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裳幽幽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房间中透着明亮的光线,檀木机上的三足雕花鸟兽香炉中燃起袅袅的香烟。细细闻去竟是安神香的味道。璃裳扶着床起身,也不知自己躺了多少日,身子感觉有些虚弱,头也微痛,但她顾不得这些只想一探究竟。她分明记得自己亲自点燃了朝阳殿的,为什么醒来自己竟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有,那个在大火中她看到的人影,是真实的还是错觉呢?璃裳摇了摇头想让自己的神智变得清醒一些,却听有幽深浑厚的箫声传来,是她熟悉的曲子。璃裳神色一愣,脸上满是震惊,脑海又浮现出火中她看到的那一抹青花色饰物,她是在他离别时她送给他的。璃裳的记忆有些混乱,昏睡前她似是看到一张模糊的容颜,是那么熟悉和心安!
璃裳推开房门,发现这是一处荒郊山下的小屋,屋前碎石铺成的小路,路旁开满绯色的花朵,屋前是浓密的枫树林,似是一望无际一般。箫声渐渐变得清晰明亮,璃裳踩着地上的落叶,白色的衣裳上沾了细微的尘土寻着箫声而去。她似是又想起秋日的京郊,那一日她也是寻着这样的箫声而去的。
停住脚步,璃裳抬头看着倚靠在树干上的男子,一袭黑色玄袍,衣摆上有绣着图案,因隔得远让她看不清是什么花样。只是感觉那衣摆上的绣样有些眼熟,璃裳眯着眼睛仔细的瞧着,那人手中的玉箫正是她在大火中握着的那一只,救她的人果真是他!璃裳的心情也有些起伏不定,怀揣着的不安和即将揭开的真相。在她的心中她是多么希望沐水云告诉她的那些都是假的,她不相信安陌尘已经不再这个尘世,在看到眼前这幅景象的时候她的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这熟悉的曲子和他腰间挂着的饰物,璃裳正在思虑间却听箫声嘎然而止,那男子已飞身落在璃裳的面前。
璃裳低着头慢慢的抬起,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他衣摆上的纹绣竟是熟悉的火焰纹。璃裳疑惑间眼光落在他腰间的饰物上,没错是她亲手做成的青花瓷吊缀,上面的流苏结是她亲手编制的。璃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日光下照的那人脸上的银质面具闪闪发亮,在看到那面具的一刹那璃裳的脑海突然浮现出她困在火中昏死前看到的那个容颜,璃裳惊讶的张了张口,脑海闪过一个个念头她轻轻的抬起手摘下眼前男子脸上的面具,那人未有回避只是紧握着手中的玉箫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啪的一声,璃裳手中的面具跌落在地奏成清脆悦耳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枫树林中,微风徐徐吹散着璃裳未挽的发,几片落叶悠然滑落落无声的落在地上。璃裳的唇动了动,眼神中的震惊让她的脑海瞬间的空白,在回过神后才听璃裳幽幽的声音响起:“我是应该叫你安公子还是简浔安?”。
简浔安是手微微动了动,他知道事到如今他早已瞒不过她。璃裳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左边脸颊上划了一道伤痕,似是被火灼伤。可即便如此璃裳还是能认得他,简浔安,那个在鬼谷中为自己医治脸的男子,他有着不同中原人俊朗的容颜,浓密的眉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如今站在自己的眼前,已然让璃裳困惑不已。玉箫、曲子、饰物,清澈的眼眸,除了容颜不似眼前的人分明是已经死去的安陌尘!或者说眼前的人本就是安陌尘,璃裳总是觉得安陌尘是那般的似曾相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原来竟然是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简浔安有些着急,他深怕自己的身份揭穿会再一次伤害到她,毕竟曾经的楚泽阳也是这般骗过她的。他怕,怕她会因此不原谅自己。他也想过就让安陌尘此人死去,只以简浔安的身份来见她,可是聪慧如她,又或许是自己大意,又许是还念自己还是安陌尘的那些日子,所以才会用这只旧萧吹起曾经的旧曲更没有将她送给安陌尘的东西收起才引得她怀疑识破了他的身份。
