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皇宫之中乱作一团,所有宫人皆四下逃窜,正殿的大火还在熊熊的燃烧,众人已经竭尽全力去救火,可似乎,仍是不起什么大作用。
彼时,宫门之前,一个披散着满头乱发的疯女人在一群侍卫的拉扯下哭哭啼啼的,吵得人心烦。
走近一看,便见到那女人虽然一身的打扮早已被弄的乱七八糟,可是,仔细去看,还是能够发现,她的那身宫装,明显是极好的布料所做的贵妃服饰,头上乱七八糟还插着一些头饰,也是极其金贵精致的样式。
“我,我是谁呀,我是谁?哈哈哈,你们不认识本宫吗?本宫是娘娘啊,是权力至高无上的娘娘,你们见到本宫怎么能还不磕头下跪?难道都活腻味了?惹怒了本宫,本宫就叫人把你们统统拉出去砍头……”
“不要碰我,你们这群低贱的人,本宫可是先皇的宠妃,岂容你们这群污秽之人触碰?本宫不走,本宫就要呆在这里,现在这里已经是我的了这整个宫殿都是本宫的了,皇后走了,太后也走了,就连皇上都走了……就剩本宫一个人了,哈哈哈,就剩本宫一个人了,本宫不寂寞,一点都不寂寞,本宫现在已经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了,谁还敢动本宫?谁还敢动本宫?”
那疯妇叽叽喳喳的吵闹着,令一群侍卫手足无措,他们本就是来此救火,可是偏偏遇到这么个疯妇,硬是非要冲进那火海之中,任凭他们如何拉都不管用。
如今这宫中之人,该走的早就都走光了,连个太监都找不到了,可谁知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疯妇人,死赖在这里不走不说,还非要冲进火海去送死。
“别拉本宫,别拉本宫,你们都给本宫住手,本宫金枝玉叶之身,其实你们可以碰触的?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拉住本宫,为什么要拉住本宫?本宫这是要去找皇上,你们为什么阻拦我?你们定是怕本宫见到皇上会将你们统统都处死,你们怕本宫见到皇上……”
说到这里,那妇人忽然扯着脖子冲那正殿里大喊:“皇上,皇上,臣妾是玉儿啊,是您最宠爱的玉儿啊,您怎么不来看玉儿一眼,玉儿想见您啊,可是这群刁奴非拦着玉儿不让玉儿去见您……”
“皇上,您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玉儿?玉儿好想见您一面,好想见您一面啊……”
这样喊着,她忽然又盘腿坐在地上,嘤嘤的哭了起来,哭了有半响,她突然有挣扎着喊道:“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呢,清悠,我的清悠呢?母妃好想你,你在哪里,清悠,清悠……”
“啊,对了,清悠也走了……清悠去见她的父皇了……我看到她被一根长长的绳子肋着,舌头伸出来好长好长……清悠也走了,她也不要我了,没了,没了,都没了,就剩我一个人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爹呢,爹呢?爹说只要我帮他完成那个任务,他就让我做皇后的,可是,他人呢,他人怎么不见了……对了,对了,爹被人抓起来了,他被砍头了,我亲眼看到的,我亲眼看到的,爹的头滚了好远好远,滚到我的脚边,然后,被我一脚踢开了……我害怕,我好害怕,连爹都来吓我……”
“怎么没人呢?大家都去哪了?花嬷嬷,云兰……你们都去哪里了,怎么都不见了呢,大家,怎么都不见了,去哪了,去哪了……对啊,她们都走了,都走了,是我亲自给她们喂的毒药,呵呵,我想起来了,是我亲自给她们喂的毒药,哈哈,哈哈哈……走了好,走了好,都走吧,都走吧,就剩我一人,就剩我一人了……”
那疯妇凄厉的笑声响彻在宫中,令所有听到的人都是一阵毛骨悚然,彼时,远处的一个宫道上,一个长身女子目光悲切的看向那个妇人,说不出是何样的情绪。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于清华,此刻她的目光正直直的投向那处,她亲眼见到那个曾经无限风光的傲然女子,如今,就如一个丧家之犬一样,被众人拉扯着,撒着泼儿。
是疯了吗……
于清华冷笑:谁知道她是真疯还是假疯呢……
不过,如今,这些对她来说,也都不重要了吧……
“看什么呢?”身边,是如玉般的人儿。
于清华转身,回他一个笑意,淡声道:“没什么,一个疯妇罢了。”
“我们走吧。”说着,便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顾枫晚转眼看了那处一眼,不发一言,而后跟着于清华,慢慢地走离了这里。
远远地,于清华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凄厉的叫声:“啊……”
随后众人惊慌的声音也此起彼伏的响起:“快,救人,那妇人冲进去了,快快,救人……”
“不行啊,火势太大了,没办法进去,那人救不出来了。”
“唉……”
于清华低眉,眸中染着一丝看不清的意味。
这样也好……
如果,这就是你的结局……
玉妃,你欠我的,如今,两清了……
从此之后,不管你在何方,都与我无关,如今,也该放下了……
风卷起长衫,于清华伸手,感受那阵柔和,眉眼,浸染了一丝笑意……
——“未然,找到南阳王了吗?”
