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水云轻叹一声,她竟真的并不知晓,也是除了自己还会有谁知道事情的真相呢?“当日我曾告诉过你那玉箫的主人深爱着你,你可知他是怎样爱着你的?”沐水云看了看一脸迷惑的璃裳转声又继续说道:“那日他约了上官封阳去碧水轩,想要为你讨个说法,当时我并不知情带了神箭队前去协助上官封阳,纵使那人武功甚好也没能躲过那只毒箭。其实他本有机会拿到解药,却偏偏把这最后的机会用来救你。当时他只有七天的性命,她却用最后的机会与我做了一笔交易!”沐水云将事情的缘由一点点的说了出来,因为每当想起这事她的心便如骾在喉让她寝食难安。
璃裳抱着画卷的手一松,画卷散落在地,喃喃的声音细微而带着一丝绝望:“你是说他已经死了?”知道事情真相的璃裳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曾经的那些关于安陌尘的记忆袭上心头让她的心一阵一阵的刺痛。怪不得他当日是那般决绝的离去,原来他,他是抱着必死的心离开她的,可是她却丝毫不知。这让她如何接受,如何接受?
沐水云不回她,只是绞着手指。“是我对不起你。我总觉得若不说不出这些他定是无法瞑目,虽然这些很残忍!”
璃裳捂着脸,强压着心中的悲恸,泪水落在她的指尖一滴滴落在地上,她抽泣的声音淹没在噪杂的人群中。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或许不知道事情以前我还有着一丝眷恋,既然知道了我更加认为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我想无论他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他!”璃裳拾起地上的画卷低着头说道。
沐水云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正想问个明白却见璃裳头也不回的决然离去,那有些落寞的身姿让她看了心里更加酸涩,难道自己告诉她这些是错的吗?
璃裳抱着画卷走在街上,汹涌不息的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将眼泪擦了又擦,想起那一夜他们站在皎洁的月下他问她,你可愿随我浪迹天涯?耳边似是又响起他的话语,璃裳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墙角抱着自己放声大哭了起来。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要让她失去一切后才告诉她真相?她应该去哪里去寻他,上穷碧落下黄泉,璃裳突然抬起头露出坚定的目光,安公子,璃裳此生定不会负你这片情意!!
璃裳在一处官衙前停下,抬着头看着眼前位列六部之首的吏部衙门,如今只有从这里开始才能才能保住所有人的性命。璃裳一步步走进,门前的士兵将其拦住,璃裳并不慌乱只是将手中的画卷交给当差的小兵道:“请将这画卷呈给你们尚书大人。”璃裳说着并将画卷一同塞上十两纹银给了那小哥。
那士兵接过银子眼睛闪过一丝欣喜喝道:“等着。”
璃裳点头微微一笑,银子果真是个好东西!少时,那小兵匆匆跑来回道:“跟我进去吧!”
璃裳收了收笑容低着头看着槐木的门槛,一旦踏进等待她的只有一条路,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璃裳迈起脚步踏进了吏部官衙的大门,背后的阳光折射向她,她能看见自己倒映在阳光的影子,五月的天气甚好,吏部府衙的院中开满了密密麻麻的槐花,风动有微微余香飘散,让人舒心。
璃裳被带进了一间厢房,房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耀眼的阳光。“堂下何人,缘何呈上此物?”隔着一条纱蔓传来一个男人凌厉的声音。
璃裳轻笑着看着纱蔓后面的男人,吏部尚书蹇义,靖难之役后他可是深的永乐帝的垂青。“蹇大人,正如你所看的,你手中的这幅画可以让你平步青云也可以让你声名狼藉,我想蹇大人应该不想落得上官大人同样的下场吧?”