璃裳的眼角涌出一丝泪痕,她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却充满了谜团。“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璃裳的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简浔安轻轻抬手替璃裳擦去眼角的泪痕,又将她吹乱的发扶至耳后动作是那么细心温柔。“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你也知道我是朝鲜人,而我的仇家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追查我的下落。每年朝鲜的朝贡使团来京除了进献外便是打探我的下落。我不能贸然以这幅容貌出现在京城,唯有乔装易容化身安陌尘。许是我的易容术太过高明了,没有想到连你也没有将我认出。或许简浔安与你不过只是一个过客,而你当时遭受打击我怕我说出自己的身份会让你徒加对他的回忆和疼痛,我只好继续以安陌尘的身份待在你的身边!”简浔安道出自己的苦衷,言语中有痛心之色显而易见。
璃裳记起自己遇到安陌尘的时候正是楚泽阳大婚后的不久,那时候她情绪低落在努力的遗忘那段不堪的往事,正是在那个时候安陌尘出现在她的面前。当时璃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深信这个初识的人,总是觉得他给人一种温暖和安全,像是认识了许久的故人一般可以让她轻易的说出自己的心事如今想起这种熟悉的感觉原是来自于简浔安。也幸而有安陌尘才可以让她将那段岁月遗忘、放下,可是在她遗忘了那段岁月的时候他却辞别而去从此杳无音信。若不是沐水云回京后告诉的她那些话,只怕这辈子她都被蒙在鼓里。“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来见我?”璃裳有些埋怨的问道。在他走后她常常的失落怀念,怀念那短暂的时光和记忆深处最美丽的风景,她一直在等着却没有等到任何的音信。
“当时我回到谷中只剩下半条命,师父为我解毒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待我伤好复原想回去见你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简浔安后面的话说的有些轻微颤抖,他记得自己怀着欣喜期盼回到京城见她的时候便看到什刹海边他们的身影。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来晚了,打听了那人的来历后便直奔了幽谷而去。“我去幽谷找到了你的师姐,从她的口中我得知了你与他之间的事。你既然那么深爱着他,我又怎么能让他痛苦,我只好偷偷遣进他的住处为他把脉又让仁济医馆的孙大夫带着药方为他医治眼睛。”简浔安说着心中不禁一阵心酸,在从莫雅口中得知事情真相的时候他的心像是被刀割一般痛苦,他躲在暗处看到璃裳一脸的愁容心也跟着纠痛,他以为璃裳的愁容是因为他的失明!
“他的眼睛是你医治的?”璃裳惊讶的开口问道,她恍然想起当时仁济医馆的大夫对她提起过这件事,只是当时她没有在意罢了。“那么我在夜中看到的人影也是你吗?”璃裳想起自己与沈奕枫喝酒的那一日曾见过一个人影,曾以为那是自己酒醉的臆想如此看来只怕也是确有其事的,梨花影中她看到的那个黑衣人想必也是他吧?想到此处,璃裳的心中百味莫辩,他究竟还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我不想看到你为他担心的模样才会为他医治。躲在暗处看着你是因为只有那么看着你我才会安心。你知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浅还爱耍酒疯?”简浔安挪了挪步子慢慢的靠近璃裳,略微低垂的眼眸正对着璃裳有些惊慌的眼神。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璃裳没有避开她的视线迎着他的眼眸瞥见他脸颊的伤痕,她记得在房梁坍塌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砸下了他脸上的面具。璃裳伸出手慢慢的抚上他的脸颊,微凉的双手从他的伤口拂过问道:“脸上的伤可是救我的时候弄的?”