于锦渊一袭铠甲披身,站在宫门前,对搜宫回来的于未然问道。
“没有……”于未然摇首。
他也很奇怪,这南阳王究竟会藏在哪里?他几乎找遍了宫中的所有宫殿,但是都没看到他的人。
“难道,他人在正殿?”
正殿大火,所有人都赶着去救火了,南阳王究竟是不是在殿中,这火又是不是他放的,还真是说不准。
“不知道,我已经派人去救火了,但是现在火势太大,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于锦渊说着,目光慢慢投向远处的那处火光,目光微微出神。
他到现在仍旧没有想通,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会如此的顺利?
一路走来,几乎没有受到阻挠,仅有一战,而且还是那样轻而易举的就获得了胜利,接下来,皆是不战而胜,最后,一路攻到了京都,也没有受到袭击,南阳王,难道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虽然眼前看了,所有的形势都表明了是随他们这方有力,可是,如此平白得来的一切却又让他不得不起了疑心。
为什么会这样简单就夺回了一切?
难道,这是南阳王的陷阱?
而今,他的人也不知在哪里,难道是躲起来了,还是说,接下来,他还会再反攻回来?
于锦渊想不通,所有人都想不通,这样容易换来的成功,令所有人都不安,这可真是别扭。
“殿下,殿下,不好了,宫外有人正带着一大队人马往这里进发了。”突然,一个小士兵上前通报,于锦渊微微一蹙眉。
果然,还有后招吗?
他赶紧一挥手:“召集人马,准备迎战。”
看来,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于未然疑惑的侧目:“此时,会是谁?”
于锦渊摇首:“不管他是谁,总是,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今日,就拼个你死我活。”
“是,殿下。”于未然一拱手,然后下去召集人马去了。
将所有的人马都召集起来,需要耗费一些时间,毕竟先前众人都被分散开了,救火的救火,找人的找人,大家各司其职。
总算将人都聚集起来,于锦渊站在众士兵的身前,目光直直的远视前方那一片黑压压的军队。
来了……
“前方来者何人?”于未然首先跳出去大喊一声。
众人还未看清,就见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人走上前来,跪倒在于锦渊的面前,俯首沉声道:“微臣肖钦见过太子殿下,之前微臣迫不得已与殿下交战,实属事出有因,还请殿下饶恕肖钦的大不敬之过。”
这,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搞不清楚了,什么情况,肖钦这是在做什么?他不是早就已经投靠在南阳王的旗下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来向于锦渊请罪来了?
“殿下,微臣此次带来了五千精兵,特此将兵权交还给殿下,请您检阅。”
这可真是一波接一波,令于锦渊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肖钦,这不是来与他做生死决战的?竟是来给他送兵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
难道,他也看到了南阳王如今大势已去,所以,才转过身来投奔于他?
若真是这样,那可不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这样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卑鄙小人,他最是厌恶了。
这样想着,于锦渊凝住了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肖钦,问道:“你,不是早已投身南阳王的旗下,如今又来这里假惺惺的做什么?”
“殿下,别再与他多费口舌了,依臣之见,此人此番前来投靠,定是有诈。”
于未然早就对肖钦很不满了,从那日于清华为了他差点丧命开始,他看到他时就有一中说不出的仇恨,可能因为他本是于清华的未婚夫婿,但却最终投靠叛臣底下,甚至还去了别的女子。
肖钦的这些所作所为在于未然看来都是很不齿的,他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大丈夫的所作所为,令他唾弃。
所以,现在再看到他又叛离了南阳王,转而想讨好于锦渊,他就更加不会给他好脸色了,在他的眼中,这就是一个卑鄙无耻奸诈的小人。
于锦渊自然也不会对肖钦有什么好脾气,虽然他现在名义上好像是来给他送兵马的,但是,介于他先前做过那么多与他敌对的事情,再加上他心性不定,三番两次的反叛,实在很难令人对他心生信任。
“肖钦,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干脆就直说了吧,现在在搞这些花花肠子也没什么意义了,有话就挑明了说。”终于,于锦渊硬声道。
“殿下此言是信不过肖钦,肖钦对殿下绝无二心,此番前来,是真心归降,在肖钦的心中,从未背叛过殿下。”肖钦却是不卑不亢的应声,那昂然的士气令所有人都一愣。
于锦渊本就皱着的眉头此番皱得更深了,他睨视着伏跪在地的肖钦,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冷意:“你如今说着话是想让谁听信?本殿下的确是信不过你,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难道你自己都忘了?现在又来对本殿下说你对我绝无二心,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怕是当初你与那南阳王也是这样说的吧?”
