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傻子……”
于清华无奈的摇首,而后,低首,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方锦布,递给于锦渊。
“皇兄,我所能证明肖钦清白的证据都在这纸诏书里面了,请皇兄打开一阅,看完便知该如何处理了。”
看到那个诏书,于锦渊微微讶异,但也没有犹疑,伸手便接过来,打开阅之。
而惊讶的是肖钦,因为,他见到于清华拿出的那张诏书,分明就是他丢了的那张,可是,怎么会在她这里出现?
“不用惊讶,你应该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于暗香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秘密,就算是想要弄到这些消息和证据,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于清华淡然的语气令肖钦恢复苍白的脸色,是啊,他怎么忘了,有那个人在,她还有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
那个人,他此生都比不过的……
他曾说过,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如今,他终于说到做到了……
清华……不管人还是心,都已经被那个人牢牢的掌握了,她,永远是属于他的了……
这个时候他还能怎样?
难过吗?伤心吗?后悔吗?
不……
他没什么好难过的,更没什么好后悔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凭心而选择的,他,不应该后悔,更没资格后悔……
呵……
如今,她什么都知道了,可是,这对她而言已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难道,还想她会懊悔,会感动,会再回到他的身边?
不,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从来都不是属于他的,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另一边,于锦渊的目光牢牢的盯着那张诏书,从上到下,从右到左,越看眉头就锁得越深,直到看完那最后一字,他猛的用力将诏书合上,而后目光繁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肖钦。
半响,他终于一个踏步上前,然后伸出手将他扶起,口中温声道:“肖将军忍辱负重了,此番大恩大德,我于锦渊没齿不敢忘,请受我一拜。”
说着,便对着刚刚站正身子的于锦渊深深的弯下了腰身。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这于锦渊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众人大骇时又是疑惑不解了。
“殿下,你是怎么了?怎么给这种人行大礼?”于未然见到于锦渊对肖钦如此,不由面色大变,赶紧上前将他拉起,口中还愤愤不平。
谁知,于锦渊被于未然拉起,非但没有顺着他的话去说,反倒是眉头一皱,对于未然一个怒声道:“未然,休得无礼,赶紧给肖将军赔不是,你知道什么,若是没有肖将军的忍辱负重,何来我们今日如此巧然便能大获成功?”
什么?
于未然被于锦渊的训斥给弄得糊涂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若没有肖钦的忍辱负重,就没有他们今日的巧然成功?
他们成功与否与肖钦有何关系?
再者说,肖钦他什么时候忍辱负重了?他做什么了?
真是莫名其妙……
于锦渊知晓他此时与他说什么,他都理解不了,也听不进去,索性也不多说了,直接将那纸诏书扔给于未然,对他说道:“自己看。”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未然接过那纸诏书,不甚在意的翻开,随意瞟了那么一眼,而后双目瞪得大大,十分不可思议的神情。
过了没多久,当于未然将那一纸诏书都看完之后,赶紧变了神色,面容凝重的对着肖钦,深深的鞠了一躬,口中还歉意的说道:“先前都是我的不是,还望肖将军大人大量,务放在心上,这么长时间以来,肖将军受累了,亏得未然早前还那样误会与你,真是该死,你这般忍辱负重,实叫人敬佩,这才是未然心中敬慕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请受未然一拜。”
诶?
这这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两位大人物都对肖将军这般敬佩?惊骇双双给他鞠躬敬礼,十足的尊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惊讶迷茫……
“不……殿下,王爷,肖钦不过是遵从先皇的旨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肖钦忠于大商,本就是自己的职责,没什么好值得称赞的,肖钦自问受不得殿下与王爷的如此大礼。”
“你当然受得。”听了肖钦的话,于未然首先不满的反驳。
“若是你还受不得,那还有谁能受得?”
像是赌气一样于未然突然面对众人,大声说道:“诸位,在此我于未然要与大家澄清一点,在此之前,我于未然对肖将军多有不满,处处与他作对,看他不惯,曾一直认为,他的大商的叛徒,是个卖主求荣的卑鄙小人,可是,如今我才知道我错了,错的有多离谱……”
“可能在场各位也与我一样的想法,都认为肖将军是个背叛殿下的奸佞之人,但是,大家却不知,肖将军是顶着多大的罪名在为我大商效命。”
“肖将军之所以投靠南阳王,其实,一切都是奉命先皇旨意,是先皇派他作为卧底埋伏在南阳王的身边,为我大商,窃取机密,做那被人认喊打之人,诸位也应该注意到了,我们此番进京,一路太过顺利,恐怕顺利的令大家都开始怀疑了,这会不会是南阳王的阴谋,但,其实不是,因为,这三年之间,肖将军潜伏在南阳王的身边,暗中打入他的私密军队,渐渐掌控了他的命脉,如今,南阳王麾下的军队都已是肖将军的了,而他衷心与殿下,自然不会带兵来攻打殿下,现在,他更是把这些兵权都交出来,奉给了殿下。”
“肖将军在这三年之中,忍辱负重,可谓是尝遍了各式各样的骂名,顶着随时都有可能被那老家伙识破的风险,终于将他击溃,如今,南阳王的天下早已被瓦解殆尽,而今,大商,已回归到殿下的手中。”
“如此之人,怎能不令人敬佩,我于未然敬重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我大商的英雄,弟兄们,你们说,这个名头,他当不当得?”