简浔安微微一笑反手握着璃裳抚在他脸上的手,微热的感觉传过璃裳的心头。“别担心,你忘了我的医术精湛,这点小伤无碍!”简浔安安慰道。
璃裳突然忍不住的抽泣起来,为了眼前这个男子义无反顾的保护和守护,可她却不曾给过他什么。她自认为自己不欠楚泽阳和沈奕枫的却独独欠了他的。想到这璃裳忍不住的大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一般泪流不止。“阿璃,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简浔安见此状焦急的扶着璃裳的肩问道。
“浔安,你告诉我,你都告诉我。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璃裳哽咽着问道。
简浔安叹了一声将璃裳拥入了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语道:“别哭了,我都告诉你。”
璃裳点点头眨着朦胧是双眼,感受着这熟悉的温暖。曾以为她这一生会在大火燃烧朝阳殿的那一刻而结束,却未曾想劫后重生带给她的是另一种惊喜。璃裳还在努力平复着自己混乱的内心却感觉自己腰间的力道一重,整个人已随着简浔安飞起,借着树干的力道简浔安抱着她跃上了枝头,仿佛又回到初遇的那个时候。
璃裳稳稳的坐在树干上,六月天阳光甚是温暖,枫树林中吹散着馨香的味道。璃裳哭红的眼睛看着一旁的简浔安,他也正迎着她的目光。“安陌尘留给你的记忆太多,而我能让你留下的却是少之又少。我一直在想自己化身成安陌尘是不是错的?当时若没有听到关于你的宿命,是不是一切又会是另番模样?”简浔安有些黯然的说道。
“宿命?什么宿命?”璃裳不解的问道。
简浔安叹了一声抬着头看着六月湛蓝的天开口道:“还记得拂云观的凌静道长吗?当时我无意间听到她与你娘亲的谈话,凌静道长说你的命格带孤注定了你所爱的人要离你而去。我不相信与她争执,没想到她竟一语道破我的身世。我问她你的命格如何能破,她只给我八个字,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简浔安说到这转头看了看璃裳,她乍听到这样的事难免的震惊。“她还告诉我万物相生相克,只是当时我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直到下山的时候我问莫雅姑娘,才知道相生相克的意思,也明白凌静道长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简浔安道。
其实凌静道长说的没错,她的命格带孤,这一点璃裳早已感觉到。在楚泽阳娶了别人,紫月出家,安陌尘离开,甚至沈奕枫的出现都在告诉她,她始终都是孤身一人,最后也要孤身一人独赴黄泉。“你参透了这话的意思?”璃裳问道。
简浔安点点头继续说道:“既然老天让我听到这些那就说明能与克你孤命的人唯有我,我参透了这些便马不停蹄的赶回鬼谷求师父教我易容术,待我学成化身安陌尘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没想到正如凌静道长所言那般,你爱的人离开了你。知道了这些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想陪在你身边找到道长所说的破解之法!只是我没想到,你的命格实在强硬,竟然害的安陌尘也差些死去。当日我用鬼谷唯一的狱火令与福安郡主交易,那时我的时间不多不能对你解释更不能带你走。在我策马狂奔了三日后终于赶到了鬼谷,在最后的期限,我留下一口气,我当时想没能为你解开孤命我还不能死,所幸苍天怜我,让师父将我救了回来,只是因此耽误了几月。待我伤好回去,便如我之前所说的那般,只是我依旧担心道长的话,深怕这一次又会让你失望。谁知果真还是难逃命数!”简浔安无奈的说着。
璃裳叹了叹气道:“沈奕枫此人太过情深,即便我与他再次相逢他仍是难以忘却旧情。他让我有些看不透。”提到沈奕枫,璃裳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简浔安扬了扬头,远处红瓦白墙的京都在高处看的是那么清晰,而那人的心他也是看的那般清晰。“他是爱着你的,只是有不能说的苦衷。”
璃裳愣了愣仿佛方才简浔安是话是听错了,她侧着脸看着简浔安不安的神色,他是担心什么吗?“为什么这么说?”璃裳问道。
简浔安不去看她,只是将目光放到远处回道:“我在暗处看的很是清楚,他的心中是有你的,他爱着你却用推开你的方式,他不能告诉你是因为他身中奇毒!”简浔安知道自己说出这些意味着什么,可是他却不想对她有任何的隐瞒。
“奇毒?”璃裳的身子晃了晃显然跌落,幸而被简浔安拦着腰扶住,看到如此急迫的璃裳简浔安的心流过一丝冰冷的感觉。
“是吃了许多剧毒的草药所致,正如以毒攻毒那般这些毒并没有要了他的命却威胁着他的生命,他的心境不能有一丝波澜否则就会毒发疼痛难忍,而他的眼睛失明亦是毒发所致!”简浔安如实道来。
璃裳似是记起沈奕枫曾对她说过,当时他们跌落悬崖时他为了救叶澜馨曾经尝了许多的药草,想必正是这些药草让他中了奇毒。心境不能起一丝波澜?那么他失明的原因可是因为听到了叶澜馨成婚的消息所致?怎么会这样?璃裳抬起头看着简浔安,从她眼中的焦急简浔安已然猜到她要说些什么,还未等璃裳问起,他便先说了出来:“我也想医治好他身上的毒,于是我赶回鬼谷想求师父帮忙,谁知原来师父几年前曾救过他。而师父这些年也一直在找解这奇毒的办法。不动情念便能压制毒性,这也是师父告诉我的!所以,沈奕枫只要不动情念性命便无忧!”
