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轻声的讲着,就听小顺子在外面道:“阿兰,你不睡觉,在院子里溜达啥?”
“哦,奴婢可能吃坏了肚子,想去趟茅房。”
“你睡迷了吧?茅房在那边,你怎么跑这边来了?小心主子爷罚你。”
“哦,是奴婢睡迷了,才走错了方向,奴婢这就去,公公怎么还不睡?”
“主子爷睡着了爱说梦话杀人,特意命洒家在这里守着,以防冤杀了谁,你以后没事儿别来这里走动,万一碰到主子爷正做那怪梦,丢了小命儿岂不可惜。”
“哦,是吗?怪不得有时会在半夜听到瑞王殿下很恐怖的喊叫,原来是在做梦,奴婢这就赶紧的离开去找茅房,公公总这么守着,也小心着点吧。”阿兰说着,快步离开了。
我们又等了片刻,听着小顺子传来安全了的信号,杰儿才说:“那个讨厌鬼走了,你要讲就讲吧。”
于是,我回忆着,拼凑着,讲述着,讲完后,便问他有什么感悟?
杰儿皱着眉想了想,答道,“这个故事是不是告诉人们,一个领导者的决心和勇气非常重要,不但能鼓舞部下的士气,还能让群雄臣服。”
听着他精准的总结,我惊了!不由得连声夸道:“咱们杰儿真不错,瞧这总结的,忒到位了,太棒了!那个郑达名师,姐姐无论如何都要给你请来,请不来,就把他打晕了给你扛来。”
他则提不起兴趣的问:“还有吗?讲下一个吧。”
“臭小子,听上瘾了吧?下一个是刘邦赴鸿门宴的故事。”
就这样,我每讲一个便问问他的感想,两人再讨论一番,找出哪些部分值得学习,哪些内容又该摒弃,直讲到楚霸王虽败犹荣,他才朦胧睡去。
我看看窗外的天光,感觉已是四更天,随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悄然的回了尚书府。
待见到舅舅,我禀明一切。
舅舅说:“郑达那人,脾气古怪耿直清高,只怕不买你的帐,我再给他写封信,你带着,再不行,你就上去揪他几根胡子下来,便说是舅舅我让揪的,看他来不来?”
我笑道,“有舅舅这句话,妍儿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打算什么时候走?”
“晚上吧,寂静无人的时候,出了京城,妍儿再买马。”
“是得避开人的耳目,如今曹府的人认识了你,恐怕你一路上要多有不方便之处。”
“曹邦来过吗?”
“白天曾派人来过,问你明天能不能腾出时间,去国舅府玩一天?”
“舅舅怎么回答的?”
“我说等你回来了,再问你的意思。”舅舅说着又道,“幸好你要出远门,否则也不能去他家,那就是个虎狼窝,还不知有什么在等着你呢?”
“可是,他若总这么来问,咱们该怎么答复他呢?这得扯多大的谎,才能瞒过去呀?”
“舅舅已经想好了,就说你去你表姐家给她婆婆看病了。你表姐夫是和州府的守备,那地方正好是你要去的方向。”
我叹口气道,“这倒是个办法。”
晚上二更天,月朗星稀。
我换上男装,背上宝剑,拎起娘亲给准备的包裹,在爹娘和环姐姐的殷殷叮嘱下,纵身出了尚书府,直奔东城门而去。
来到一处偏僻的城墙根底下,我停住脚步,转回身张望了一下,冲那无人处说:“别送了,回去吧!”
如银的月色里,从路旁的一棵大树后,转出一个披着斗篷的高挑少年。
风鼓动着他的大氅,如张开的翼,要带着他飞起来似的。
我下意识的伸出手,似想要去拉住他。
少年踏着皎洁的月光,在这寂静无人的冬夜里,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握住我的,纵身跃上了城墙,稍事停顿,又一跃而起,带着我飞过护城河,轻轻地落到城外空阔的地面上。
我环视四周,拉着他走到一棵树后说:“就到这里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他不说话,只是固执的拉着我的手,瞅着我。
我抽出手给他系紧大毛领子上的飘带,哄他说:“姐很快就会回来的,快回去吧。”
他却猛地把我拥进怀里,然后将头搁到我的颈窝里,闷声说:“我好想你,好想你,你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了,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安慰的拍拍他的肩,道:“傻瓜,姐又不是不回来了,不就二十天吗,很快就会过去的。放心,我会抓紧时间往回赶,你也不要忘了我昨晚的交待,要充分利用这二十天的时间多交朋友多读书,姐回来后是要查的,知道吗?”