一番话,说的群情激奋,众人皆被感染,谁都没有想到,先前被所有人视为叛党的肖钦,如今居然成为了一个忍辱负重的大英雄。
“当得,自然当得……肖将军是大英雄,肖将军是大英雄,我们以肖将军为荣……”
一时之间,众人兴奋的呐喊声响彻了整个皇宫。
于清华慢慢的退出人群,此时,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她走到顾枫晚的身边,牵起他的手,对他温温一笑,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没错,她之所以知道这些,其实都是顾枫晚告诉她了,在来此之前,他拉住她,对她说:“你还在恨肖钦吗?”
那时她说:“恨?呵……不值得。”
他没有什么太大神情的面上淡淡的,只是对她道:“其实是如何,你自己也该清楚,对他的为人,就算别人不理解,你也该知道的……”
“什么意思?”她不解的问他。
然而,他却只地给她一纸诏书。
她茫然的接过,可是没料到,看完之后,她整个人都如遭雷击一般……
“这,这些都是真的?”她不可置信的问他,声音都带着颤音。
他执起她的一双素手,淡然道:“我何须框你。”
“你,是如何知道的……”她看着他,眼中渐渐泛起一丝雾气。
“这世上,只要是我想,又有何事是不能知道的。”他笑,眉眼弯弯。
“为何要告诉我……”
“因为,我不太讨厌他……”
甚至,可以说,曾经,他还很欣赏他……
肖钦……
于清华忽然又想起幼时那个总是对她温柔笑意的少年,那个坚定的在她耳边说要守着她一辈子的少年……
忽然,鼻尖一酸,一滴泪,还是没忍住,掉落下来……
——“走吧,与我去一个地方。”顾枫晚牵着于清华的手,缓缓转身。
“去哪?”于清华疑惑的问他。
他忽然就侧首看着她,微微笑道:“有一个人,我曾发誓要亲手刃之,你愿意与我一同前去否?”
这般血腥的话,但让他讲来,却是这样的不以为意。
于清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唇角浮出笑意:“你去哪我便去哪。”
“好。”他满意一笑,牵着她,慢慢走离了人群。
——彼时,风在吹,在这遭受过几番大劫的宫殿中,于清华伴在顾枫晚的身边,走近了一处宫苑。
这里,是制衣室。
是专为皇帝做龙袍的地方。
顾枫晚为何要来这里?
难道说,他要找的那个人,就在这里?
虽然心中有疑问,可是于清华没有多嘴,她紧紧的跟在顾枫晚的身后,慢慢的踏进那个院子。
“吱呀”一声,顾枫晚伸手推开房门。
于清华随着他的脚步走了进去,入眼,满室的明黄,这里,到处挂着龙袍,已经制成的,还有尚未完工的。
风透过门窗吹进房间,卷起满室的衣袍,那布料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听在人的耳中,却有一种别样的意味。
“枫晚……”于清华突然出声。
“谁,是谁?”
还不等她完整的说完一句话,就听到一声厉喝,于清华心下一惊,下意识的往顾枫晚的身后挪了一步。
顾枫晚没有犹疑,就大步往传出声音的方向走去,他跨过一道门槛,走近制衣室的内室,伸手掀开半敞的帘子,人就走了进去。
于清华跟上,刚一踏进内室,就看到一张宝座上,正端坐着一个身穿一袭明黄龙袍的人。
是谁?
于清华心下一惊,赶紧抬头去看,虽然仅是一面,而且时间又过了三年之久,可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令众人寻找多时的,叛乱贼首南阳王。
也就是,顾枫晚的父亲……
想到这里,于清华的心中涌出一丝愤意,她只要一想到这个恶心的老男人对顾枫晚……
她真的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给他一刀。
难怪先前那群侍卫找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找到他,原来他竟是躲在了这里。
制衣室本就人烟稀少,而且又为了图清净,所以并不是设在显要的地方,知晓这里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是那些从未如果宫的士兵呢?