啪的一声,蹇义一手垂在书案上,显然璃裳的话已然激怒了他。“好大的胆子竟然要挟与我,你以为你还能走出这吏部府衙的大门吗?”蹇义绕过书案将眼前的纱蔓拢起。
璃裳一脸淡然看着眼前眉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留着一丝胡须,发髻冠带朝服更显的威严震赫,既能任六部之首尚书之职想必自是有着自己的行事风格,像威胁挑衅这样的筹码他自是看不进眼中的。
“大人一世英名你以为我一个小女子凭何敢只身前来此处?再者璃裳从未想过要威胁大人,只是恳求大人帮忙!”璃裳微微低头显得有些谦卑。
蹇义略微思索用余光打量着这个女子,既然敢只身前来想必定有谋略。“你且说说。”蹇义略有兴趣的回道。
“只是烦请大人将这画卷交给当今圣上,璃裳想一见龙颜!”璃裳说道。
蹇义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女子,他似是不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你想见圣上?还想将此画卷呈上,你可是真不想活了?”蹇义斥道。
璃裳轻声一笑看着蹇义道:“此事对大人不会有任何损失,而且还能平复赵王叛乱一事。”
蹇义皱了皱眉,她猜不出眼前的女子究竟想做什么,拿着足可杀头的画卷来见他,只为让他将此物呈给圣上?“你究竟是何人?此画又是打哪来的?”蹇义问道。
“像这样的画我那里多的是,但蹇大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否则你的下场也会如同上官大人一般境地。你只要将画呈给圣上,圣上看过后自会见我的!”璃裳抬着头语气中很是淡定。
“好,我答应你!”蹇义思索了一番后觉得此事于他并没有什么坏处便答应了下来。
“蹇大人回来前我哪也不会去,我就在在此等候大人!”璃裳微微一福回礼。
蹇义收起画卷打量着璃裳,临危不乱处事不惊,她这是视死如归还是胸有成竹?这一行,等待她的会是什么?蹇义推门而去,大片的阳光涌了进来,璃裳看着耀眼的阳光慢慢走到门前,长舒了一口气有些虚弱的倚靠在门栏上。
暮色渐黑的时候,蹇义从宫中回来,随之带来的还有一副车架。“随我进宫吧。”蹇义的声音有些低沉这半日的奔波让他有些疲倦,但此时他更要打起精神来。
璃裳随着蹇义一前一后的走着,路过府院花园的时候的青石路旁的槐花突然纷纷飘落,暗夜里飘落的槐花像下雪一般纷落,璃裳有些欣喜的看着这样的景色,没想到她竟还可以在看到这样的美景。这槐花下封锁的记忆中有沈翌枫的,有楚泽阳的,是他们在与她告别吗?璃裳渐渐停下脚步,纷落的槐花不断的飘落,不一会青石路上便覆满白色的花瓣。
蹇义回过头看着醉心在这景色的璃裳,大难之前她竟还有如此雅心赏景?他当真是不明白这个女子究竟在想写什么?“我听坊间流传,朝中几位大臣入狱其实是与梨胭阁有关,想必你就是梨胭阁的阁主吧?”
璃裳伸出手接过几片槐花瓣,神色有些悲凉。“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谁,我做错了什么,我只知道是命运把我卷进这场汹涌的暗流之中,逃不过,躲不掉!”
蹇义握了握拳,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转身离去。
马车一路颠簸行驶在暗夜中,马车从西华门入至武英门停下,璃裳同蹇义停马下车,此时璃裳才真正感受到皇宫的巍峨气势,虽是黑夜但宫中灯火透明,不时有官兵巡逻也皆是整齐有序,走过武英门有甬路直通一座大殿,越过长长的甬路才踏上石阶,石阶两旁皆是用汉石白玉石栏雕砌,借着灯光隐约可见石栏上雕刻的花鸟图案栩栩如生,抬头大殿上的黄琉璃瓦亦是清晰可见,殿前的牌匾书着:“武英殿”三个金碧辉煌的大字,殿前有御前守卫军以及内侍太监恭候。
璃裳在殿前停下,隔着雕花鎏金的门窗可以看到屋里光亮的烛影,内侍太监在门前细声禀道:“启禀皇上,吏部尚书大人带着人来了!”
“让那人进来,其余人在外候着。”威严有力的声音传来。
内侍大人谦卑的低头回道:“是”。转身对着一旁的守卫点了点头,有士兵上前对着璃裳搜身,在确定璃裳身上并无任何兵器后又对着内侍太监点头示意,内侍轻轻点头对着璃裳道:“你进去吧。”
璃裳长舒一口气,伸出手推开鎏金的雕花门走了进去,吱呀一声房门被紧紧的关上。璃裳走近去便闻到一股龙涎香的味道,这个味道是只有天子才可拥有的,璃裳细步走上前,光明如镜的大理石地面,金箔银片装饰的屋顶,殿中的石柱雕龙刻凤许多名贵的瓷器珍品装饰,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天家的身份。绕过殿中的丝纱隔帘,璃裳看到书案前低头批阅奏章的人,正是当今的天子,永乐帝朱棣!背后的屏风上是书的是《管子》第四十八篇《治国》,墙上的匾额上书的是勤政爱民四个苍劲龙舞的大字。
“民女孟璃裳叩见皇上。”璃裳俯身跪在御前双手搭在明镜的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永乐帝批阅奏折的手并未停下,彷佛对眼前跪地的女子视而不见。璃裳趴在地上不敢起身,有冰凉的感觉从四肢爬上心头,额头却渗出一丝细密的汗珠。