“不动情念!”璃裳喃喃的说着这四个字,上天对他是何其残忍啊?沈奕枫,他本就是为情而活的,可是却偏偏不可有情念。璃裳不愿相信的摇摇头,她以为自己的这一生以够荒诞了却未曾想沈奕枫所遭遇的竟是如此沉重和无奈。
“当我知道了这些赶来寻你的时候恰逢你的朝阳殿起火,我在阁中寻不见你,又见朝阳殿无缘无故起火就知其中定有玄机。我不知道我走的这几日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上官一家被下牢狱的事我却是知道的。还有你的身世,临行前师父都告诉了我,他让我好好保护你。我知道依着你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定然会做出这种舍已为人的事来,当我在火海寻到你的踪影时,我才终于明白凌静道长那八字谶语的意思,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简浔安为了这八个字费尽心思,可是一切还是抵不过命运的安排捉弄。可是他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这些,更庆幸能在熊熊大火中将她救起,守护住她!
璃裳听完简浔安的讲诉,脑海已是一片空白让她一时无法接受这么多突如其来的东西。沈奕枫的奇毒,简浔安的守护,还有自己的命格,命运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璃裳沉默了良久,坐在高高的树干上看着翠绿的叶子随风摇荡,远处的宫闱城墙繁华的都城都离自己是那么远,如今她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孟璃裳已死,死在那场京城撩天的大火之中!曾经的繁华辉煌,遇到的人,朋友和往事也都随着那场大火消失,如今的她坐在高处俯仰这浮华的都城,竟觉得是那么轻松自由。她并不是一无所有的,至少还有他在!璃裳平复了心情嘴角划上一个弧度,看着简浔安略微担心的表情,心中突然生出一个邪念。
“我要去见他。”璃裳说着用余光瞥向简浔安,却见简浔安手中的玉箫一松啪的一声坠落到几丈高的地上。璃裳看着压制着自己心绪的简浔安心突然蓦然痛了一下。
“好,我带他来见你。”简浔安的语气有些低沉,连周围都蔓延着死一般沉寂的感觉。
简浔安抱着她纵身跳下稳稳的落在地上,璃裳贴着他的胸膛看着他清澈的眼眸中隐隐的水雾,几片落叶在周围飞旋,简浔安一直保持着拥着她的姿势不愿意放开,良久简浔安略带悲伤的声音传来:“只要你高兴,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为了你我会穷尽一生为他寻找解毒的方法,只要你高兴!”
璃裳听着简浔安的话,这是他此生听到的最动人的话,她的眼中泛着眼泪心中却满满的感动温暖,她本想是捉弄简浔安却未曾想看到他黯然伤神的表情自己的心竟是那么不安。“那你呢?”璃裳幽幽的问道。
简浔安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将她拥在怀中。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滴落在枫香树叶上。“阿璃,我只要你开心快乐的活着。”
璃裳眼角含笑露出莞尔的笑容斥道:“傻瓜,这世上能给我快乐幸福的人只怕只有你了!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任凭我是个石头也该融化了,谢谢你浔安!我不要你在为我做什么,只要你别在离开我!”