他耍赖似的紧了紧手臂,不撒手,也不说话。
我只好再拍拍他,说:“你勒得我快不能呼吸了。”
他松了松抱着我的手臂,却仍不肯放开。
我沉默了,任时间在我们身边悄然流逝着。
正当我以为他睡着了时,他动了动,发丝蹭着我的脖子,我急忙躲闪道,“好痒!臭小子快放开。”
他又不动了。
我只好说:“你打算在这官道边睡一觉怎的?知不知道,你在这儿耽误一刻,姐姐就可能晚回来一天,耽误两刻,就可能晚回来两天,耽误三刻,就有可能晚五天,你还想不想让姐早点回来?”
他抬起头看看天色,又低下头瞅着我,说:“你要快点回来,不能耽搁着!”
我赶紧点点头。
“路上千万要小心,凡事不要逞强!”
我又赶紧的点点头。
他突然冲我调皮的一笑道,“知不知道?你穿男装,真的好丑!”说完放开我,纵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抻抻被他揉皱的衣服,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嘀咕道:“臭小子,没眼光,敢说姐姐丑,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说完,再望一眼那沉睡中的京城,转身沿着官道,迈步向和州方向走去。
也许是冬天的缘故,路上行人极为稀少。我快马加鞭,两日便跑了六百里地。
这日中午,赶到一个不大的镇子里,就见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只有路边的馄饨摊位前,一锅馄饨正热腾腾的冒着香气。
我嗅嗅那香味,决定在这里简单打尖之后再行赶路。
卖馄饨的老头儿抬起头看到我,热情的招呼道:“客官吃碗馄饨再走吧,暖暖身子,也歇歇脚儿!”
我跳下马,将其拴在附近的大树上,然后拣了一条干净的长凳坐下,对卖馄饨的老头儿说:“大爷,来碗馄饨。”
“好嘞!一碗馄饨六文钱。”老头乐呵呵的说着,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掏出铜钱交给他,然后拿起筷子搅了搅那馄饨,又深深的嗅了嗅那香气,刚要吃,便觉长凳一沉,桌子一晃。
我瞥眼看看,原来是两个恶汉,正重重的蹲坐在了我的旁边,拍着桌子说:“老家伙,四碗馄饨,快点!”
我扶住被震的乱跳的碗碟,身体往凳子的一端挪了挪,两个恶汉竟也跟着往里靠了靠。我再挪,他们再靠,我不动了,他俩对着挤挤眼儿,也不再动。
卖馄饨的老汉小心翼翼的将四碗馄饨端上桌,说:“两位爷慢用,不够还有。”
恶汉甲粗着声音说道:“嗯,够了。”
随后就听一阵唏里呼噜声,眨眼间四碗馄饨见了底。
俩人打了个饱嗝抹抹嘴,站起来说:“老东西,今天挣了多少?”
老汉可怜巴巴的说:“天这么冷,没多少过路的,来吃馄饨的也不多。两位爷请看,今天挣得都在这里了。”
两个恶汉瞅瞅钱匣子,说:“妈的,也不给老子多挣点儿。”说着话,一人伸手抓了一把铜钱,揣怀里就走。
我一拍桌子站起来,说了声,“等等!”然后转头问老汉,“他们是你儿子?”
老汉赶紧摇头说:“不是。”
我又问:“是你亲戚?”
老汉头上冒出了一层汗珠,说:“也不是。”
“那他们为什么白吃白拿?”
老汉为难的说:“客官您吃完了就快走吧,他们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走?晚了!想走的话,把马给爷爷们留下。”恶汉甲蛮横的说道。
我看看这俩缺人收拾的不知死的玩意儿,说:“你们先把老人家的钱还给他,再把饭钱给结了,咱们好说!”
恶汉乙也斜着眼,围着我转了一圈道:“哟呵!这是打哪儿冒出来一个吃咸盐管闲事的?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就敢替人出头,今天叫你知道知道爷爷的厉害。”他话没说完,就一拳挥了过来。
我略微偏头,闪过来拳,抬起右腿,照着他胯骨上的气冲穴就是一脚。
恶汉乙哪经得住我踹,只哎呀一声便酸软在了地上。
恶汉甲一看苗头不对,也挥拳打来。
我如法炮制,将其一并踹翻在地上。
两人在地上哎哟挣扎了半天,就是站不起来。
我走过去,踢他们两脚,说:“把钱拿出来!”
俩恶汉翻翻眼皮,想再次站起来却未能如愿。
我不耐烦的戳戳他们的内关穴。
二人顿时奇痒无比,难受之极,连喊,“小爷饶命。”
我再戳戳他们。
两人的穴道刚被解开,立马掏钱,乖乖的交给了老汉。
我瞪眼道,“就这点吗?”
他俩戚戚唉唉的回答,“我们出门从不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