找不到也实属正常。
“你来啦。”南阳王看到是顾枫晚,面上露出一丝不知为何意的笑容。
顾枫晚没有理会他,而是慢慢的踱步向他靠近。
“是来杀我的吗?”南阳王如是说着,然后哈哈的笑了起来。
于清华觉得这笑声甚是刺耳,让她听得一个皱眉。
“是啊,你早就等这一天了……”
“来吧,杀了我,也好聊了你的心头恨,杀了我吧……”像是已经预料到什么一样,南阳王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好似是在感叹一样。
顾枫晚却忽然停住脚步,低低一笑,说道:“你错了……”
“我对你,从来没有过恨意……心头恨?呵,你有些高估你自己了。”
“那……那你为何……”南阳王的目光呈现一刻的迷离,好似是有些分不清了。
为何……
顾枫晚的眉眼上挑的妖娆,他看着他,勾勾唇角,曼声道:“你可还记得顾宋知?”
听到这个名字,南阳王瞬间瞪大了双眼,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
似是很满意他这幅神情,顾枫晚笑的越发灿烂了。
伸出粉舌,舔舔自己的唇瓣,他暗哑着声音说道:“我可是奉了他的意来找你的……”
“我答应了他,要将你送到他的身边,让你们,虽然声不能同寝,但是……死却可以同穴,你说,可好?”
“什、什么……”南阳王似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惊恐的事情一样,失声尖叫出来。
“什么死同穴,不,我不要,我才不要与那个变态一起同穴,我不要……”南阳王这样叫喊着,忽然换了个神情对顾枫晚苦苦哀求道:“不,我不要与他死在一起,画瓷,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父亲,我是你的父亲啊,你为什么要遵从那个变态的话,为什么,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哈哈哈……”
谁知,听到他的话,顾枫晚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侧目看他:“不能这样对你?为何?父亲?呵,对我来说,我从来就没有父亲,生来就没有……真是恶心,你竟然敢自称是我的父亲?你说他是变态?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是变态?你以为,你与他相比,又好到哪里?你问我为什么要遵从他的话?不,你错了,这并不是遵从,这是我自己的意愿,至少,我这条命,是他施舍给我的,一条贱命,换一个心愿给他,这就是我给他的回报,为什么不能这样对你?你知不知道,我做梦都想把你们葬在一起,你又何须如此惧怕?曾经,若是没有他,你又怎会平步青云,继而一步登天呢?”
说到这里,顾枫晚的笑意渐渐收起,他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有任何温度:“对你来说,最想要的不过就是这至高无上的皇权,而今,你也得到了满足,所以,该到了我来取你性命的时候了。”
“不,不……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与那个人葬在一起,我不要与他一起,我好不容易才脱离他,怎能再回去,不要,我不要……”
看得出来,此时的南阳王,已经接近癫狂的状态。
顾枫晚唇角漫起一丝笑意,他缓缓的走近他:“所以,你根本不该逃离,你与他,就应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我会送你回到他的身边……”
慢慢靠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到,那一声“啊”声惊在房梁久久不曾散去。
于清华的眼前一片鲜红,她仿若已经忘了自己此刻身处何方,只是记得,目不转睛,直直的看向前方,直到,那血色蔓延了她的眼底,成了久久都不能散去的阴霾。
……
于清华缓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目光直直的看向前面不久那个大红色的身影,有风吹过,卷起他的一袭红衣,那落下的红,映满了她的眼帘,令她忽然就想起方才的那血色的红,心,蓦地一滞……
好似有一种叫做心疼的感觉沾满了她的心间,令她再也无法这样平淡的装下去,她想,现在,就去抱住那人,狠狠地,抱住他,将他箍在怀中,再也不让他一个人……
于清华坚定的神情注视着顾枫晚,她提起裙角小跑起来,而后,冲到前方,在他的身后,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身。
被突然从后方抱住的顾枫晚怔在了原地,停下了脚步。
“别抱,很脏……”
他突然低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暗哑。
于清华知道,他是指他身上的那些血,那些红色的液体沾满了他的衣衫,因为都是红色,所以根本看不出来。
可是,听了这话,于清华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加紧了。
“不放……”
她固执的开口。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你是干净还是脏,我什么都不管,我就要抱着你,我不要放开,不要再站在背后看着你,不要再看到你一个人,我不要……”
说到最后,她已声嘶力竭,眸中的水雾渐渐升起,凝成一颗颗的泪珠,沾湿了他的后背。
“呵……”
他低低一笑,忽然呢喃开口:“卿卿……”
“嗯?”
“我,不会一个人的……”
“因为,此生,你都要陪着我,到死,都要与我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