简浔安愣了愣扶起璃裳盯着她,脸上尽是疑惑不解的表情仿佛璃裳方才所说的话是他听错了一般。“阿璃,你...”简浔安话落一半璃裳却突然打断了她。“你可是不愿意?”璃裳低着头有些委屈的问道。
简浔安摇了摇头,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用深情的眼眸看着眼前有些娇羞模样的璃裳。“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阿璃,你可愿随我浪迹天涯?”
曾是什么时候,他也问过她同样的话,那时候他是以安陌尘的身份问她。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这一次他又问着同样的问题却在期盼着他想听到的答案。
“愿意。”璃裳迎着璀璨的日光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看到简浔安俊朗的容颜上浮现一抹温暖笑意,她还记得在鬼谷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做事不羁时而沉稳时而淘气的少年,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为了她变了好多,变得稳重成熟,散发着无法抵挡的魅力。
简浔安高兴不已一把抱起璃裳在漫天翠绿的枫树林中旋转,璃裳觉得世界天旋地转,她看见那些飘落的树叶优雅的滑落,感受着心中非同一般的快乐幸福,简浔安谢谢是你!璃裳在心中喃喃自语,剩下的岁月她唯一想做的只有陪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走遍山河!“你放我下来,我头都晕了。”璃裳被他转的头晕忍不住开口道。
简浔安将她放下,脸上依旧挂着好看的笑容,璃裳歪着头看了看他问道:“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为什么喜欢玄黑色的衣服,还有这衣服上的火焰纹绣。”璃裳指着他衣摆上的绣样好奇的问道。在她的记忆里自从在鬼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便一直是黑色长衫,而且衣服上都有烈焰的纹饰。除了他易容成安陌尘时穿的是一袭白衣外,他似是偏爱这种黑色!
简浔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角,扶着鼻笑了笑道:“地狱之火,你不知道吗?不这身装束如何衬得上鬼医弟子的名号?”简浔安自圆其说的回着。
璃裳狐疑的看着他,挑了挑眉道:“是黑暗之火吧?”。
简浔安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竟一语道破玄机。其实璃裳说的没错,衣服上的烈火纹饰正是黑暗之火的意思,自从他跌落大海流落异乡便一直如同生活在暗夜中一般,在他内心深处他渴望着这样的烈焰能照亮他灰暗的生活,而璃裳的出现正带给了他想要的光明。“你就是照亮我的火焰,阿璃,我们抛开所有的恩怨往事,一起走下去,可好?”简浔安的唇靠在璃裳的耳边,温热的语气让璃裳有些发痒。璃裳点点头,美丽的双眸中流转着幸福的微光,简浔安微笑着慢慢凑近她的脸,红润的蜜唇又勾起曾经的一段往事,那是她酒醉失态的那一夜她心中愁闷似是将他当做了别人,那印在他心中的一个吻却让他觉得痛心疾首。如今他褪去伪装站在她的面前,可是他的心中却还是有一些不安。“阿璃,你告诉我,你喜欢的是安陌尘还是简浔安?”简浔安问道。
璃裳的心蓦然一抽,有些难受,原来他竟是这般没有自信竟然会自己与自己较劲。“安陌尘是你,简浔安也是你,不管相貌如何改变唯一不变的是那个守护着我,爱护着我的心。无论你是谁,变成什么模样只要那个心不变就是我所爱的人!”璃裳不想隐瞒,在自己揭开他面具的那一刻,在知道安陌尘就是简浔安的那一刻,她的心已随着他而去,无法回头!
简浔安愣在了原地,原来自己竟是这般糊涂,他害怕璃裳所喜欢的是安陌尘,竟忘了那个所谓的安陌尘也是他的化身。不管他变化成何人,他爱着璃裳的心是不变的。“我也想问你,浔安,为什么会是我?”璃裳在心中想着,自己与他在一起的岁月不过是在鬼谷的那一个月,为什么他的心中偏偏留下她的印记?
