后拿着毛巾可劲的给我擦你亲过的那块儿,边擦还边警告我,以后不许再让你碰。现在,你又让我跟你睡半年,他非跟你急不可。”
我闻言撇嘴一笑,刚要说咱让他干着急没办法,急得他起燎泡才好,门上便响起重重的敲门声,跟着传来山子强自压制的声音,“环儿,你出来。”
环姐姐笑着拉开我按着她不放的手,“你走了这么远的路,很该歇着。我回了房,就没人再来打扰你。”
我瞅着她笨拙的爬下床,切了一声,“姐姐这话说的,貌似为我着想,实则是想去和他双宿双飞。”
她回头笑笑,戏谑道:“你若羡慕,就赶紧的回京城,有人正八爪挠心的等着和你双宿双栖。”然后拉开门。
门外的山子黑着脸看看我,抱起环姐姐就走。
我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压低嗓子,扮作男声,恶心他们道:“环儿,你不说爱的是我吗?还说要把身心都献给本公子。其实,本公子也爱你,好爱好爱,从来都舍不得让你哭。”
他俩同时恶寒了一下。
山子的脚步随之快了许多。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二天下午,我正和环姐姐讲述给万大成解毒的事,山子进来递给我一封信。
我看看空白的封皮,问:“谁的信?”
山子沉着脸道:“夹杂在公文里送来的,我看了看,应该是给你的。”
“谁给我的?写了些什么?”
他没有回答。
我抽出信纸。
信里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儿,熟悉的笔迹却让我的心咚咚的紧跳了一会儿。
我平静了一下情绪,慢慢读着那些关于生活琐事的无章法的叙述,心也跟着酸涩的无以自处。
直读了一刻钟的工夫,我才将信看完,然后捏着那厚厚的一摞信纸,使劲的眨眨眼睛,将眼泪眨了回去。
环姐姐看我读完信,依然呆坐着,便关心的问:“妹妹怎么了?谁写来的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你们可不要瞒着我。”
我抬起头,努力的微笑着回答,“姐姐再不用担心爹娘没人照顾,前不久,刘季应召回了京,如今正陪着爹娘住在郡主府里。”
环姐姐高兴道:“是吗?这信是皇上写来的?他想得可真周到,算是爹娘没白养了他。快给姐姐说说,信里还写了什么?”
“还说菊县送去的三个道士和口供,令他的父皇心灰意冷,很快退位,无堂冤已经被调往刑部。”
“这不都是好消息吗,妹妹为何抑郁不乐?”
我摇摇头,对山子说:“明天,我们就去牧民中走访,无论找不找的到解药,都会赶在环姐姐生孩子前回来。”
山子道:“娘娘若赶不回来,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已找好了两个极有经验的稳婆预备着。”
“嗯——”
李山沉默了片刻,又抬头看看我,建议,“娘娘走前给皇上回封信吧,明天正好有人去京城送雪莲花,我让他们一并带去。”
“不了。”我站起来往外走去。
他气道:“你说你们别扭个什么劲?和这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张通关文书和一份证明你是大安国使节的文牒,却又不指明是给你的。明明都惦记牵挂的要命,却这么的——”
我不等他说完,快步走了出去,回自己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