于未然也在一旁陪着颔首:“没错,殿下决不能轻信了这小子,谁知道他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指不定是将咱们也当成了第二个南阳王来欺耍呢。”
“皇兄,你就信了他吧,我可以为他担保。”
就在众人都在胡乱猜想的时候,却突然有一个温温的女声传了过来。
听到这个声音,于锦渊和于未然俱是一个转身,就看到一个身着一袭兰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而至。
她的容貌高雅娟丽,眉眼之间带着淡淡的笑意,由身而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这个人,赫然就是于清华。
长公主怎会在此?
众人疑惑间,却突然瞟见站在她身边的一个身着一袭大红衣衫的男子,这是一个相貌恰似谪仙的淡雅男子,那通身的气质令所有人自行惭秽,不敢上前沾染,唯恐令自己的浊气玷污了这样高洁的人儿,可是,这样飘远的人儿,按理该是白衣飘飘,不染纤尘的,可却偏偏又穿得一袭大红衣衫,那鲜艳的红浸染了人们的眼眸,放在他的身上,却一点都不显突兀,反倒是莫名的融合,平白的就给他增添了一抹妖媚。
这个男子是谁?又怎会与长公主一同出现?
于清华不顾众人的目光转过身去对站在她身边的顾枫晚露出一抹笑意,而后,她便踏步上前,走到了于锦渊的身边,顾枫晚则站在原地,远远的注视着她。
“清华?”于锦渊看到于清华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脸诧异,他问她:“你怎会在此?”
于清华对于锦渊抿唇一笑,道:“皇兄,我昨夜便已至此了。”
“什么?”于锦渊惊讶。
“你……”他突然就有好多疑问,可是刚要开口,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了。
他想问她为什么来此,又为什么不告知于他,而且,那个与她在一起的男子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太多太多的问题让于锦渊完全不知如何开口,索性也便不问了,罢了,留着以后再问吧。
“你方才所言是何意思,为何要我相信此人?还说你可以为他担保,你可知你是在说些什么?清华,皇兄知道你与他之间有许多割不断的牵连,也能明白不管他如何伤你,但在你心中,他还是有些分量的,可是,此事可不是什么儿戏,你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要包庇与他,他……”
“皇兄……”
于清华浅浅笑意打断了于锦渊的话。
“我说我可以为他证明,他所说的话都是真的,都是可以信任的,并非是因为我对他有意包庇,而是因为,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商,为你皇兄,为了父皇。”
什么……
于清华一席话说的众人皆是瞪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意思?
“清华,你在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于锦渊也听得糊涂了,不知道于清华的话到底是何意。
于清华回给于锦渊一个淡笑,但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肖钦,低低开口:“你做着一切,明明都是受父皇的旨意,又为何不肯告诉大家?”
听到这话,肖钦猛地抬头,而后看着于清华的目光之中呈现出一丝讶异,他怔怔开口道:“你,你知道了……”
是,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他突变的原因,他背叛的原因……
所有的一切,她都知道了……
现在知道算不算晚呢……
呵呵……
于清华现在再看肖钦,已没了当初的那些恨意,也没有的怨怪,现在,对她而言,他不过就是一个曾经与她熟识的男子,仅此而已……
“你怎会知道……”肖钦低低的呢喃着,忽然目光瞥见不远处站着的红衣男子,瞬时目光澄清,好似一切都明白了。
他弯唇一笑:“呵……原是这样,原是这样……”
“你与他,最终还是在一起了……他曾说会得到你……现在,真的得到了……”
语气之中多有感慨,可是却再也没了当初的硬气。
于清华也不与他多绕弯子,只问道:“父皇曾经给你授命这些的时候,应该给过你一纸诏书,怎么,你的诏书呢?为何不拿出来给众人一看?”
“诏书……不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一纸诏书就像是在这世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没有了证明,也不知该如何去向于锦渊解释那些事情。
他今日来此,就是想以示自己的衷心,就算是没有了诏书的证明,他也依然不会退缩。
“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