简浔安听着璃裳的疑问,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是啊为什么偏偏是她,这个问题太过于高深连他自己也无法解答。“这个吗?”简浔安顿了顿看着璃裳一脸期待的表情,反手一把拉过将她拉到面前,清澈的眼眸对上她有些惊慌的明眸,脸慢慢的靠近她一副邪魅的笑容映照在阳光下:“或许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回答了!”说罢简浔安的嘴角划过一抹迷人的微笑,然后轻轻靠近璃裳覆上她柔软的蜜唇深深的吻住她。
静溢的枫香林有风轻轻舞动的声音,飘落的树叶摇摇曳曳,璃裳开始感念着自己的半生和他们之间所有的交集竟都与这枫香树有着深不可分的关系。缘起缘灭,宿命轮回,寻到的寻不得到的,得到的,失去的放佛都是命中注定的,正如眼前的这个男子!
六月末,赵王叛乱一事终得以平息。因太子向皇上求情,才得以保住赵王朱高燧的性命,而因此事入狱的朝中大臣们在梨胭阁阁主葬身火海后不久全被释放。
七月。阿鲁台来犯,永乐帝御驾亲征。只是让璃裳未曾想到的是这次远征阿鲁台的大将中竟有黔国公的公子沐斌,这不禁让璃裳想起了司徒洛,洛儿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会心神不宁吧?因自己是已死之人自是不能现身京城,她所知的消息亦是简浔安带回来的。简浔安从京都回来后见璃裳心绪不宁,知道她在担心司徒洛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来:“你不用担心司徒姑娘,她将梨胭阁打理的甚好,而且我还打听出梨胭阁中一个在账房做事的少年对她很是关心照顾。”
璃裳微微一怔,少年,她仔细的想了想才记起一直在账房工作的全叔似是有一个儿子,那少年不过二十岁左右一直帮着全叔整理账房事务,如今想来莫不是这个少年喜欢上了洛儿?璃裳想到这,心中不禁一阵高兴,全叔是跟着娘亲的老人很是本分老实,而他的儿子她也是见过几次是个忠恳善良的人,他若是能打开洛儿的心结那自是好的。“还有什么事,你快与我说说?上官影然和莫若琦她们都好吗?”璃裳高兴的拉着他的手问道。
简浔安笑了笑,用宠溺的眼神看着璃裳说道:“她们都很好,你放心吧!只是听说你的丧礼上她们哭的很伤心。”
璃裳轻叹一声,真是难为她们了。璃裳不禁感到有些失落难过,想着她们以为她死了,那该是多么伤痛啊,可是自己却不能告诉她们!确实是很无奈。璃裳正想着却听简浔安又说道:“至于沈奕枫,听说他失踪了,丧礼上也没有人见过他!”
再次提到沈奕枫,璃裳的心怔了怔,不禁又想起他身中奇毒的事情来。浔安说他是爱着我的,可是自己却用那般决绝的方式与他离别?他可还好,毒性会不会又发作了?璃裳想到这心中有些烦乱,这些年她一直未曾读懂沈奕枫,他将自己的悲伤无奈藏得太过于深沉,伪装的过于完美。曾经她以为他离开叶澜馨是因为他一无所有,可是后来她知道沈奕枫的父亲留给他一笔财产,可是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仔细想过当年究竟是什么让沈奕枫放弃了叶澜馨,如今才明白原来沈奕枫自己早已知道了一切所以才会狠心离开叶澜馨!他竟然将心中的苦藏得那样深不让任何人发现!
简浔安看见璃裳的神色有些异常,知道她又在为沈奕枫而担心。毕竟那个男子曾在她的生命中留下抹不去的印记,她担心他亦是情理之中的。“你放心,我会寻到他的。”简浔安安慰着她道。
“不,浔安。或许我死了对他才是最好的结果!”璃裳在想,总有一日会让他忘却她,时间或许是一味良药。
简浔安不在说话,只是紧紧握着璃裳的手,可是他想告诉璃裳,忘记一个人远比思念一个人更加痛苦,若沈奕枫一直在这种痛苦的日子中活着那将会加剧他的毒发。话到嘴边他还是没能开口。
璃裳与简浔安看过了京城最后一个秋,漫天的红叶渲染了整座枫香林,他们倚靠在高高的树干上看着别样的风景,听简浔安的箫声荡漾在寂静的枫树林。璃裳枕着简浔安的肩喃喃的说道:“最后让我看一眼京城的雪景我们在离开好不好?”。
简浔安的箫声停了停应道:“嗯。”然后继续吹奏起美妙的曲子,满眼红叶飘落飞舞在幽幽的箫声之中,璃裳闭着眼感受着这样的安宁。
京城的第一场雪,璃裳最后想看的,想遗忘的是那段在梅影白雪中最后的记忆,京城雪一夜白,冬至,终将离去!
璃裳披着厚重的貂皮披风与简浔安走在路上,他们选择走水路一路南下行医,璃裳早就听过江南的婉约和灵气,此行璃裳想在明年三月赶到扬州观赏琼花,听说那琼花飘落的景色十分的美丽。桃花渡口稀稀落落的人影,白雪纷纷落地无声,离开这便永远不会在回来了,这浮华的京城,这三年的往事,这里的所有的人都将变成过去。简浔安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踏上渡口,幽幽江面泛起阵阵涟漪,璃裳侧着头看了看简浔安,他深邃的眼眸中含着笑意,从手中传来的温暖直入她的心扉。璃裳笑了笑正欲和他迈上渡船,却觉得背后有人拽了拽了她。璃裳回头看见一个身着一件绯红色红袄的粉嫩可爱的小姑娘,年约六七岁手中拿着一只盒子递到璃裳的面前,稚嫩的声音道:“姐姐,这是一个大哥哥让我给你的!”璃裳有些愕然,接过盒子摸了摸那小姑娘的头。那小姑娘对她笑了笑便跑开了,璃裳看着那孩子绯红色的身影消失在漫天白雪中,低着头打开那只盒子。
一片雪花落在盒中躺着的一只白玉镯上,晕成一片水滴,璃裳颤抖的拿起那只玉镯,却看见压在玉镯下的信笺。简浔安接过璃裳手中的盒子,拍了拍璃裳的肩。璃裳打开信笺,白纸黑字上只寥寥几行字:转身,一缕冷香远。逝雪深,笑意浅,来世,你渡我,可愿?
有水滴打湿了字迹不知是那落下的雪还是璃裳的泪,璃裳转过头四下寻望,皑皑白雪苍茫却看不见任何的身影。璃裳拿起那只白玉镯,冰冷的感觉传过手心,璃裳认得它,那是沈奕枫送给她的唯一的一件东西。
站在渡口处,璃裳看着眼前浩瀚的江河,一阵北风袭过,璃裳松开手任凭那写着诗句的信笺被风吹走,白色的信笺在空中和白雪融为一体转瞬间便没了踪影。璃裳笑了笑,收起盒子,回头看着简浔安道:“我们走吧!”
简浔安的脸色有些沉重,他点点头牵着璃裳有些发凉的手,踏上渡船,简浔安和璃裳一同站在船头。简浔安紧握着她的手始终未曾松开,当船离开渡口的时候他问她:“你可后悔今日的决定?”
璃裳转头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不禁有些难过,伸过手替他拂去紧皱的眉头,冰凉的手划过他的眉宇,她有些心疼的回道:“不悔!”
简浔安安心的笑了笑抓着她有些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温暖的手中轻呵着,渡船荡起丝丝波澜,雪也下的小了一些。璃裳与他相视一笑,无需过多的言语,这一路走来他们已是心心相惜。渡船越行越远,璃裳倚靠在简浔安的怀中看着京城最后的景色,余光不经意瞥见渡口处那立在苍茫白雪中的人影。璃裳知道那孤寂薄凉的寂寞身影是他。
对不起,沈奕枫!璃裳看着模糊在渡口的人影心中轻声念着,涛涛江水晕开千层浪,泛起涟漪丛生!
那站在渡口边的人泛着朦胧的双眼看着渡船远去,白衣翩翩与身后的白雪融为一体,单薄的身影有些颤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人站了良久,直到渡船在他的视线中渐渐消失不见,一滴泪无声落在皑皑白雪之中,他微微扬起嘴角只听有微弱的声音在北风呼啸中飘散:谢谢,你还活着!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